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秋季,院中黄红交叠,一阵清风扫过,飘飘洒洒,好看的紧。
锦笙身着白纱立在窗下的书桌旁,提着极细的狼毫,拂袖在白净的宣纸上悠悠舞动,时不时停笔看看窗外的美景,恍如画中仙。
“姐姐!”锦千欢快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锦笙动作不停,轻勾薄唇。
“姐姐!你又在练字啊!”锦千进屋,兀自坐在软榻上,吃起桌上的水果。
“如今不必再去书院,在院里闲着也是闲,倒不如给自己找些事做。”锦笙顿了顿,又说:“倒是你,你从小性子胆小乖巧,怎如今大了,反而调皮任性起来,以后会没人要你可别找阿娘哭。”
“哎呀姐姐~我心悦于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等他回来!”锦千纯净的笑容中透露些许羞涩。
此时的锦笙也想起那个人,沾了沾砚中的黑墨,没再出声。
锦千想着想着,情绪突然低了下来,认真道:“姐姐,最近爹爹和兄长又整日忙的不见踪影,我听阿娘说是前线出了什么问题,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如果回不来可怎么办啊?”
“别瞎说!”锦笙厉声打断她,锦千僵着身子,惊吓的看向她。
锦笙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行为后,定了定心,轻声开口:“沙场本就凶险,不仅拼的是武力人力,也如这对弈一般,尔虞我诈,兵走险棋,即使战败…他们也是我们元朝的英雄。”也是我心中的英雄,锦笙在心中默想。
“我们这般深闺女子,只能为他们默默祝福,其他的,不要多想。”
锦千点了点头,确实如阿姐所说,祁风啊祁风,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回来后我就大胆的去缠着你,反正你必须是要娶我的!
“诶?阿姐!宫中后日便要举办祭祀礼,为元朝的将士们祈福,要求所有人都要参加,你选好衣服没?”锦千赏心悦目的看着姐姐一身白衣,姐姐穿白衣真好看。
“我让明月帮我准备了,得体便可,我不挑。”
锦千摇头,姐姐的性子可真是清冷的无欲无求…
“霹~啪!”入了夜,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闪电在无际的黑暗中炸裂开来,声音亦如皮鞭抽地之声,震的人心中发慌。
“妹妹身子羸弱,如今怀了身子,可要小心的紧!”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锦笙像身旁看去,只见一道红色的女人身影,坐在旁边。
她努力想看清女人的脸,却总觉她脸上一片模糊,辨认不清。
“姐姐也要小心的紧!可是…同样的月份,为何姐姐看着要比我的大上许多?”这个声音有些柔弱,是自己的声音,可自己明明没有说话。
那个女人干笑一声,徐徐说道:“许是我平日比较贪食,所以营养好些,孩子个头便要大些吧!”
“真羡慕姐姐,如今我什么都吃不下,一闻到那些东西便觉刺激想吐,这孩子把真我折腾坏了。”
女人静了静,笑说:“将军远在战场厮杀,如今突然多了两个孩子,他知道该多高兴啊…”
“是啊,现在庭郎该是收到信了吧。”锦笙低头,抚摸着鼓起的肚皮,笑的一脸甜蜜温馨,却没看到头顶冰冷的面孔。
画面一转,一间燃着熊熊烈火的房子,不断崩塌,不知已经烧了多久,烈火充斥,连可以进去的地方都没有。
叶庭从院外急速冲了进来,看着面前一片灼人的火光,仿佛力气被抽干,紧绷着身体,直直跪了下来,身上铠甲未卸,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瞪着红到滴血的双眼,紧咬后牙,失神的看着前方,眼睛酸痛,呼吸牵扯着刺痛的心脏,脑中一片空白。
身后这才跟上的将士,看着院中凄惨的模样,大吃一惊,担心的看向叶庭,却见他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背影透露着浓浓的绝望。
锦笙焦急的站在一边,心疼的看着表情愣怔的叶庭,察觉他的状态不太对劲,想去安慰他,却透过他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火中的人,应该对他很是重要吧。
不知跪了多久,叶庭缓缓低下头,周身气场一轻,面色柔和,薄唇轻启,温柔低喃:“阿锦,别怕,我去保护你…我的阿锦…阿锦…”
“!!”锦笙瞬间瞪大眼睛,泪水瞬间充斥眼眶,如断线珍珠般滴落,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
“将军!!!”将士们被突发的状况惊声嘶喊,跪在原地的叶庭,突然起身冲入火光,再无人影。
锦笙在他起身时便跟在他身后,冲进火海,可画面突然又是一转,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还有刀剑相碰的刺耳声。
锦笙情绪未缓,静静地看着周围血腥残暴的场景,肉沫横飞,仿佛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锦笙疲惫的闭上眼睛,这是梦吧…
“庭儿!!!”耳边传来一声嘶哑奋力嗯嘶喊声,锦笙猛睁双眼,寻找叶庭的身影!
一道道猛烈燃烧的箭影,向叶庭飞来,叶庭如来自地狱的战士,持剑眼睛不眨的收割着身边敌军的性命,身上煞气浓重,手中剑影闪动。
叶庭随声看去,火光离自己越来越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自己冲来,躲避却已来不及。
“噗呲!”叶庭被一道重击撞到在地,耳边不断传来箭入皮肉的声音,叶庭迅速睁开双眼,看到一张苍老狰狞的面孔,悬在自己上方,鼻尖满是肉焦味。
“爹…”
叶庭怔怔的看着他,轻喊出声,脸上传来的温湿感,是身上人那口中不断流下的热血。
“庭儿…爹…爹都知道,你一直掩藏,藏自己的实力,你怪我…怪我负了你娘亲,怪我偏心,我知道,可在我心中,噗!”
叶大将军突然喷出更多鲜血,溅在叶庭脸上,叶庭闭了闭眼,压下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庭儿,你和你娘亲…一直都是我心中最最重要的人,从来都是,没有别人占据,你…”叶将军的声音愈加虚弱,力气渐渐耗尽。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叶庭突然嘶吼,额上青筋爆出,泪水从眼眶滑落。
叶将军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趴在了叶庭的身上,在叶庭的耳边,用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心…陆丞…有…预谋…”
周围火光一片,烧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如人间炼狱,叶将军走了…去找了他心中最爱的那个女人…
锦笙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看着叶庭呆滞的面孔,心疼的轻轻拂上他血迹满满的脸庞,叶庭的眼球动了动,向她看了过来,锦笙一惊,他能看到自己?
来不及多想,便被一股吸力,吸了过去,床上的锦笙反跳的坐起身,大口呼吸着,好累…好累…
“大姑娘,你怎么了?”明月看着神情呆滞的锦笙,有些担心。
“没事”锦笙摇了摇头:“昨夜没休息好。”
明月随即了然的说:“昨日雷声轰鸣,确实吵的人睡不着觉,您要是实在累,就回去再歇歇,反正也没什么事。”
锦笙坐在桌前,撑头看着窗外,昨日的梦,太过惨烈,真实到自己坐了一夜也没缓过来,心中隐隐不安,可这也只是个梦罢了,不禁怪自己想多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在这两年中,却让锦笙正视了自己的心,叶庭刚走的时候,自己总爱为自己的反常找借口,可时间一长,人倒越发清醒起来,
叶庭…你一定要安好…你说回来娶我…我等你…
祭祀的日子很快便到了,锦笙依旧一身白衣,裙摆绣着藏蓝陀罗花,蓝纹压边,简单却大气稳重。
所有人站在宫中殿前空地上,黑压一片,却不拥挤,整齐的围着中间的祭坛,有序站好。
周身不时有官家子弟转头偷看自己,锦笙不予理会,低头端庄的安静看着地面。
“跪——”前方传来太监悠长的声音,场上所有人跪地叩拜,起身。
“再跪——”
跪了三次,才算结束,锦笙抬头看着祭坛上的祭师和帮手,神神叨叨的念着听不懂的语言,围着火坛做着夸张的动作,周围一群人扛着祭祀用的动物,衣着鲜亮,很是神秘。
锦笙不信这些,可这场祭祀的初衷是好的,想起前日的残忍的梦境,她闭眼默念,为沙场上的战士们祈福。
一个小太监,慌张的小跑到身着龙袍的皇上面前,弓着腰向皇上说着什么,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沉重下来。
待大典结束,皇上什么也没说,回到御书房,留下满场官员面面相觑,心绪不断地猜测着。
所有官员都被皇上留在了宫中,家眷回府,锦笙心中隐隐不安,仿佛有大事要发生一般,自己也觉莫名的很。
回府后,她重新拾起绣到一半的刺绣,找个事情让自己分点神。
这是之前闲来想做的香囊,之后没有坚持下来,便也就放下了,如今重新拾起,倒针尖突转,有了新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