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果果醒来的时候触目皆是漆黑,耳边哭泣声不断。
这是……怎么了?还在梦里吗?
她慢慢起身,站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道要往哪里走。这漆黑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她不由得紧紧握住拳。
“尧果果”有人在呼唤她,瞬间所有的黑暗消失不见,换成惨白的光,刺得她急忙用袖子捂紧眼睛,许久才慢慢适应。
“尧果果,你看!”那声音再次传来,下一秒她的周围像是一阵风吹过,撕裂了惨白的帷幕,一幅幅画面开始在她面前上演。
那是一个女孩短暂而又凄惨的一生。
尧凝出生在恒硕七年的冬天。
那一年的冬天至今有人提起都是砸吧着嘴说“不得了呦,那雪大的能把人埋喽”。
那一年雪确实太大,大的埋住花草,压折树木,积雪房顶,像是要把天地间的万物凝固在它的怀抱里。
尧凝出生了。在她的啼哭声中迎来了又一场更大的风雪。
母亲生她生了一整夜,第二天父亲要去上早朝,去之前实在是不放心又来屋子屏风外看她母亲,前脚踏进屋里,后脚就有婴儿清亮的啼哭声传来。
她终于出生了。
喜婆抱着她出来,欢喜地笑着对她的父亲说,“尧大人,夫人生了,是个千金呢”。
她的父亲却是只低头看她一眼,就急不可耐地进去看她的母亲。床上她的母亲疲惫不堪,可是看到她的父亲还是勉强提起精神睁开眼睛,“大人。”
“静儿,你辛苦了”。她的父亲心疼极了。是的,这天下谁人不知,京城兵部侍郎尧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这尧大人在朝堂上做事,清明廉洁,一丝不苟,可回到家便成了个窝囊的宠妻狂魔。
在泠京人的眼里,太宠爱妻子,就是个窝囊废。泠京人重男轻女,女子的地位一直是极低。可是她的父亲却尊敬爱护她的母亲到了世间女子嫉妒,男人蔑视的地步。而这本是天经地义地对妻子好,在有心人的编排与构陷下竟成了罪名,御史谏议的折子雪花一样飞到皇帝的案头,里边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说尧大人惧内成病,耽误政事,作为官员不能给天下男子作表率。
呵,做不了表率!那又是什么样的表率?将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妻子家暴、卖弃的表率吗?
皇帝在那些折子的误导下,下令,让他的父亲携家眷慰问南疆将士,任抚远使。
那场大雪过后,他的父亲便带着他们一家人出发了,路上雪厚的马儿不敢向前。她又啼哭不止,父亲只好抱着她下车,轻轻晃着哄她,“我们小果儿不哭了,不哭了。”说着,他抬起头看空无他人的官道,和远处重叠的山川。山水道路,皆是厚厚的白雪,世界宛若一幅凝固的水墨画,非黑即白。突然,他对着马车喊到,“夫人,我们的小果儿大名就叫凝。”
世间自此有了她尧凝。
她出生于北方明国的泠京,却长于南方的水土。南疆多水,她父亲的官邸随着南方人家一起筑在一弯碧水之上。碧水穿城而过,城名叫十梦,碧水叫乌白。房屋白墙乌顶,温婉的像是一场梦。
父亲为官清明,为人正直,母亲知书达理,温柔似水。在这样幸福的家庭里成长的小尧凝童年欢乐无忧,美好的令人艳羡。可是这一切并不长久,所有的美好,到她四岁那年都戛然而止。
那是三月的一个深夜,小雨连绵。有人来扣他家的房门,说话声音急切又惊惶。
“尧大人,尧大人,军务紧急啊尧大人。”
他的父亲匆忙披上衣服去开门,她的母亲也起身穿戴整齐,连带着她也被从梦乡中叫起,穿上小衣服,正襟危坐的等着。
父亲匆忙出门,出门前却是拉着她母亲说,“军务紧急,我恐是盛军入侵,这些日子主力兵马跟着杨大人在城西什子坡作战,他们这招应是声东击西,城内兵力恐怕难以抵挡,我走之后你带些细软先带着果儿从东边的山上绕出去躲一躲。”
“不,老爷,我要等你回来,我不会自己走的。”她的母亲声音颤抖却又坚决。
“静儿!我会无事的,只是你和果儿留在城里我才会分心,如若城破,我有士兵傍护自是能脱身,你们呢?若是被抓,一定会成为人质。听话,一定要带着果儿出去,我会去找你们的。”
“老爷,你,你一定要保重啊”,她的母亲终于泣不成声,“我会护着果儿出去的,你一定要来找我们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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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一声好,终究还是失了信。
他的父亲未能去找她和她的母亲,那场入侵,盛国派出了大量精锐兵马,城内留守的少量兵将根本不是对手,明国毫无悬念地全军覆灭。然这惨烈一战中,最让后世人难以忘怀的却是,最后时刻,突然站出来一位不知名的将领,带着所剩无几的兵力奋勇杀敌,身上被刀剑刺伤无数,但仍奋斗到最后生命终结的一刻。连盛国大将冯致都为其英勇而感慨,让手下人调查了这位将领的家世并体面安葬。
那一场战役,明国死伤惨重,十梦城作为明国南疆的重要关口,左右皆是高山巨河,北接襄月城、恒鹤城、绪阳城以及隆福城四座亦是要塞之城,如此重要的一座城池,却终是在盛国的铁骑之下沦陷。之后,明国最南端再无天险可依,北面岌岌可危,明国君臣再无与盛国在朝堂之上正面对抗的勇气。
而尧凝,在与母亲跟着逃亡的百姓一起从东山出城的路上,遇到早就埋伏好的盛国兵将,被抓到盛国的军营中。
那些画面一转,发出惨白无比的光线,刺得尧果果不由得再次闭上了眼,等到可以睁开眼睛,尧果果看到,画面中的小尧凝不见了,此刻呈现在画面里的是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