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云芊芊明明对顾若朝采取了放养模式,若没人提起都快忘掉丈夫姓什么,此时面对顾若朝的责问,脸上却挂起一幅“我很有良心,我时时刻刻都在关心你”的牌子。
顾若朝也不能将她拖出去打一顿(主要是打不过,云芊芊这几年勤练武功没准就是为了这个),伸手在她头顶虚晃一枪,趁着云芊芊弯下膝盖躲闪的同时再去捏她脸颊。只是这算计并未得逞,慢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捞着。
顾若朝嘴角抖了抖,急忙为自己的失手找一个理由,“你是不是矮了许多?”
“你才矮了!”云芊芊直接跳起来大叫,落地时眼神瞥往斜下角,暗含一丝阴险的笑道,“不对,你是缩了,包括那个原本就不怎么起眼的部位。”
“那真是很对不起你了。”顾若朝牙痒痒的对着妻子,这妖精牙尖嘴利的属性仿佛从来都不需要修炼,而且天生就是用来气死他的。
云芊芊挺起腰,拼命朝顾若朝显示着身高,临时从荷包取出一个药瓶,弯唇微笑着道,“喏,别说我不照顾你,里面的药特意给你留着的。采集西域贡品炼制,实乃人间绝唱,保你再展雄风,十年无忧,你现在吃还来得及。”
“什么十年无忧,我还能再年轻十岁?”顾若朝一脸黑线的盯着那所谓良药。
“也不是没可能。”云芊芊摇了摇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唰”的一声,自己口水流下来了。她首先解决自身的窘境,咽咽口水道,“你瞧,多么晶莹剔透,增人食欲!我先替你试试有没有毒哦。”
然后吧唧一口,药到病除。打住,是病不除药没了。
只见云芊芊一时面色发青,一时艳如火红,顾若朝扶住她问,“不会真的有毒吧?”
云芊芊朝他胸口撞了一头,无情的从他怀中溜了出去,飞快的从嘴中喷出一口清香,解释道,“放心,这药就是这样的。你看我身体毫无反应,就说明很安全啦。”
顾若朝甚是疑惑的接下整个药瓶,表情宛如“我信了你个邪”,轻怠道,“毫无反应就是说连药效都甚微,那还有什么用?”
云芊芊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这瓶药是她亲自从天山采集原料后再拿回青城门中熬制的,刚才居然被自己介绍得全不值钱的样子。她提了提精神,仿佛重拾老本行那般道,“我吃过好几颗,效果本来就不大了。你不一样,首次服用,吃一口返老还童,吃两口生儿育女。”
顾若朝听得微微仰首,似乎任何话跟云芊芊一聊开,都能直接被带偏,他并不是很想了解药效,但不知怎么的,竟被引得主动问了出来。他目视云芊芊,欲要挽回场子,反问,“怎么你很想跟我生儿育女吗?”
“干嘛!”云芊芊紧紧守住前胸,“你别想太多,绝对不是我特意为此求来的。”
云芊芊虚张声势的模样渐渐与顾若朝脑海中的熟悉形象重合,他展现出一丝王侯风度,漫不经心的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一边曼声道,“就算是为此求来的也不会叫你当场献身。行了,这东西待我的意识全然清醒了再试,你要给我看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还以为你捡被子是想干什么呢。”云芊芊轻轻嘀咕一声,打死不能把失望的心情流露出来。
顾若朝实在拿她没辙,她就像个执拗孩子,装出老气横秋的模样说到,“这才哪到哪,这药只是给你调理身体之用,之前怕把你一口补死,曾在伙食里添加过一点,现在你自己看着服用吧。对了,我给你娶了两个侧妃你要不要再看看?”
“免了。”说到这一点,顾若朝就头大。妄他一生纯情只娶一人,奈何这一人手段乖张,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怎么就被动得给整出一场晚节不保的纳妾大戏?
“真的免了?”云芊芊像哄小孩子吃糖一般,拎起他的手臂晃啊晃,一时忘记羞涩,阿谀谄媚道,“说不定以你现在的心境,跟之前劳心劳力的顾大王爷不同,乐意留恋家中美眷,会觉得合适呢?”
“能有多合适!”顾若朝低眉看了一眼这个无情的家中美眷,目中掠过一阵思索,闭眸微想后,猛地睁开眼来相问,“哎你不对呀,你不会是自己想另结新欢,才找人先把我的嘴堵上吧?”
云芊芊突然微湿了眼眶,那是她少年时的梦想啊,左拥右抱,晨起别过顾郎君,夜晚怀抱花美男,啊呸呸,说得像个接客的一样。她现在半点不想多个男人来让自己废心,一个都够绞尽了脑汁,两个还得攀演技呢,她根本没有这方面需求。
眼眶里打转的泪珠马上转为涕色,云芊芊发挥刚刚够用的演技,佯装怒意道,“好你个顾若朝,我这么得体的娘子,给你找两个姿色上好的美眷撑门面你不要,反倒怀疑我要出轨?我是想出啊,四年前早就想出了,怎样!”
顾若朝被摇得像个不倒翁,但也没法反抗,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他身体里的疲惫也被这音浪一扫而空,冲着含笑凝睇的妻子开玩笑道,“那你……可有把想法化为现实?”
却不知一句玩笑话恰好打在云芊芊的寸骨上,她脸上微泛红霞,下意识的一侧身,针尖对麦芒的问到,“要是我真的给你一顶绿帽,你会休了我吗?”
“什么帽?”
“意思就是,要是我跟别的男子做出极为亲密的举止,你会不会把我打死?”
云芊芊想不到的是,她在自己的人生里曾经就做出过这类事情,并且顾若朝还知道了,结果却没受什么过重的惩罚。
想起往事,顾若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心里依旧有些微怒,但不好意思,诚如他接下来所言,“打死你这件事,以前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啦。”
“哇。”云芊芊声有歉意的咕哝,“实在没想到,你这么爱我的吗?”
爱这个词,云芊芊很少会与人提,也不以为自己会有。她从少年不知情滋味时期就被抬进顾府,这些年过去,算不上培养出了一段多轰天裂地的爱情,但两人正好合适。
当然,这个想法若让顾若朝知道,顾侯,现在的顾王估计是要哭出声的。他对云芊芊的感情从深埋在心中,到蔓延天边,厚得连自己都慌张,结果对云芊芊来说是刚好合适,凑合过而已。
深情厚谊遇上几率组合,纵使被骗也活该,纵使受罪也甘愿。
如今的云芊芊,性格保留了一丝天真浪漫,没有从前那一世的苦大仇深,她是爱玩又贪财了些,当然绝不是指爱玩男人。然而这样的她再不会知道曾经的顾若朝为了护她宠她而搞垮了自己的身体。
顾若朝轻抿唇角,对着满脸疑惑的云芊芊放出一个如天际流云的笑容。那些伤感的记忆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遥远,但他即将要面对的是近乎崭新的人生,但愿那一件两件不耻之事能被永抛脑后,并且永远不再发生。
……
“你把这玩意儿停在这儿?”
曾经被云芊芊用于出行的马车,有着比别院都大的构造,如今辗进了盛山的山坳里,并出现在被她带来的顾若朝眼前。这半年来,顾若朝对这辆马车不甚关心,此刻才发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他居然能给忽略了。
云芊芊与守护在马车边的卫队们打过招呼,回复他道,“对啊,城中的街道上一旦摆下这辆马车,其它行人就别想过了,何况车上有重要物件,需要重兵把守。还好之前天元帝没怪罪下来,已经有很多折子递上去告我拥兵自重了。”
那些折子上明明白白写着所告之人的名讳是云王妃,并且章章件件上写着忠勤王并不知情,只求陛下对云王妃予以警告。
数折子数到手酸的尤后也是颇为无奈,不知该去警告那个对自家夫人的任何诡异举动都置若罔闻的顾王爷,还是那一人足抵千军万马,手下门客曾集结在伪齐国令黄河改道的陇西云氏。
她不是拥兵自重,而是带着自己的兵在各国到处跑啊!
顾若朝抚掌运气,以四方草木中传来的微弱呼吸判断到云芊芊曾经带出去的七个营将士或许全在这附近了。
准确说那些人都不是军籍,但皆是从前线退下的战士无疑,云芊芊以招养门客的形式将他们留在身边,每日都所费不赀。
顾若朝努力掩盖惊骇的心情,哭笑不得的说,“你还不解散这群人马,难道是想造反?”
“现在的西戎国没有让我造反的资格。”云芊芊并非胡言乱语,如今的西戎处境十分堪忧,南阻太平王,北接蒙古军,东面还有北幽虎视眈眈,她纵使要抢地盘也不抢这一块。
顾若朝额头上都不用再显示黑线,实在是今日黑得特别多,现在那里都成墨色了。不时回想他之前到底做错了哪一点,才让云芊芊从贪财变成了贪兵?
云芊芊让一个叫阿讯的人守在马车外,领顾若朝进内,突然笑笑说,“这里有一件你亟需见到的东西。”
顾若朝无语的望向她,意外吗,对方现在拿出什么他都不意外。
云芊芊先卖了个关子,而后移开马车车座底下的一层暗格。由于车内很大,这个暗格本身就极难寻找。
又见云芊芊张开五指插入暗格侧方的孔洞中,顾若朝猜测这个机关除了用云芊芊自己的手,其它任何方式都打不开。
格中另有天地,云芊芊却只将一卷略显破损的羊皮取出,斜睨他道,“灰烬中重生的蝶,终于见到它该见的人了。”
顾若朝看着云芊芊敞开羊皮,一下觉得心中一个失落之物被赋予了名字。那羊皮开头绘着三个描边金字……逆命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