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掐灭了烟,走到船舱口,伸手在赵星肩头一拍,“老哥,你再考虑考虑,我先回去跟几个朋友联络联络感情。”
赵星肩膀上的肌肉收得很紧,显然非常紧张。他听出了苏青话语中隐藏的威胁。身价上亿的土豪,需要去联络感情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苏青在他肩头重重握了一把,松开了手,离开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哪有那么简单……”
身后不断传来赵星喃喃自语的声音,苏青没有回头。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当初,你收下那些好处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要付出代价,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等到一切已成了定局,再去后悔,也未免太晚。
苏青回到了家中,去找自己的“几个朋友”联络感情。
先给几个朋友换水,喂食,又给三花猫朋友梳了毛。苏青就盘腿坐在小地毯上,看着几只朋友打闹。
三花猫美美爬在他腿上,能藏得住一个鸡蛋的长毛有缎子般的光泽。
苏青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美美后背上抚摸着,时不时给它挠两下下巴。
美美发出愉快的咕噜声,整个猫娇媚的像个怀春少女。
巨大的落地玻璃前,橘猫正在睡觉,仰天躺成了一条猫棍,用两个“白手套”小爪抱着自己的大头。
三个多月大的纯黑小猫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但碍于体力,谁也打不过,匍匐着身子,挨到橘猫跟前,突然一跃而起,抱住橘猫,低头咬在橘猫的脖子上。
橘猫睡梦中挥了一下爪子,把黑猫拍的歪在一旁,然后一个翻身,两个爪子抱住了黑猫。
黑猫挣了几挣,没睁开,委屈的“喵喵”直叫,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撩拨橘猫的。
“喵喵喵,喵喵!”黑猫看着苏青叫唤,呼叫他来救驾。
“活该。”苏青忍着笑,继续给美美顺毛,“先撩者贱,没听说啊?”
看几只猫玩到了晚上十来点,苏青这才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来,“晚安了。”
躺在床上,苏青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以前他有失眠的毛病,试过不少方法,什么听白噪音,放催眠cd,吃安神补脑的药物,一通瞎折腾,也没见什么效果。
辞职之后,失眠的毛病不药而愈了。现在不到十一点就犯困,早上六点准醒。
所以说,工作这件事,很反人类。
不过这一夜,苏青没有睡到六点。
五点五十分的时候,被电话吵醒了。
晚上睡觉果然应该关机。
“喂!”苏青的声音有点微微的沙哑,刚睡醒后那种好听的沙哑。
“苏哥……”手机另一端传来许笑笑的声音。
苏青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早?有事?”
“苏哥,赵叔昨天晚上自杀了!”
“啊?”苏青还没完全清醒,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苏青说的赵叔是指赵星。
“苏哥,真不好意思,因为赵叔自杀的事,我妈妈的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所以……我可能得多休息几天。”
“哦,哦,好,老人家身体重要。”苏青关心了几句许母的身体,挂断了电话。
赵星竟然死了,自杀。
是畏罪自杀吗?
不,不会。
一艘货轮上纵然有夹带走私的事情发生,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水手在幕后操纵的。
船上有船长,大副,二副……
有甲板部,轮机部,事物部……
这么多人,赵星一个个去买通吗?那里来的那么大的资本,那么大的力量?
原本只是想吓唬赵星几句,让他把实话说出来,难道竟然把他吓死了。可是,有什么势力,是宁死都不敢得罪的呢?
苏青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寒,他似乎惹上麻烦了。
轻叹了一口气,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白狗凑过来,冰凉的鼻子贴在苏青腿上,见苏青没什么反应,跳起来拍了苏青的膝盖一爪子。
两个小爪子跟擂鼓似的在苏青腿上拍打,嘴里吭吭唧唧的哼唧,叫苏青带它下楼去后院。
苏青草草洗漱了一下,领着狗下楼,站在后院发呆。
没想到张大爷已经来了,正蹲在墙边,低头给黄瓜苗挨个浇水。听见声音回头看了苏青一眼,气哼哼的又转过身去了。看样子对于他在花园种菜的决定还是不怎么认同。
人老了,就跟小孩一样,得哄着。
苏青走到张大爷背后,“大爷,忙着呢?”
“嗯,小苗不好伺候,不忙咋的?”张大爷连头都没回。
苏青呵呵笑着,“瞅着您这是老手啊?您以前种过菜啊?”
“种过,我这个年纪的,有几个没种过地的?”张大爷扶着腿站了起来,吐出口气来。“拼死拼活,带着一家子从农村出来了,结果呢?出来了还是种地!”
苏青被逗乐了,“嘿,童年回忆!”
张大爷瞪了他一眼,看着苏青笑嘻嘻的模样,又没脾气了。“小苏,你家不是城里人吗?也有这回忆?”
“有,怎么没有。”苏青乐着,“我爹妈双职工,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来着,就在乡下老家。我有四个叔叔,老大一家子人了。”
“嚯!那算上你父亲,你爷爷五个儿子?啧,这在村里可是能横着走了。家里五个大小伙子,谁敢欺负?”
“对,横着走!”苏青乐着,说道:“我奶奶就想要个闺女,后来拿我五叔换了个姑姑回来。”
“啥?”张大爷没听明白。
苏青笑着跟张大爷讲,“我奶奶想要个闺女,生一个是儿子,生一个又是儿子,再生还是儿子,一连生了五个儿子。生到我五叔,绝望了。正好有一家子全是闺女,就跟我奶奶商量,换着养,结果就把我五叔换了个姑姑回来。”
“人家都兴要儿子……”
“人啊,缺啥想啥。”苏青笑了笑,“我爷爷最后几年,都是跟着我姑姑,我父亲哥儿几个给赡养费,我姑姑照顾,天天念叨闺女就是比儿子贴心呢。”
“嗯,男人心粗,不如闺女细致。”
“可不,跟着儿子住,想吃个什么儿子又不会做,还是得麻烦媳妇。一次两次的还好,天长日久的,还不得怕人家嫌麻烦?跟着闺女多好,想吃啥让闺女给做啥,自家闺女,使唤着硬气!”
张大爷停了手中的活,“小苏,你是看我只有闺女,给我宽心呢?”
诶呦,让看出来了。
苏青笑着说道:“哪儿啊,这不是家长里短的聊闲话呢?您忙着您忙着,我喂猫去,这许笑笑一不来了,还真是觉得不方便。”
“说起笑笑,她家里的事怎么样了?”张大爷扭头问了一句。
苏青的脚步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这事麻烦着呢。笑笑她父亲以前在货船上做事的,还是个船长呢。后来在海上出了事,人没了。这么多年,许笑笑的母亲,都怀疑船长是被害的。”
“也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又倒腾出来了?”
“那艘船,退役了。许笑笑跟母亲去看船,发现了一个船长刻在桌子下的六芒星,觉得是船长留下的暗号。”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张大爷没听说过六芒星。
“就是**,一群想瞎了心的杂碎,非把人家犹太人都关集中营里,用毒气什么的弄死。为了区别,就让犹太人都带着六芒星的标志。”
“哦,就是带个那玩意,表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就跟街道大妈带的袖箍一样。”
“大爷,您可别瞎说啊!那可不一样,带着六芒星,那是知道自己随时都可以被弄死……”
苏青的脸色突然一变。
六芒星的标志是许父告诉许母的,还刻意讲了很多当时犹太人的遭遇,让许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就是说,许父如果真的是被害的,那可能早有预感了。
既然早有预感,那为什么不在家里留下线索呢?
也许,并不是没有留下,只是没有被找到?
“大爷,我喂猫去了!”
苏青领着小白狗去了猫屋,却没着急开始干活,而是拨通了许笑笑的电话。
电话拨通了,苏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在关注下去的话,这件事会不会把他自己卷进去呢?
许笑笑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带着疲惫,却依旧是温柔的问着,“苏哥,有事吗?”
“啊,我想问问你,那个……猫的营养膏放哪儿了?我没找到。”
“哦,就在放药的小柜子里,第三个格子,化毛膏,营养膏,还有美美的眼药水,都在那个格子里。您记得给美美点眼药水啊,她泪痕有点重。”许笑笑在电话里说着,“它们几个还好吗?几天没看见,还有点想它们。”
“嗯,都挺好的,黑豆老蹲在猫跳板上往外看,估计是等你呢。”苏青随口应着。
黑豆是只四个白爪的虎斑猫,因为爪子上有一撮黑豆大小的黑毛,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这家伙,只喜欢女孩子,自己要抱抱都拿爪子推,在许笑笑怀里就乖得一比!
色猫!
“嗯,过几天我妈妈好点了,我就去看它们去,告诉它们等着我啊。”
“好……”苏青握着手机。
说,还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