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寻不再多说,走向前去。先是点了猎户的几处大穴来止血,而后小心地解开那些缠绕着伤口的布条,布条包扎地非常紧,想必是妇人着急为儿子止血裹上去的,白寻不敢用力去扯。匆忙中尧果果看出来了问题所在,急忙打着手势问妇人要剪刀,白寻眼睛一亮,朝尧果果微笑着点点头。
剪刀拿来,白寻利索的剪开那些布带,看到了布带所覆盖的腹部血肉一片模糊。这伤口,是被大型动物撕咬出的,白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小心翼翼地分开衣服,发现伤口不算深,未到达内层,才稍微松了口气。
“果儿,把纱布递给我。”尧果果递上纱布。
“剪刀”。尧果果利索的将刚刚在小火盆里炙烤过的剪刀递给他。
白寻将准备好的止血药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又用纱布重新包扎了伤口,他边做边解释道“这是用山上的仙鹤草、三七和紫珠草做的药,用上之后血就能止住了。”
满面紧张的妇人大致理解了白寻的话,眼中的苦痛稍微淡去。白寻又将他手臂、大腿上的伤重新处理了,做完这些,他从携带的布袋子中拿出晒干的草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却突然注意到桌子上的瓷壶。这是一个红陶双耳环底壶,样式小巧精致,只是这种样式的壶,是盛国前朝皇室专用的壶样式,现今已经没有在制作和使用了。这个妇人家怎么会用这种壶?
虽然心有疑窦,但是面上不动声色。白寻擦了擦额头上微微冒出的汗珠,打着手势向妇人解释道“大娘,这个药麻烦您煎了,三个时辰后给这位伤者服下。他的伤创伤面积虽然较大,但是所幸伤口不深,没有伤及根本。这两日就卧床静养,切勿沾水。后日我会再来为他换药。”
妇人连连点头,眼中蓄满了眼泪,向他作揖感谢。他连忙扶起了她,“大娘不必如此客气,这是一点银两,大娘这两日便好生照料他。”说着,他从口袋中拿出五两的碎银递给妇人。
妇人不肯收下,尧果果接过银两塞在了妇人手中,劝道,“大娘,这些银两你给大哥买些米面,鸡肉这些,明年开春等大哥身体好了挣钱了再还我们就好。”妇人这才收下。
尧果果和白寻相视一笑,向妇人借了一个火折子和一个火把,就告别回去了。出了门,白寻抖开手中的披风,依然兜头罩住了尧果果。屋外的雪早已停了,风也停了,深蓝的夜空上难得挂了又圆又亮的月亮,照的雪地反射出银白色的光。
“果儿,可还冷吗?”白寻拿着火把走在前面,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尧果果踩着那些脚印向前走,避免不慎踩入雪坑中。
“我不冷,白寻你怎么没有穿披风,你的腿,受了寒怎么办?”尧果果这才注意到白寻出门带了家里的两件披风,但是一件给了她另一件给了妇人,刚才从妇人的家中出来,又只给她拿了披风,另一件怕是特意留给了妇人。她有些担心白寻的腿,因为不光白寻提到过一次自己这腿不受寒就能康复,奶奶也说过骨折的人是最受不得寒的。她开始解身上的披风。
“无妨的,我的腿已经恢复了差不多,这点寒还是耐得住的。你就不要脱了,回去把你冻坏奶奶可要打我的。”白寻转身连忙拦住了解披风的尧果果,调侃道。尧果果不放心,抓过他的手,触到温暖才没有再去解披风。
而白寻的脸,在昏暗的夜色中却悄悄浮起了红晕,尧果果没有注意到。
两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去。
“白寻,等明年雪停了,你有什么打算呢?要离开这里吗?”尧果果问道。
白寻停住等尧果果跟上来,说道,“这里很好。”
远离权利倾轧,没有战乱,山清水秀,平静的像是世外桃源。他是积了多少德才有幸逃到这里啊。
“可是我可能要离开了。”
“果儿要走吗?”白寻声音有些低沉。
“嗯,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要去见傅余修,让他停止杀伐。虽然她一度沉溺于山村里平静幸福的生活,但是她这两日在城中已经感受到了硝烟开始弥漫,战乱还在向这个西陲的小山村蔓延。她担心这场为了救“她”而掀起的战争继续伤及无辜,她也担心有一日傅余修的兵马铁骑踏破这个小山村,毁掉她心中难得的眷恋。所以她不能逃避,必须,去履行尧凝的责任。
“那果儿可以告诉我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做错了事情,我要去挽回他的错误。”尧果果轻轻说道。
很重要的人吗?是……爱人吗。白寻低下头,轻不可微的应了一声“嗯”
“如果你不走的话,可以帮我照顾奶奶吗?”
“好,我会好好照顾奶奶”。
“谢谢你啊白寻。等我做完了事情就回来看你和奶奶。”
听到她这样一句话,白寻猛然抬头,漆黑如墨的眸子像亮起了星辰,他的声音温柔的似能掐出水,“好,我等你回来。”
隔了一日,白寻要去给那个受伤的猎人换药。这两日雪已经停了,有勤劳的村民开始自发的出门清扫路上的雪,山路也好走了许多。
那天晚上回来后,虽然多穿了个披风,尧果果还是很不幸的着凉染了风寒,白寻立马给她熬了药这才没有再出现发热的症状。因此这次上山尧果果便没有再跟着去,这也正合白寻心意,那个猎户家里的前朝遗物他须得查清楚。
到了山腰的小木屋,白寻便看到屋前翘首等待的哑巴妇人,他微笑着走上前,妇人看到他很是欣喜,急忙将他请进房间。内屋里那个受伤的猎人已然醒来,靠在床头,没有受伤的左臂竟拿了一本书在看。上次来的匆忙没有仔细看,这时看去,床的里侧竟摆了一个大书橱,摆满了书。
这家人实在是奇怪,深居越国山村,竟用盛国前朝遗物做器皿;山村中人人几乎都识不得几个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少有人会写,而这户人家母亲为遗孀且是哑巴,儿子却能识文断字,甚至藏书不少。白寻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对上猎人充满谢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