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也许小不点儿说得对。要是基本粒子能转动光子风车，毫无疑问移动轻轻的指针也不在话下。然而，这还是让她的心理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伊梦！伊梦！”胡明泰在码头上冲着她招着手。
“到这儿来。”他喊道：“你去会议大厅，去见夜天国王。丫头，快点儿过去，他找你有急事。”
赶到那里之后，伊梦发现夜天和马春科以及其他几个头领都在，他们看上去面带忧愁。
夜天开口道：“伊梦，马春科把你对那个仪器的理解告诉了我，孩子。我很难过地告诉你，方路刚刚死了。我想，我们还是要带着你去你一直想去的北方雪原——尽管这不合我的心意。这件事让我心里很不踏实，但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把方路按风俗习惯埋葬之后，我们就马上出发。伊梦，你要听明白我的话，你也去，但这次可不是什么快乐或庆祝，我们大家要面对的是很多未知的麻烦和危险。”
“我让马春科保护你。别给他惹麻烦，也不要给他引来危险，否则你就会领教我的脾气。现在，快去告诉凤瑶，做好出发准备。”
随后半个月的时间里，比伊梦这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忙。虽然忙，但时间过得并不快，因为充满了令人厌烦的漫长的等待，要躲藏在到处都是虱子的潮湿的储藏室里，注视着从窗外滑过的被雨水浸透了的阴霾的秋色，接着便是再次藏起来，睡在船舱里发动机附近，被船底发霉的味熏着，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最糟糕的是一次也没被允许露面，不能沿着岸边奔跑，不能爬到甲板上，到了船闸附近不能拖船，也不能去接从船闸上抛下来的缆绳。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她必须得藏起来。胡明泰把水边的那些酒馆里的传言都告诉了她，整个王国都在搜捕一个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发现她的人有重赏，把她藏起来的人要重罚。
还有一些奇怪的谣言，人们说，她是惟一一个从狴犴手里逃走的孩子，掌握了一些可怕的秘密。还有的谣言说，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属于人类，而是一对鬼魂，变成了孩子和本命元宠，一些邪恶的势力把她派到这个世界，目的是要搞大破坏。
还有另外一种谣言说，这个东西也不是小孩，而是地道的成年人，身子被魔法缩小了，她受雇于魅影一族，来刺探善良的浔埔渔人的飞艇，为魅影一族入侵作准备。
伊梦刚开始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兴奋，但后来就变得沮丧起来。这些人全都恨她、怕她！她盼望着走出这狭窄的方形船舱，真希望此时已经到了北方，到了亮闪闪的极光照耀下的广袤雪原。有时，她还渴望回到帮派基地，跟叶凡一起爬房顶，然后，总管的钟声敲响了，告诉人们离晚餐还有半小时，厨房里便发出喧闹声、咝咝声、叫喊声……然后，她多么希望什么都没有改变啊，也永远不会改变，她永远都是光明之殿的伊梦。
惟一把她从无聊、愤怒中解脱出来的就是那个乾坤盘。她每天都看着它，有时候和马春科一起，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她发现自己愈来愈能轻易地进入心静状态，那些符号的含义便随之清晰起来，如同一道道巨大的山脉被阳光照亮，映入到视野中一样。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尽力把这种感觉讲给马春科听。
“很像你在跟别人说话，可结果你却听不见他们，你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因为他们比你聪明，只是他们说不清楚……而且，马博士，他们知道得太多了！好像他们什么都知道，差不多什么都知道！米苏也知道很多，但现在好像是一种不同的知识……我觉得有点儿难以理解……”
马春科便会问一些具体问题，伊梦便会寻找它们的答案。
“米苏现在在做什么？”他问。
伊梦的手马上便动起来，他便说：“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嗯……这个圣母像就是米苏，我把手放在那儿的时候，我想的是我的妈妈，这个蚂蚁代表的是繁忙——这很简单，这是最上面的一层意思，再往下一点儿代表的是现在，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里去。”
“你怎么知道这些意思都在什么地方？”
“好像我能看得见它们，或者说是感觉得到它们，就像在晚上爬梯子一样，你把脚往下放，下面就会有一个横档。嗯……我把注意力放下去，下面就会有另一层意思，我好像能感觉到这个意思是什么的。然后，我就把这些意思全都放到一起。这里面有窍门，就像让眼睛盯着什么看一样。”
“那你就这么做吧，看看乾坤盘怎么说。”
伊梦照办了。
那个长指针马上开始摆动起来，然后停了一下，接着又动了起来，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搜索、暂停，又停了下来。那是一种优雅的、颇有力度的感觉，伊梦也有了这种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正在学习飞翔的小鸟。
马春科在桌子对面望着她，注意着指针停留的地方，看着小女孩儿把脸前的头发捋到后面，微微地咬着下嘴唇，她的眼睛先是跟着那个指针，但后来等那个指针的轨迹确定下来之后，她便去看表盘上的其他地方了——但并不是漫无目的地乱看。马春科会下象棋，知道棋手们在比赛中是什么样的眼神。
技艺高超的棋手似乎看到的是棋盘上的力量与影响的对比，他们会沿着重要的战线去看，而忽视那些弱小的部分。伊梦的眼神也是按照同样的方式、根据某个相似的磁场在运动——这个磁场她看得见，但他却看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