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余修回到车内继续闭目养神,身侧的小异在昨天被敲打之后安分了许多。这孩子他许久前便已知道,只是昨日是第一次见面,如他师父所言,异鳞出身不明,幼年流浪行乞却异常早慧,被龙珣瑱收为徒弟是因为他无意间在破庙里救过他。此后,龙珣瑱因着救命之恩与这孩子的聪慧收他为徒,更是起名异鳞,非在龙身,却为龙之逆鳞,可见龙珣瑱多么的看中这个徒弟,又是多么的……骄傲放纵,姓个龙就真把自己当龙了。
当然这是隐珩的原话。
“异鳞,你可是我盛国子民?”
小异在马车的颠簸与百无聊赖中几乎睡去,身侧却冷不丁响起他修师兄的提问,“哈?”
小异娇体一抖,对上傅余修冰冷的眼睛,“是是是,小异自然是盛国人。至少,小异自有记忆以来都是在盛国的破庙或者街头……行乞的。”小异不知为何会被这样问,只得正色答道。他如今可不敢再在他修师兄面前作天真状,隐珩师父……太不靠谱。
“你今年多大了?”
小异眼中警戒乍盛,高冷又心狠手辣的修师兄怎么突然跟个大妈一样查起户头了,“小异也不甚清楚,约莫十二三了。”
傅余修:“……咳,龙谷主着你留在孤这里,孤这里虽管吃住但是不白养人的……”
“小异不吃白饭,小异会照顾师兄身体的。”小异直直地打断他。
“……”,傅余修面上挤出一丝慈爱,“师兄身体很好,小异不如帮师兄做些别的事情,你辛昕姐姐太过无用了些,师兄接下来的时间会很忙,小异为师兄做些药吧。”
小异:“……太子殿下,家师有命,除了殿下身体不适外的其他事情小异一律不可沾手。”
很好,连师兄也不叫了。傅余修勾了勾嘴角,“曾听闻龙谷主与小异都非常喜欢孤的东宫里,厨子做的一道叫做杏仁佛手的糕点。”
小异:“……咳,师父曾教导小异,口腹之欲最是不足为提。当然,若是还有秋露白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嘿嘿。”
“……成交”。傅余修咬牙切齿的回道。这秋露白可是一壶千金的好酒,唯有每年秋日楼里的辛眉能酿出几坛,恰恰够他喝而已,这小子是从他嘴里夺食啊。
马车里顿时弥漫了非金钱交易的臭味,和一大一小狐狸达成目的的勉强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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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超出傅余修所料,他进了外宫后一路顺通的抵达自己的东宫。马车直直将他载到主殿前才停下,车帘被侍者跳起,他稳稳踩在马扎上走下马车。
日光和煦明亮,却总有它照不到的角落。
他看向那跪了一大片的宫仆和他的侍妾,本平和的眸子变得暴戾起来。
“起。”
一声令下,人群熙熙攘攘站起,宋良娣向他迎来,温声问道,“殿下可要更衣?”
“无需。孤去书房,你不用过来。”
宋良娣迟疑一下,道:“殿下不在的时候,朝中由二王爷摄政,昨日有圣旨降下,召殿下去天禄阁见陛下。”
天禄阁是冷宫,昨日他又不在,明明知晓他不在却还叫他去冷宫,很好,这明目张胆的挑衅、假传圣旨,也只有他的废物二哥做得出
冲着傅余未这么想见他的一片心意,他也得送他个大礼才行。
“殿下。”身后传来欧阳溟的声音,傅余修侧身看向他,“殿下,北府军已到城门,正做修整。”
身侧的宋良娣面色一变,北府军怎么可能回京?无圣旨归京,乃是谋反!她面上强硬的支撑着笑,却还是道,“殿下有事要忙,妾身告退。”
“嗯,”傅余修看着她脚步虚浮地走出店门,冷声道,“找人看着她,一旦发现她与老二或老四的人来往,直接杀了。”
“是,殿下”,欧阳溟凝眉道,“适才我们伏在四王爷身边的线人来报,两位王爷已拿到调令禁卫军的虎符,禁卫军也有万余人,且还有抚远使门下的南疆守卫军,加起来有三万人了。”
傅余修在一片龙涎香的缭绕烟气中闭紧了眼,“北府军,一万五千,对三万。”他突然笑了一声,睁开一片清明的双眸,在欧阳溟紧张的神色中缓缓道,“他们的虎符,是假的”。
欧阳溟眼皮一跳,不敢置信的喜色浮上面容,傅余修轻瞥他一眼,“真正的虎符在孤手里,且如今禁卫总领余荥一副空架子罢了,也只有老四把他当成了个宝。”
他起身理了理衣袖,“禁卫至少有八千人早已在你我麾下,这件事也怪孤,没有提前告知你。此事是沈可去做的,禁卫副总领罗霄,沈可对他有大恩”。
欧阳溟急忙跪下,“是殿下有先见之明,属下能力低下,不能为殿下分忧,是属下无能”。
傅余修微叹气,上前扶道,“起来吧,你我二人,实在无需这样大的礼。你与意寒于孤,乃左右臂膀。此事孤只道要护住罗霄,越少人知越好,因此连你也未曾说过,还望你心里不要对孤起了芥蒂”。
欧阳溟膝盖一弯,险些又跪下,便听到傅余修接着道,“好了,此事无需再说。今夜孤要夜访甘露殿看看父皇到底情况如何,另一事,需交由你与辛昕前去做”。
“可是要去护新生的景安王殿下?”
“嗯。景安在良妃那里,可如今傅余岑软禁于王府,良妃不堪一击,你们易容了混进去,若今夜遇到杀手,便趁乱带景安到城外的别居,若无,明日一早也要将他带到别居”。
欧阳溟有些不解,“殿下,这位景安小殿下日后不定也会成为殿下您路上的绊脚石,为何还要去护他?”
傅余修却轻笑出声,“你不明白,他不会的。但若你不能理解,想来老二、老四也想不到孤不杀那孩子反而去护住他,这样说来……你们今夜行动应该会很轻松,老二老四可是想借孤的手杀人,又怎会去阻拦?”
欧阳溟虽还不理解,但一贯的忠心在潜意识里告诉他,太子殿下的决策不会有错,他突然想到一计,“既如此,不妨偷梁换柱,将计就计……”
“嗯,”傅余修微笑着颔首。
“殿下今夜去甘露殿可有打算?”
“有,你无需担心,去将沈可叫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