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仓皇穿过客厅,我不知道她们顾不顾得上看我,但我不想看她们,只想快点离开,回了房门,我轻轻掩上,不敢全关,她不允许,我便躲在门背后的桌子上趴着,我不扭头,仿佛这是一个封闭的安全空间。
举起我那泛红的左手,早已麻痹,只要不动,便没有感觉,感受不到疼,可我的肩膀很疼,我相信他已经不留余力地扇下来了,推开那未有装修的老木窗,看着窗外的农景,我有点艰难地探出头,地上绿郁葱葱,有点看不清那两堆拱起来的坟头。
我的房间从窗望去,本应该是一片江绿,记忆中有鹅,还有顽皮孩子向江面丢去手中的老母鸡,翅膀扑扑在水面试图滑动很是滑稽,我在房里隔着防盗网“咯咯”笑出声来,但不久那房染成了少女的粉红,摆上了更多的小娃娃,我便从那时起到了这破旧的小房子,这里有着积尘的老蚊帐,矮矮的床榻,还有我没用过的老油灯,我不害怕,也不嫌弃,爸爸子孝,不准我碰这房间里的东西,我便没有碰过,也没擦过,任其生尘积网。
我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我没有想过尽头和死亡,只记得那天灰色笼罩蓝天,日子便开始一直这么过着。
我从小学起,我同桌位子就坐着一个霸道却漂亮的女孩子,她会把欺负我的男生按在地上暴打一顿,然后给我道歉,也会在上课铃响之前,飞速抄完所有作业,每一次考试,她也绝对会在二十名之前,她明明就上课睡得比我香,我不解,却也从来没问过。
她叫李玳,和我同姓,有着一个奇怪不常见的单名,其他同学叫她玳哥的同时,只有我不惧的叫她玳子,玳子袋子,多可爱。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不嫌弃我反而跟我一起玩,我很珍惜,相处得小心翼翼,怕会不小心惹怒她,便再也没人陪我。
初中的学校又大了些,她当校霸不入选,但也还是护着我,我那吸打的体质,即使换了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他们也能一眼在人群中看出我是最能欺负的人,但是,我的同桌依旧是玳子,她会把大家的可怕思想扼杀在摇篮里。
如今玳子和我同桌刚好十载,虽然位子偶尔会有调动,但不会太久,这会,她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破旧数学书正好将她挡住,我们有个约定,决定不一起睡觉,留一个人放风,没错,我就是那个放风的人。
她不喜欢数学,我也不喜欢,但更不喜欢英语,想着下一节课就能睡了,便打起精神来撑住脑袋瓜子,右手似乎很认真的在做笔记。
今年已经高二了,再读一年,我就没有书读了,我坚信我考不上大学的,一个成绩靠尾的女学生,怎么可能读的上大学,而我旁边这位,天天睡,考试却总能居高不下,我曾经在考场死盯了她六十分钟,我很确信她没有抄,她曾经问我要不要给我补习,不收费的,但我拒绝了,读书都是靠天分的,我再努力也没用。
我想在我高考之后去帝都当北漂一族,那里或许会比在这小城市生存艰难,但也许我的天赋在别的地方,需要我去挖掘,主要还是……
脑海里不自觉想着,眼神望向我的前桌,他坐在玳子前面,我这样望他,正好可以望见他的侧脸,难以想象男生也可以有这么白皙的皮肤,他似乎永远只有一副表情,就是一副认真脸,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复习。
自从玳子请了一次假后我找不到作业抄,便鼓起勇气向他借了答案,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玳子说女大不中留,但这话她只会在没人的时候对我讲,因为她怕我为难。
他叫苗可爱,一个可爱的男生名字,因为长得好看,所以大家都会叫他小可爱,我不好意思这么叫,便一直“哎”这样叫,他也不反感,可能心里觉得我没有礼貌却一直没有拆穿。
像所有憧憬爱情的少女,我在图书馆里看过许多的言情,一时难以辨认他是从哪本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你要快点抄,我还有一题没写。”课间,我死命刷题,只为回家有更多的时间消遣,他安静地做着作业,忽然扭过头来,望着有点像在打仗的我,话语间很是温柔。
我呆愣一会,很快地回他一个“哦”字,其实我换成“好的请稍等”会更好,但又怕他觉得我做作。
我飞速的划过最后两个字,把本子折上还给他:“呐。”
他接过我的本子,说了声谢谢,便继续扭过头去做题,我心满意足地收拾上自己的作业本,放回书包,害怕有人无聊将它撕毁。
玳子下课时间龙马精神,她望着我的举动,摇摇头:“你这辈子是嫁不出了,要不还是从了我吧。”说着,她坏坏一笑,长长的睫毛衬托着她的眼睛非常的媚,像刚幻化成人形的狐狸。
正说着,她闭上眼睛就要朝我脸上亲,我刚想故作嫌弃将她推开,一个女生出现在她后背,并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你亲她不如亲我。”说着在玳子扭头有些懵圈的时候在她脸上给她一个大大的亲亲。
“啊……”玳子双手抱头仿佛在奔溃边缘,起身追着那女生就要打,却也只是一场学生之间的玩笑追逐,我的眼神有些落寞,虽然她的话是玩笑话,但抵不住我的内心戏那么多,其他同学扭头看了一眼这迹象便继续低头玩着悄悄带进课室的手机,而那男生却好像什么也不关注,依旧认真着,不受影响。
他永远那么淡然,看似平日近人却让人不可向迩,一个看着矛盾的男生却不是我能理解的男生。
“你以后想去哪所大学?”这是去年中秋班级组织的晚会,一个和玳子一样漂亮的女生问他的一个真心话。
我坐在最后一排,喝着雪碧,看似不经意却在认真倾听他的答案:“帝都。”
他的回答淡然也认真,没有像小说男主做作般的高冷,那女生笑得很甜,当着班主任的面前又问:“是因为那里是我的家乡吗?”全班一片哗然,纷纷起哄,班主任用戒尺敲了好几遍讲台才安静下来,我依旧没心没肺地喝着雪碧,那女生笑得很得意,而他却早已羞红了耳朵,白皙的皮肤衬得特别明显。
“不是。”他挠了挠后背,似乎有些发痒,而班主任也看的这氛围有些不对劲,扬手摸了摸那地中海外仅剩的几根毛发,试图缓解现场氛围:“咳咳,下一个下一个。”
他才如获大赦般逃离位子,和我相同同回一处角落,在我斜对面,只是他早早就有一帮朋友帮他占好了位子,那女生笑得甜美,很是娇羞与得意,我却看得不舒服。单闷声不出,玳子全程玩游戏,倒饮料给她也没空喝,神情很是严肃,引来班里一众男同学的围观,一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膀,她还怨人阻止她发挥,给那男生肩膀狠狠来上一掌,男生也不气,笑呵呵的继续围观。
我在她旁边,有男生不小心碰到我,我一个不开心的表情看向他,示意他要小心点,他倒一脸神气,叉着腰:“我又不是故意的。”表情摆的比我的还难看,正在上阵杀敌的玳子头也不抬大长腿一伸,男生险些双腿跪地,踉跄起来堆起笑脸:“玳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玳子停止游戏,没有看我,而是看了那男生一眼,那男生不好再装蒜,灰溜溜地离开,走去他、的位子旁边,我的视线跟着移动,一不小心和他、的视线对上,或许没有一秒,我们纷纷扭头看向别处。
“干嘛呢兄弟,见到哥来了还害羞上了。”
“你滚。”他那没有怒火的回礼,我听得觉得很是可爱。
帝都……
我第一次想去,我本生活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农村,因为贴近城市,又为了方便李和安读第一小学,干脆一同搬去了城市。那是我第一次离开老家,要说离开这个城市,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世界这么大,每走一步路我都害怕。
“对了,我这有两包棉花糖,这包给你的,这包给和安的。”临近放学,玳子从书包拿出两包糖果,包装袋很大,其实没多少。
“凭什么,我也喜欢草莓味的。”我一把接过两包大小不一的棉花糖,塞进我的书包里,我的书包空荡荡的,放进去依旧不显得窄。
“来,喂你。”她还有,撕开粉红色间隔透明包装,一口咬住那诱人的白色绵绵糖果,还剩半截在外,凑到我跟前,我白了她一眼,笑着没有再看她,她便也笑嘻嘻地将那糖果整个塞嘴里嚼起来。
很早的时候,我所能吃的糖果,就是黏糊糊的,包装黏住了糖果很难撕开,有一次我把文具盒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红色包装带有“喜”字的椰子糖递给玳子,她艰难咬开,很开心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吐掉那黏住糖果的碎包装壳。
第二天不知道她听谁说的谣言,说那糖果过期了有毒不许我再吃,我嘴馋总是忍不住偷偷吃,被她抓包了还跟我犟,最后敌不过她我才发了毒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吃这种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