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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黑球

虚幻的光影就像是一幅浓重的水墨画,即使用泪水稀释了许久,但在朦胧的睡梦中却总是挥之不去。

当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慢慢地睁开双眼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是屋外那几缕明媚的阳光,正透过床前的窗户肆无忌惮地照射进来,将整个寂静无声的房间渲染得格外明亮,也将我从似真似幻的梦境中剥离了出来。

此时,我平静地仰卧在床上,木质的黑色吊扇仍在我的眼前晃晃悠悠地旋转着,时不时地会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犹如一位年迈的白发老者,在暮年的夜色中,迎着绵绵细雨,步履蹒跚地行走在霓虹灯下的街头。

恍惚间,一大团细碎的白色粉末突然在空旷的房间内四处飘散,浑浊了空气的同时,也模糊了我眼前的视线。

混乱中,天花板的表面先是出现了一道道曲折的裂痕,紧接着成片的墙皮在重力的支配下,接二连三地从中脱落,整个房间也同时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白色所浸染,仿佛是将我带到了大雪纷飞的寒冷冬季,而在这冰雪世界的背后,一个圆形的空洞贯穿了整个天花板,赫然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见此状况,我猛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颤抖的手臂紧紧地抓住床单的一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似乎潜伏着危险的地方,整个人就像是躲藏在一个长满尖刺的灌木丛中,屏住呼吸的同时不敢有多余的举动,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从黑暗的空洞中窜出的并不是什么吓人的妖魔鬼怪,而是一束束柔和的光线。

在我的眼前,它们相继挣脱了捆绑住自己手脚的枷锁,取代一切混乱的物质,占据了整个房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所有的尘埃相继落定,这种来自大自然的恩赐毫无保留地照射在我的身上,令我身心疲惫的躯体不仅感受到了一股温暖,也体味到了一种久违的安逸。

并且,这些微颤的光线在我的掌中相互交错地编织在一起,组成了明亮的五线谱,而一根根似曾相识的白色翎羽忽闪着点点光亮如同跳动的音符从天而降,填充在华美的乐章中,时而欢快,时而舒缓,时而悲愤,时而压抑。

不经意间,一根白色的翎羽飘落在我的掌中,将我再次引领到那个似幻似真的梦境中。

我望着眼前这奇幻的景象,脑海里渐渐地回想起那只曾在梦境中出现过的雪鸮,还有披着白银战甲的女武神,以及骑着地狱战马的死灵骑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并涌入到了我的记忆中,像是要撑开我的头颅,令人头昏目眩。

可就在我眨眼的一瞬间,一切却又匪夷所思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隐匿在房间角落里的那片默默不语的静谧。

带着一种忐忑的心情,我继续孤独地依靠在床边的墙壁上,任由那几缕调皮捣蛋的阳光拨弄着自己细长的身影,呆滞的眼神中已全然没有了一丝的睡意,随即侧着脑袋瞥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钟表。

当看着时钟的指针缓缓地定格在十点钟位置的时候,紧张的心情犹如一块坠落的石子,落入平静的湖水之中,激起了一环环轻微的涟漪。

然而,我的目光却同时死死地锁定在了一面光秃秃的墙壁上,由此而生的恐惧更是让自己完全忘记了肉体上的疼痛,屁股底下就好像是装了一副压紧的弹簧一样,猛然地从床上蹦了起来,继而一瘸一拐地走到那面墙壁的前面,一边在平整的墙面上到处仔细地摸索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小声嘀咕着:“门呢?难道我还是在做梦吗?”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都一无所获,整面墙壁就如同一张纯净的白纸,上面连一丁点儿的褶皱都找寻不到,更别提一个十分醒目的木门了。

我继续慌张地四处张望,直到用余光扫视到对侧的窗户的瞬间,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种,于是不假思索地大步向前,透过明亮的窗户,看着屋外一切如故的景象的时候,忐忑不安的心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是,就在我迫不及待地想推开那扇紧闭的窗户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窗外的景象竟然只是一种虚拟的电子模拟图像,而随着图像一点一点地消失,窗外真正的模样才渐渐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没有了宽广的诺恩斯湖,也没有了巍然耸立的红杉树林,甚至我想自己所在的地方肯定也不会是湖中小屋的某间客房。

惊讶之余,我趴在密闭的窗户边缘,透过厚厚的防弹玻璃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神秘的建筑物,它看起来就好比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蜂巢,近似椭圆形的结构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很多类似蜂巢一样六边形的孔洞,而每一个孔洞应该就是一个房间,我甚至能够依稀地看到在某些房间里面有人影在晃动。而在蜂巢的中央还竖立着一根笔直而又硕大的金属圆柱体,从蜂巢的底部一直延伸到顶部,支撑起整个宽大的穹顶。白色的圆柱上不仅向外延伸出很多像树枝一样的分支,而且在每个光滑的分支上面还吸附着许许多多个表面光滑的球体。

球体的前端装有一个不停旋转的三眼探测装置,从中闪烁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不停地从每一个房间的窗户旁掠过。

直到这时,我才醒悟过来,原来正是这些会发光的球体模拟着太阳的光芒,照亮着周围的房间。而在蜂巢的底部,我还隐约地能望见更多人类的身影,他们穿着白色的服装,如同行军的蚂蚁一样,在各式各样的电子设备之间不停地来回穿梭,显得紧张而又忙碌。

“您好!”就在我不知所错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冷不丁地从我的背后响起,声音听起来有点生硬且不自然,就好像是用某种电子设备模拟出来的声音一样。

我不禁吓了一大跳,在转身的过程中,两只腿前后磕碰在一起,随着一阵嘈杂的声响,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木地板上。但即便如此,嘴里仍在哆哆嗦嗦地叫嚷道:“是谁……是谁在说话?”

“见到您很高兴,S先生!”声音再次从身前几米处的地方响起。

当我寻着声音,吃力地重新站立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在不远处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球体,声音貌似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只见那个通体黑色的球体表面散发着一种哑光色的金属光泽,而体型大约只有一个成人的手掌那么大小,在球体的中间且偏上的位置上还装有一个长方形的LED显示屏。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就在这时,机械式的声音继续从球体的内部传出:“见到您很高兴,我叫作Blackball AI Robot,代号BB-1001,中文名为黑球。当然,如果S先生愿意,也可以称呼我为任何一个您喜欢的名字,我会立刻将新的名字储存起来,并进行实时的数据更新。”

虽然眼前的陌生事物令我有些后怕,但经黑球这么一说,我反而平静了许多,因为从目前来看,这个古怪的机器人起码把我当做了他的主人,也许今后还会对我有些帮助,而我也对它产生了一点点兴趣,便好奇地问道:“你说你是一个机器人,那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S先生,作为您未来最重要的伙伴,我是目前最先进的一种超智能型机器人,拥有更加高效的操控模式,多种实用的辅助功能,以及一整套可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战斗系统,但所有我能够执行的指令都将基于上级系统所赋予的权限和设备自身的能力。”黑球快速地回答着我的提问。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在哪里呢?”借着这个机会,我小心地向着黑球打探道,同时在脑海中勾画出了一个小小的计划,而作为计划的第一步,我必须十分谨慎地引导着谈话的内容。

“S先生,您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被称之为‘母巢’的研究机构。”意想不到的是,黑球毫不避讳地就说出了答案,但光知道这点显然对于我来说还远远不够,毕竟如果日后我想从个地方逃脱出去的话,就一定要从黑球这张冰冷的嘴里面套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才行,于是一口气冲着黑球问了两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母巢是什么?而我又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

“母巢是由全世界多数发达国家资助建成的新型研究机构,具有世界最先进的设备和最顶尖的研究人员,专门从事最高机密的科研工作。”黑球在回答了我的第一个问题之后,却突然转移了话题:“对了,S先生!忘记给您举办盛大的欢迎仪式了!”

黑球的话音刚落,胸前的LED显示屏上就用许许多多个彩色的光点模拟出礼花筒喷出时彩带纷飞的动态图像,同时还响起了一段欢快的电子配乐,而这段音乐声竟然就是游戏《超级玛丽》的主题曲。看来,作为黑球的设计者,能想出这么恶搞的创意,绝对是一个十足的怪胎。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再一次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这是自然的选择。”黑球十分简短地回答道。

“什么叫作自然的选择?”没等黑球说完,我就立刻追问道。

“S先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然的选择指的就是您的基因。”黑球耐心地解释道。

听到这里,即使智慧的齿轮在脑海中飞快地旋转着,但我也始终想不明白,毕竟对于我这种身材不算高大,智商也实属一般,甚至反应还有些迟钝的人来讲,基因也不见得有多么得优良或者与众不同,所以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岂不是全世界四分之三的人类都要被带到这个叫作母巢的研究机构了吗!于是,带着心中的疑问,继续不解地问着黑球:“请问,我的基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黑球见我对此有些好奇,便进一步详细地说明道:“在上个世纪末期,一名中国的遗传学专家在对一名身患脑癌的患者进行病理研究的时候,发现如果将提取出的基因组织浸泡在特定的液体中,并超过四十八小时的话,就会在基因链的边缘处产生出一种被称之为“光”的寄生组织。

这种特殊的组织会在生成的初期,向周围的血液里释放出大量的稀有酶,而这些酶类具有超强的活性和再生能力,可以定向地吞噬掉患者体内的恶性肿瘤细胞,以使其彻底地恢复健康。并且,当所有的有害物质清理完毕之后,寄生组织就会从基因链中脱离,继而转移到宿主的大脑皮层表面,并通过之间的缝隙,渗入到脑干,最终固化成一种极为神秘的淋巴类物质。然而,在当时并没有任何人类科学家能够探明出这种特殊组织的生成机理,以及它们是如何保护宿主和二次生成物的最终用途。”

“但我想这并不是那些所谓的科学家们把我带到这个研究机构的主要原因吧!”我一边仔细地琢磨着黑球刚刚说过的话,一边十分冷静地分析道:“就像你说的那个样子,我的基因也许相当特殊,但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要把我监禁起来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并且是不是也有点太晚了,毕竟如今我已经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了!”

“不,S先生,您误会了。在近期的研究过程中,我们已经发现这种神秘的物质,更像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标记,也可以说是诱使某个事件发生的导火索,但针对此类问题所涉及到全部内容已被上级服务器——母巢设定为高级机密,无法擅自访问,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回答您的问题。”黑球在系统内部做了一次快速地检索之后,遗憾地对我说道。

“那好吧……”我微微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看来这个作为黑球上级系统的母巢还是相当机警的。

不过,很快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便立刻向黑球询问道:“这种特殊的物质是否可以通过基因遗传到宿主的下一代吗?”

“是的,S先生,只不过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获得遗传基因的概率均为百分之五十,就像是猜硬币的正反面一样。”黑球没有任何的隐瞒,反而回答得很干脆。

“那么……是不是最近在湖中小屋周边失踪的人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带到了这个叫做母巢的研究机构了吗?”我继续追问道。

“绝大数是的,S先生。”黑球再次做出了近似肯定的答复。

“那么,我的女儿呢?我的女儿曾经来到过这个地方,并且也是在这里失踪的!”我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同时内心在砰砰直跳之余,也在静静地等待着问题的答案。

“对不起,S先生。”黑球再一次遗憾地说道:“您女儿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本次测试人员的名单里面,或许您女儿的失踪只是一次意外。”

“什么?”黑球的回答不禁令我大吃一惊,心里同时默默地琢磨着:“难道女儿的失踪真与这所叫作母巢的研究机构没有任何关联吗,还是母巢为了故意转移我的注意力而编造的一个谎言呢?不过,无论是哪种原因,女儿的事情绝对远远要比自己原本设想得复杂了很多,所以基于目前的情况,我只能选择耐心等待了。”

而此时,黑球又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母巢刚刚向各位测试者下达了最新的指令,为了能够更好地进行明天的测试,母巢将关闭所有的照明设备的同时,启动睡眠舱模式,以便测试者能够更好地恢复体力!”

“什么测试?”我突然插话道,然而还没等我把话讲完,整个房间的墙壁连同头顶上的天花板和脚下的地板一起变得透明,并缓缓地向上移动,而我就仿佛是置身于浩瀚的星空中一样,周围环绕着无数闪闪发光的星辰。

当我低头注视脚下的时候,虽然视线不够清晰,但通过建筑物的轮廓和周围景物的布局,却仍然能够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在湖中小屋的上空,而整个诺恩斯湖的湖面在星空的映射下,若隐若现地闪动着光点,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猫头鹰。

“黑球,你刚刚说的那个测试到底是什么意思?”来自未知的恐惧感令人感到紧张不安,我连忙再次追问道。

“对不起,S先生,所有关于测试的信息都已经被母巢锁定了,不过在本次测试的过程中,我会跟您一起努力的,请放心!”黑球兴奋地说着,在胸前的屏幕上用白色的光点又摆出了一个笑脸的模样,继而忽闪着渐明渐暗的光亮,对我说道:“晚安,S先生,祝您睡个好觉!”

黑球刚说完,闪烁着光亮的LED显示屏便在一瞬间关闭了,而整个房间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宁静。

我无奈地回到床上,倚靠在墙壁旁,看着周围布满星辰的夜空,漆黑一片的深夜里只留下自己孤独的身影。

整个夜晚我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其一是因为自己刚刚睡醒没有多久,实在是精神饱满;二是因为回想起最近发生在身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中难免有些烦躁,而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就如同是一场断断续续的噩梦,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真真正正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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