因为颜青易冒冒失失地闯进来,长公主和皇太后的谈话自然无法继续下去。
皇太后捧起身边女官刚刚添好的热茶放到嘴边轻呷,缓缓方才被长公主气得突突直跳的心脏,顺带旁观了一会长公主与颜青易奇怪的相处。
长公主颇为严厉的训斥,比起宫里头的教养女官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颜青易不觉得害怕还因为太多日没有见到她而觉得分外亲切,只心中可惜阿父和阿哥不能进宫来自己还要等回到府里才能见到。
“阿母,您放心易儿都知道的,方才只是太想您了。”
她虽然不觉得害怕却也明白要是不及时向母亲认错今日不晓得要被说到什么时候,她还着急回府呢。
长公主终于还是停下来抬手把她揽进怀里,像在家中一样。
“易儿在外祖母身边开心吗?”
颜青易不疑有他真心实意地点头,轻声细语道:“开心的,外祖母对易儿很好。”
可不嘛,皇太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对她的要求与当初对长公主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在皇太后身边颜青易可以有十二万分的任性。
“但易儿还是最喜欢阿母了!”
易儿向来乐于表达,也想借此告诉母亲自己与家的亲近不会因为几日的分离改变。
然而长公主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并不像易儿希望的那样回应她的喜欢,而是对她说:“易儿既然在外祖母身边很开心而且外祖母也很喜欢易儿那就长久地陪着外祖母好不好?”
颜青易微微有点错愕,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听到母亲说出类似不要自己了的话呢,她一定是听错了吧?
“阿母,您不要易儿了吗?”颜青易仓皇抬头,撇下嘴,圆溜溜的眼睛包着晶莹剔透的眼泪,只要长公主一声肯定立马就会掉下来。看得一旁喝茶的皇太后都觉得于心不忍,想着不如就让她随温杞回公主府罢。
“阿母不是不要你,只是外祖母常常会想念母亲和易儿,易儿就当是替母亲给外祖母尽孝,好吗?”
长公主的声音平静且温柔,就好像平日里询问她想要什么小玩意时一样,一点也不觉得不该对一个五岁的娃娃说那种话。
颜青易闻言有些怔怔,她没想到长公主是说真的。刚刚她只以为是长公主在开玩笑,自己又太久没见到母亲想要跟她撒撒娇的。
“阿母您就不要骗易儿了,易儿害怕。”说着眼泪就噼里啪啦往外掉,有几滴还落在了长公主的手背上甚至晕湿了她的衣袖。
长公主默默无言只是抬手给女儿抿去眼泪,最后对她轻声道:“阿母都是为了好,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然后就示意一旁侯着的乳母把她抱过去安抚。
乳母得了指示连忙上前伸手想把颜青易从长公主身上抱下来,可没想到才刚刚碰到就让她扭着胳膊给打开了随后两只手就绞上长公主的脖颈,死活不肯把手挪开。
这娃娃金贵,乳母也不敢下狠手去抱她,几番努力无果不经也有点儿着急。
“小郡主,小郡主,您就听话跟乳母到一边玩儿去,莫要哭闹惹长公主殿下生气。”
颜青易却是不听得,她此时满脑子都是长公主不要她了,自己要牢牢抓住她才行。长公主也只当她是学外头的野孩子以为撒泼打滚就能让自己妥协,便也由着她不再让乳母把她带走。
日后回首,颜青易骨子里的癫狂此时就已经显露出来,但此时众人却当她是小儿在闹脾气。
颜青易搂着长公主的脖子摊着两腿一声大过一声地嚎哭,简直要把天都哭塌了可长公主不为所动,皇太后也把自己置之事外旁边的宫人自然也不敢上来哄人。
也不知道是嚎了多久才停下,停下时颜青易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小鼻头也是通红一片瞧着怪惹人怜的。可惜长公主不吃这一套,见她不哭了立马让人把她提到另一边坐下而自己则起身体到殿外领着一个小男孩走进来。
不止颜青易连皇太后都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等到这男孩给自己做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皇太后免了他的礼,疑惑问:“是闻熙啊,今日怎么有空到皇奶奶这来?”
这男孩正是先前皇太后和长公主谈到的三皇子,比起前些年又温润了许多看着就像一块白璧清清白白完美无瑕,再过几年等他真得成长起来不知会是何等风采。
李闻熙听到皇太后问话连忙上前一步回答道:“今日孙儿下学途经永宁殿便想着过来看看皇祖母。”
皇太后一听虽然知道这一定不是真正的原因却还是不由自主感到心中一片酥软,她身子往前倾又问:“你下学怎么会经过永宁殿呢?现在是跟着谁在讲学?”说完抬手冲他招了招示意他再向前来些。
李闻熙知道这是皇太后对他有了亲近之意,皇太后地位超然于整个刈朝都意义非凡,谁不把握这个机会谁是傻蛋,李闻熙非但不傻而且十分聪明。他往前走并不只是走两三步而是一直走到了皇太后的眼前,恰恰就停在了颜青易的身边,藏青色的衣袖就在颜青易眼角余光处轻轻摇曳。
“回皇祖母的话,昨日孙儿拜了孙学士为师学习诗书,今日在长芳亭讲学才有机会经过永宁殿。”
皇太后瞧李闻熙说得诚恳,丝毫不像有提前设计的样子心中又酥软起来。说到底谁做储君都是她的孙子,但这孙子待她如何却是最重要的。
“你们以后都在长芳亭讲学?”
“是,师傅说那里僻静适合做学问。”李闻熙答到。
闻言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不高兴温杞想要利用自己但好歹于自己有利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对他说:“日后下学就到皇祖母这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顺便帮皇祖母看看易儿。”
“喏!还希望皇祖母到时候不会嫌我烦。”
说着李闻熙又往前欠了欠身,好像他同皇太后原先有多亲似的。可以说是明晃晃的巴结,可那又怎么样?不会有人多说一句,在旁人眼里是找个后台靠山但在皇太后眼里那就是子孙孝顺,其他一点也不重要。
“hin”颜青易刚刚哭过鼻尖还有些发堵只能勉强挤出一声轻哼。她从到皇宫那日起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在皇太后眼前更是地位不一般,如今却被人三言两语夺走了关注尤其是她母亲的关注。
颜青易一直都有注意到,从母亲领着这男生进来直到落坐她的目光都没离开过。颜青易此时还是心思单纯没看出李闻熙和长公主一路的眼神交流,毕竟论起对皇太后的熟悉程度整个大刈除了长公主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也是一路得长公主相助他才能那么顺利地得到皇太后的认可。
不过颜青易不知道这些,她现在只觉得是这个男孩抢了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母,所以她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
李闻熙听到她轻哼这才转过身像是刚刚注意到一样颇有些惊讶的问:“易儿妹妹你怎么了?快擦擦眼泪。”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条方巾递到颜青易眼前。
颜青易却不领情,挥手把方巾推开然后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小手绢狠狠抹了把眼睛,义正言辞且十分不客气地道:“我自己有你不用给我。”
李闻熙被拒绝了也不气恼反而很自然的把那块方巾折好收回到怀里,笑眯眯对她说:“我们还真是有缘,每次我见你你都在哭。”说完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笑容愈发深刻。
颜青易被他说得一顿,奇怪问他:“我们有见过吗?别给我套近乎。”
当时她才三岁自然是不记得自己曾经是怎么拽着人家的袖子抹眼泪鼻涕的,不过自那之后李闻熙倒是养成了走哪都要带着一条方巾的习惯却不是因为洁癖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自然是见过的,你不记得啦。你小时候可是用我的衣袖擦过眼泪哦!”
“骗人,你胡说。我才不会……”颜青易在他的笑容下越说越小声,她自己也不确定三岁前的自己都干过什么蠢事。
“真,真的吗?”她有些尴尬又有点不确定。
“当然是真的,你当时拽着我的衣袖……”哭得稀里哗啦。他话没说完就被颜青易厉声打断,还别说颇有些她母亲发怒时的风范呢。
长公主见颜青易已经彻底止住了眼泪而且似乎已经忘了方才为何哭闹就放下手中茶盏对二人道:“你们既然认识那我就不在多做介绍了,日后你们在皇祖母身边一定听话不可争强好胜,要相互扶持知道吗?”
李闻熙听了连忙直起身面向长公主恭恭敬敬一丝不苟的行了个长揖,“是,侄儿一定听从皇姑姑的教诲。”
“嗯!”长公主对他颇为满意地点头。
颜青易见了李闻熙得了母亲点头赞赏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便也学他忙不送地向长公主表忠心,表示自己一定比李闻熙还要听话,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先前是为了什么痛哭流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