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来找你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小约翰支支吾吾半天后，说出了一句话。
这几天小约翰都被黎明的身份所困扰着，几乎每晚回到家教导好友艾德识字时，两人都会争论这个话题，最后他母亲实在忍受不了这两个少年的争论不休，问小约翰为什么不亲自找黎明问问？
他母亲提议时，也许就是随口一说，但小约翰觉得这是个的办法。
不过这时候面对了黎明，他却不敢提出这个问题，总是忍不住想‘他要是王子，那我这样是不是很失礼’，又担心黎明王子，让自己在母亲和好友面前丢人。
见少年低着头一直不提出自己的问题，黎明以为是因为杜克，于是打发杜克去忙自己的事情，今天突然要发这个月的薪水，他的确有不少的事情要忙。
“好了，现在你说吧。”
至于身后跟着的小巴顿，黎明并没有让他们离开，现在小巴顿对他几乎是形影不离。因为上次急于把战船停到庄园的小码头，现在大家都明白了文明社会也不全是安宁和谐，都暗中提高了自己的警惕。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王子？”小约翰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这个困扰自己几天的问题。
努力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成功烧制出了瓷器，黎明的心情不错，所以不介意闲暇时陪少年聊聊天，解决一下他们的困惑，但听到这个问题时，还是忍不住失笑。
“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约翰见黎明的态度依然和逊，也不再那么紧张：“因为双头狮鹫，有人告诉我那张皮纸是皇室专用的。”
“还有，我觉得你有时候就像一个国王一样。”说到这里，小约翰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虽然他很崇拜黎明，但在他面前袒露心扉还是让他害羞。
少年的话越来越让黎明失笑，他居然说自己像是一个国王。难道来自现代的自己加上凯迪原有的贵族气质，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国王？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小约翰。”在跟小约翰解释了自己来自远东大陆，那张皮纸是从泰勒王子处借来后，看着少年因为沮丧更加低垂的头颅。黎明想了想，缓缓问道：“虽然我不是王子，但我认识泰勒王子，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吗？”
“不，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我就是觉得你才像是一个正在的国王，并不是找王子有任何事。”
小约翰的情绪突然有失控，少年的脾气就如同这座港口城市的气候，冷暖不定。
虽然不明对方为什么失控，但黎明却没有责怪小约翰，只是迈步缓缓的向前走去。小约翰平复心情后，有些失落的跟着他身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发怒，但却肯定自己搞砸了。
沉默了一会，黎明才想明白小约翰这些话在潜意识中蕴含的意思，他可能是想知道如何成为与自己一样的人，虽然看起来他自己并没有能清楚的认识到这点。
被人崇拜的感觉似乎还不错，黎明停下了脚步，缓缓说道：“小约翰，抬起头来。”
少年慢慢的抬起了自己低垂的头颅，他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担心自己等会就要失去这份满意的工作，失去自己负担起母亲和弟弟生活的机会。他有些自责，认为自己不该做出这些事。
黎明眼神肃穆的盯着少年，直到少年再次心虚的想要低下头，才指着眼前的工坊说道：“别低头，你觉得这里代表了什么？”
一座工坊？小约翰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不停的有工人在搭建了房顶的晾晒间里进出，他们在需要在哪里晾干新制成的泥胚，更远处还有一些施工队在热火朝天的施工。同时，小约翰还清楚，在看不见的房间里还有着很多工人在负责更多的工序。
与一墙之隔外的荒山比起来，这里简直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即使以前这附近的陶工们还没有搬走时，这里也从未如此富有活力，哪怕那时候陶工们的人数更多。
再联想到工坊为自己提供的工作，让自己终于有了机负担起家庭的责任，小约翰有些不确定问道：“一个新的开始？”
少年的回答让黎明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能直接给出答案。
他坚定的点头，认同了少年的答案：“你比之前让我更加刮目相看了，自信一些，男孩。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你一般——意识到这里代表着什么。是的，这里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不光是我的，也是我们的。”
“至于你说我像是一个国王，你想知道原因吗？”
不等少年点头，黎明自顾自的接着道：“那是因为在这里还未动工的时候，我就深知这一点，并且坚信不疑。”
小约翰思考着老板的话，在他看来的确是这样。黎明安排工作时，从来都是陈述句，直白的告诉杜克应该做，而不和任何人一起商讨如何开展下一步，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被黎明安排好的，在一开始的时候，黎明的脑海里就有这里的雏形。
老板的认可消除了小约翰的紧张。他感受到了自己和黎明的不同，那是从不同的角度在看待这个世界，并且让这个世界跟随自己的目光和变化。
小约翰幻想着自己也能做到，这种感觉让他心醉，但很快就有一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那要如何分辨自己看到的是对还是错？”
黎明点点头，肯定了这个少年的天分，看来自己以前的判断是不准确的，这个少年不管会不会成为一个知名画家，但他肯定能把自己画卖出一个好价格，如果他还想学习绘画的话。
“对和错重要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个困扰着我们的问题，你除了要坚定不疑的相信自己，还需要能分得清鲁莽和勇敢的界线。”
看着少年渴求的目光，黎明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首先你必须要判断，你的行动是否会取得成果，但是否有成果却不是判断两者的标准。”
黎明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他觉得今天是一个幸运日，除了瓷器的成功，他还发现了另外一个宝物。所以现在他不光是在教导，同时也给出一份试卷，他希望少年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没有让他等待的太久，少年深思着说道：“那么判断两者标准就是在行动前有没有意识到将面对的困难？以及拿出处理困难的办法？”
黎明点了点头，继续发起自己下一道考题：
“那么如果你发现面对的困难自己根本无法处理呢？那你还会去采取行动么？即使这些困难对你造成的损害远超收益？”
面对这个两难的问题，少年思考了很久也没有能给出答案。只得望向黎明，希望能得知他的做法。如果今天以前他只是黎明崇拜者，那么此刻的少年心里却有了去追随对方脚步的冲动。
黎明没有为难小约翰，毕竟在这个知识普及率极低的时代，想要发现一个人才是很困难的。虽然小约翰还算不上是人才，但他拥有这种潜力，黎明认为他值得自己培养。
“莽撞者当然会发起行动，因为他不会去看其中的困难是否大于收获；勇敢者也许会等待，试图寻找更好的机会，但如果他确定机不可失，他也会去勇敢的面对这一切，我管这两种人叫做‘行动者’。”
“‘行动者’们未必都会成功，但他们即使失败，也比其他碌碌无为者更加值得尊敬，因为他们是倒在了去往成功的路上，而那些碌碌无为者只是站在原地等着时间来收割自己的生命。”
“如果你拥有‘行动者’的魄力，以及看透结局并依旧欣然接受它的心态，那么你也会像是一个国王，就如同你眼中现在的‘国王’”
‘行动者’。小约翰听完了黎明的话，愣在原地，嘴里不停的叨念着这个自己第一次听闻的词。
他想到了很多，首先在他脑海冒出来的就是他死去的父亲，老约翰。
这时候的小约翰，理解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即使家人坚决反对，明知道以后可能会受苦受累，但依然嫁给一个了流浪漂泊的穷小子。
因为他的那个穷小子是一个‘行动者’，就算他没有成功，成为一个‘国王’，但他至少努力过了，倒在了那条成为画家的路上。即使他最后被路上的艰难险阻所击败，但他依旧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至少，作为一个陶匠，他成为了陶匠中的成功者。或许别的陶匠就是这样看待他的，因为他做出来陶器卖的比别人更好更贵，更受欢迎。
小约翰也明白了父亲那豁达的性格的来源。是啊，经历过那么多困难，即使他曾失败了，但他也看到了别人未曾看到过的风景，体验过别人未曾体验过的经历，在回到家乡后，还有什么能让这个坚强的‘行动者’为之侧目呢？
然后，小约翰想到了自己，既然自己的父亲曾经踏出了那一步，那么自己呢？自己甘愿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吗？站在原地等着时间来收割自己到老都毫无价值的生命？
‘绝不！’小约翰在心中怒吼道。
父亲曾经失败的原因他不知道，也许是自己的天赋不够，也许是没有遇见一个合格的老师，但自己已经有了这样一位老师。自己比父亲面对的困难又少了一个，也许还有其他更多的困难在等着自己，自己也会和父亲一样，漂泊多年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但那又如何呢？
小约翰在心底坚定的告诉自己，无论前面的路上是什么，自己都要去看看。或许自己只能成为一个鲁莽者，但哪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自己行动过，不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想明白这些后，小约翰回到了自己工作台上，‘绘画室’的工人们都询问他去了哪里，而他则敷衍着回答了。没有人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已经和离开这里时截然不同，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种名为‘坚定’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