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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兄弟阋墙

引:银盏濯清霜,对影不成双,遥问故人去,独斟两茫茫。

——魔界·月河谷——

青色的水袖交织,暗莺刃的每一次攻击都被对方巧妙的抽身旋转化解,侧身一倾以手背抵在了暗莺刃的刀柄部位蓄力一震,唐子轩及时发现她的意图在攻击到来之际反握刀刃朝着女子挥去,青衣女子翻身一躲,一双暗金丝履直接踏在了少年手臂上腾空而起,脚下凭空绽出一朵青莲,脸上划过一道淡淡的笑意,衣袂翩飞间一抹青莲色的雾霭蒙蒙,那人竟就这样消失在了眼前,唐子轩看着往玄帝城而去的青鸾鸟心中愤懑,猛然朝着洛水河挥去,刀光剑影中河水喷涌而起,溅起了一身的水雾,提气迅速朝着玄帝城而去。

刚刚跨入内城,就是一个女魔被利刃刺穿了脖子,喷涌着鲜血的头颅落在脚下,唐子轩一时间竟有些心寒。

血流成河,鲜血铺地……

这就是如今的玄帝城……

空中的大战未曾消停,两人在追逐战中落在了玄帝城最高处的黑龙石柱上方,长风凛冽丝毫不削二人气势,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玄軨夜之前被白陌休伤到了精魄,如今强行运功,气血早就在胸腔中翻滚乱窜,与鬼琊的交战时全靠着数千年的修行强行压制,现如今早已快控制不住了,玄軨夜躲开鬼琊的暗箭一掌击出,鬼琊亦以拳相对,法力震荡嗡嗡作响,两者重击均后退了好几步,天地间风云变色。

“玄帝此名号即今日起便不复存在了……”

“鬼琊,你不要高兴太早了!”

玄軨夜闭目提气凝起掌势点地上移一个下劈,鬼琊半旋一周半跪于地双手接下了掌势足尖一移略至一旁,一手蓄力冲将上去一掌稳稳的打在了玄軨夜之前被白陌休刺伤的精魄上将其击出了几米,玄軨夜稳住身形猛然吐出鲜血跪倒在地,捂着胸口怒视着走进的人。

“强弩之末!”

鬼琊一下子揪起了玄軨夜的黑色玄袍将他拉至眼前,手指轻柔的理了理他面前的乱发再次一刀没入了他的胸口,玄軨夜挣扎着脱离鬼琊的桎梏胸前的刀再度没入了一层,鬼琊抓住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

“你可知我是从何时开始恨你的吗?”

“我们从小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一起拜在天玄殿无陌夫人门下,出山后我是魔君你是魔狼将军,一起统领整个魔界,那时候的日子我相信你是永远不会忘记的……”鬼琊抬起头,唇角噙着淡淡苦笑,舔了舔嘴唇。

“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鬼琊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甚至是笑出了眼泪,握着刀柄的手劲更大了些,“因为你接受了那个同心结,从那时候起我们就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了,我们之间已经有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了……”

“因为她……”

“我不介意她的心里究竟是谁,但玄軨夜你可别忘了,当年魔君鬼尧的石媡之祸,枕边香风销蚀骨,铁血兄弟终阋墙,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面前的是象征着权力的王座,即便是最信任的你,我又岂能放的下……”

鬼琊紧紧抓住玄軨夜的衣襟吼道,那个掌管潮汐的洛水女神,那抹他们永远忘不掉的清丽绝尘的身影,那是三百五十年前他们跟随着师尊无陌夫人前往九穹顶拜访尊者的时候偶然间见到的一个司水女神,帮助她解决了一些凡界的小麻烦而结识,三人很快成为了挚友,鬼琊与玄軨夜又何尝没有对她动过心,只是未曾想却是三人的一段孽缘。

“我的确是个暴君,可都是因为谁?”

“师弟,那个同心结……”

“闭嘴!”鬼琊情绪激动的一拳打在了玄軨夜的脸上,口中顿时蜿蜒流下了一道血迹,“吟韵如何我不管,但前车之鉴后车岂能再覆,石媡之祸后父君曾告诫我,不可全信不可轻信,我一直奉为金科玉律,只是……凭什么是你,你凭什么!”

“不是……其实那个同心结……”

玄軨夜抓住了鬼琊的手急切的喊道,对方却突然间松手一掌将他打下了黑龙石柱,呼呼的风声在耳畔回响,玄軨夜看着石柱顶端仰头大笑的男子口中苦涩,原来这一切的因果竟是如此,真是可悲可笑啊……

一切都是孽债啊……

罢了!当是偿还吧!

无尽的沧海,一点黑色的墨迹坠落,玄影宸抬首看着从黑龙石柱上坠下的人影撑开了黑色的骨翼朝着他冲将过去。

“父君――”

“殿下,不要冲动――”

北冥沫望着黑龙石柱上再次跃下的一个黑红相间的人影慌忙朝着玄影宸追赶过去,玄影宸飞至黑龙石柱即将接住玄軨夜之时一道黑红色刀光挥过削断了他其中一只骨翼,剧痛后身体倾倒,指尖与之擦身而过,玄影宸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吸附到了黑龙石柱的龙爪上,随即脖子上就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鬼琊……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鬼琊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抓住他脖子的手更紧了,在玄影宸挣扎间再次挥手砍下了他的另一只骨翼,两只黑色的翅膀从石柱落下,映在下方砍杀敌人的北冥沫惊恐的瞳孔中变成了汹涌的眼泪。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速度和自信……

空中的鵺和朱厌在相互厮杀,黑色与红色的羽毛落了漫天盖地,然而在她的眼中却只有那两只狠狠砸在地上的骨翼。

“殿下――”

山崖上,换作樈的青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地与红衣女子并肩而立,手中的九幽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淡金色的身影,被换作秋珞的红衣女子看着人形摸着丹唇,将耳畔一缕胭脂色的长发挽到耳后问道。

“樈,她是何人?”

“不清楚,她的身上封存着一种十分诡异的力量,待回九穹顶告知了师尊再说吧!”

云亦樈边说边注意着战场上的情况,扭头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就是她了!”

循指望去,是一个立在黑龙石柱前斩杀妖兵的银发少女,云亦樈的眼睛转了转拍了拍桑秋珞的肩膀上前一步,“我们走吧!”

山崖上一前一后飞过两只凰族中人落入了战场,几个妖族小兵不知死活的朝着她们冲过来,云亦樈淡淡看了一眼挥袖一掌便将他灰飞烟灭,周围的人亦畏之不敢上前,两人踏过众生退避,身上的威压过强而不可侵犯,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北冥沫的方向移动。

黑龙石柱上,鬼琊看着玄影宸因痛苦紧皱的眉头突然伸手抚过他的眼睛,绛红色的眸子美得如同水晶,倔强又痛苦的望着他,鬼琊眼睛里露出一丝温柔,贴近道:“真的很像……”

“什么?”

“你的眼睛,与你的母亲很像……”

“我母亲?你知道我母亲?”玄影宸突然握着鬼琊的手腕挣扎着呼吸,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一直在我手里!”

“你这个混蛋!”玄影宸挣扎着,身后的伤口浸出的鲜血很快染透了他的衣服,鬼琊抚过他眼睛的手指力度突然加大了些露出了一丝丝黑气,猛然间涌入了他的眼睛变成了一根根毒针,一道红色的血迹淌着脸上,玄影宸只感觉眼睛一阵剧痛,看着眼前人的脸慢慢模糊直到黑暗降临什么也看不见。

“可惜你的眼睛和你父亲一样是红色的!”

“去找他吧!”

寒光掠过,那把刺穿玄軨夜胸口的刀刃此刻正插在玄影宸的心口,一点点没入,鬼琊握住刀柄一手抵在玄影宸的肩膀上轻轻一推,猛然拔出了刀刃,鲜血从空中如雨洒落,少年从高耸的黑龙石柱上枯叶般落下。

“即日起,我鬼琊便是魔界魔君!”

一声高呼在黑龙石柱响起,所有鬼琊的旧部皆跪下行礼,玄帝手中的残将看着玄帝与殿下皆亡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了下来,部分不愿意屈服的士卒被冲入的朱厌叼走成了果腹的食物,魔界在一瞬间便易主了……

“终归我手……”

“玄影宸――”

银发少女看着空中的黑点下坠,在他即将落地时踏在冰凌上跃起接住了他,落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后北冥沫爬到他的面前将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满身的血污和脸上那两道从眼睛里漫出的血痕让她差点忘了该怎么说话。

“玄影宸……玄影宸你醒醒……”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你别死啊,快醒醒你给我起来!”

一只冰冷的手动了动,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臂,玄影宸撇过头茫然的看着漆黑一片的世界,北冥沫眨了眨眼睛里的眼泪掰过了他的脸让他正对着她,“北冥沫?”

“是我……”

“你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都这么叫,你撑下去!不要死好不好……不要……”

北冥沫双手按着他胸口的血洞想要把鲜血压回去,一丝丝寒气在他的身上凝结,连同鲜血一起结成了冰,玄影宸感觉到她的意图抓住了她的手淡淡的笑了,“你走吧……”

“这次你真的可以离开了……”

“我不走!我说过我是不会离开魔界的,永远都不会!你别想赶走我!”

“笨蛋……现在的魔界……已经并非你要守护的那个魔界了……”玄影宸苦笑着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世界慢慢闭上了眼,鬼琊刺耳的狂笑声还在空中回荡着,一声一声划在他的心头血肉模糊,看来这场战斗真的是结束了……

父君……我们败了……

北冥沫感觉到手臂一沉,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便无力的垂到了地上,时间仿佛静默了下来,听不见了所有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在不断的跳动,不断的跳动,最后也慢慢沉寂了下去,紧紧的抱着少年喃喃自语。

“不要睡好不好?”

“快醒醒好不好?”

“我们的魔界没有了……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玄影宸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不要死好吗?”

脚边开出的一朵朵清丽的青岚花蔓延到了黑龙石柱,还有点缀其中的浅红色凤凰花,云亦樈与桑秋珞走进跪在地上的银发女孩,弹指击退了试图赶尽杀绝的魔族士兵。在靠近她十步之内的时候停下了,她们感觉到了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强大力量在女孩身上蔓延,愈加强大难以控制,云亦樈靠近的脚步被强行打断,运功破开屏障时反被震开,内息被打乱口中一阵腥甜,身后的桑秋珞立刻托住了她。

“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是白天,空中却凭空出现了一轮蓝紫色的弦月,太阳在黑云的遮盖下显得黯淡无光没有生气,伴随着银发少女撕心裂肺的吼叫猛然一颤,地面上的所有人瞬间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似是要把人碾碎!

云亦樈看着北冥沫身上的异光稳住气息挥袖结印唤出了一把流云飞鸾杖,夺目的青光映照在周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阵法,一道青光朝着北冥沫而去,被一个黑色的身影拦下,唐子轩挥动着手中的暗莺刃面带微笑的挡在了北冥沫的面前刃指云亦樈,水墨色的衣衫飘动,却是不染一丝魔界的血腥味,清风儒雅间杀气腾腾,“怎么?带走了筌儿还不够又要来祸害其他人吗?这便是所谓的神族?”

“师命难违,让开!”

“休想!”唐子轩的周身划过一道狠戾的墨气踏近了一步,剑眉冷对,目光划过地上抱着少年失神的银发女孩咬紧了牙关,现在的她与当时的自己别无二致,自己重要的人死在面前这种痛苦他承受过一次,他能够体会,“筌儿还我,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负责休怪我无情!”

“大言不惭!”桑秋珞红袖掩面轻笑了几声走到了唐子轩面前,手中赤羽纷飞化成一条赤红色火纹羽鞭,熨过地面冒出了丝丝火星,桑秋珞对着身后的人道:“你去对付那个女孩,这个人便由我来陪他玩玩!”

话音刚落,赤色的火羽如同一把把剑刃从唐子轩的身侧呼啸而过,勾破了他的衣袖,黑发男子凭借鬼族如影随形的鬼魅速度躲开了一次次攻击挥刃将赤炎羽鞭缠绕在了暗莺刃上一把拉过抽出剑刃飞身朝着她挥起,几个咒诀捏在指尖,墨色飞舞如同修罗。

“锋雨葬歌――”

暗色气流盘踞,快剑如同雨落,击打在桑秋珞的护界上,倾盆暴雨般的阵势即刻让桑秋珞的凝气断停,念咒加强了结界,赤炎羽鞭绕过身体朝着他挥去,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凝起掌势就往唐子轩的方向打去。唐子轩迅移挥刃躲开了长鞭的突袭,抬首掌风已经到达身前无处可躲,以刃相抵硬生生接下了一掌,红光与墨色相交,一瞬间火花四溅,凤羽飞舞周围在地面燃起一簇簇凰火。

另一边,云亦樈以杖为守破开了衔月结界的一条缝隙踏入其中,从空中而来的压力笼罩在其中只感觉气血翻滚,默念着固魂咒封住自己的周身几脉,防止衔月伤及精魄,双手合十击出阵势,在北冥沫的上方祭出了九幽铃,淡金色的身影在九幽铃中反抗着,云亦樈在压制她的同时施展法力,一瞬间无法稳住气息涌出了一口鲜血。

“你是来杀我的吗?”北冥沫抬起头,双目无神的看着她。

“我只是请你去个地方而已!”

“那你能救他吗?”

“不能!”

“那我不会跟你走的!”

“由不得你!”云亦樈在手心画印将修为注入九幽铃,九幽铃慢慢变大罩住了两人,北冥沫眉头一皱眼中的弦月忽暗伏在地面上,怀中还死死的抱着玄影宸。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吸入的时候九幽铃突然停下了,云亦樈疑惑的看着里面的金发女孩正在操控九幽铃,顿时讶然,然让她愈加惊愕的是,一时间拼命施法居然夺不回控制权,心急也不解,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眼看法力一点点消耗,这样下去必定是得不偿失,绝对不可!

咬牙收回了九幽铃预备用武力来将她带走却被黑发男子再一次拦住,桑秋珞与之以掌相对各退了几步,水红色的长袖轻甩哼了一声,收剑回到了云亦樈的面前,启唇道:“这小子是鬼族的,速度太快不好对付!”

“可惜他不过一个人!”

唐子轩看着两人突然嘴角一扬,双手掐诀汇入暗莺刃狠狠插入了地面,黑色的墨莲很快覆盖了三人。云亦樈发现他的目的立即挥出一道掌风,然随着掌风击打的瞬间唐子轩轻念咒语影遁消失在了原地,云亦樈飞身上前振臂退散了黑雾,将发力汇入九幽铃准备再次追击,空中的一道红光正巧亮起,来源的方向是神界,两人腰间的九穹印都闪动着光芒发出阵阵热流,云亦樈眼神一变看向了身边的桑秋珞,对方同样是一脸惊愕。

“师尊召唤,难道出事了!”

两道光芒从黑龙石柱下一跃而起化成玄鸟飞向了云层,鬼琊静静的看着慢慢恢复光明的天空扬起了脸,他记得那时的她也是九穹顶的神女,也是因为她,他对来自九穹顶的神族向来没有什么敌意,只要他们不妨碍他!

你说,我是不是我的劫……

——魔界·天玄殿——

山字形的巍峨立于山巅,大殿顶部的浮生石化出万道金光,其中一道最为明亮的突然湮灭,负责守护浮生石的殿童立刻被惊跑了瞌睡,摇扇的手顿停,粉雕玉琢的娃娃顾不得其他急匆匆的跑向了内阁,中央的暖玉色琉璃坐台上,一位穿着金纹水袖对襟黑色绸缎衣的墨发女子正在闭目打坐,她的一侧坐榻上,有一个墨蓝长发眉眼如画的少年也在凝气修炼,周身隐隐约约冒着浅淡白光,如雾蒸腾,地面坐榻皆是淡淡的霜雪。

听到声响,女子睁开眼先是撇向了一侧的少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立刻宽慰的笑了笑才转向下方作揖的殿童。

“何事惊慌失措?”

“殿尊,浮生石显示,魔君殁了!”

“什么?”无陌夫人猛然站了起来,声响惊动了一侧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他睁开眼睛回拢了法力站起来迅速冲向了摇摇欲坠的女子扶着她小心坐了下来,女子抬了抬手表示无碍,脸色却掩盖不了那一丝苍白,少年朝着被吓到了的殿童问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这样?”

“少主,小的不知道啊……我方才一看浮生石才知晓这个消息……我……”

“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殿童撇撇嘴,颤颤巍巍的跑出了门外,生怕多留一会儿就会被两人的气场杀死,少年扶着无陌夫人坐在台上调理内息,无陌夫人突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欲言又止。

“师尊是否有话要与徒儿说?”

“风乾,你可愿下山?”

无陌夫人转过身直面着他的眼睛说道,语气中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悲伤,百里风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松开了无陌夫人的手来到她的面前双手作揖行了个礼。

“弟子在天玄殿修行十八余载,早已视天玄殿为此生之所,况且弟子也从未下山,不明世间人情,怕是闹笑话!”

“我知道……”无陌夫人扶起了百里风乾背过身去看着殿堂中一副上古之战的浮雕闭上了眼睛挥挥手,“但……你该下山了……”

“为何?徒儿做错了什么?”

“天玄殿非你束缚之处,魔界混乱已非善地,留在此地对修行绝无益处,人间百态终要走一遭,更何况你本就天命所归,怎可盘踞于池!”无陌夫人俯下身轻轻抚着百里风乾的脸颊,望着与无往日已不同的面容她心头忽的直感天意弄人。

“天命所归?”那又是何?百里风乾挥手走近语气坚决的上前一步,少年人意气方刚道:“魔君方才殒命,魔界并有一番动荡风波,而天玄殿是魔界最大的玄门门派,受到的波及自然不小,师尊这时让风乾离开,岂不是陷风乾于不义之地,而且此难当头亦不可一人逃离,请恕风乾难以从命!”

“那鬼琊与玄帝皆是本尊弟子,他们还没有胆子对本尊如何?”无陌夫人知道他的顾虑,接着道,鬼琊于她并无威胁,然让无陌担忧的却是另一人,鬼琊无故逃离她有所耳闻,而能够击溃塔锁绝非末瑕能够做到,也许是那些人,她不可让其他人知晓百里风乾的存在。

“断难从命!”依旧决绝。

“放肆!”无陌夫人站起身,眼底忽的狠下心,手中长鞭挥打在百里风乾的身上,后者挺身而立没有一丝动摇,眼中隐隐有着一丝委屈与倔强,鞭痕过处冒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十几鞭后,无陌夫人终究不忍,一把扔下了长鞭。

“天命之人,做事启可儿戏!”

百里风乾一声不吭的朝着无陌夫人跪下来扣了一头迟迟没有起身,墨衣女子转身踏入内阁朝着门口的婢子说道,“即日起封闭黎山,天玄殿任何人不可擅自出门,也不可放任何人进山,若有人来便说本尊闭关,无法见客,违令者逐出师门终生不可再踏入黎山半步!”

“另外,立刻帮少主收拾细软于今晚离开黎山,不得有误,若有差池唯你是问!”砰地一声石门关闭,扬起的灰粘在百里风乾的衣角,他知道此门不会再开了。

“是……婢子明白……”

穿着暖黄色衣裙的婢子秦桑看着女子消失在门口大气不出,额头出了层薄汗,战战兢兢的走到了脑袋扣地未起的少年跟前弱弱问道:

“少主……”

“无妨,你去吧……”

“是……”

百里风乾慢慢起身闭上眼握紧了拳,最后的一条路已经断绝了,师尊为何要如此着急将我赶出去呢?仅仅因为魔君殒命吗?天命又是什么?天大地大,我又该去往何处……

黎山山门

还是那个穿着暖黄色衣裙的婢子秦桑抱着一个收拾好的包裹等待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了一步步从殿门走出,换着简易常服的少年,在他来到跟前时将手中包裹递给了他,一旁的石柱边倚着一把青蓝色的寒玉重剑,那是刚刚无陌夫人派人送来的镇殿之宝――寒夷。

秦桑握着剑鞘就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森冷的寒气,呼了呼手上的冰霜再次用力却还是撼动不了半分,这剑的分量着实惊人,手臂用力差点跌倒,百里风乾看着秦桑无奈的眼神摇摇头扶住了她,一手握剑拿了起来,举重若轻的手感以他多年握剑的经验看来也是可以判断这是一把绝世罕有的好剑。

触之寒气逼人,但在百里风乾多年的修炼寒吟劫的灵力下只感觉微凉,似乎两者正好相配,将剑收入掌心乾坤兜后对着婢子做了个拱手礼,让本就腼腆的秦桑更是红了一张脸连忙摆手。

“麻烦秦姐姐替我向师尊道谢!”

百里风乾朝着天玄殿扣了三个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或许这将是一次长别……

天命,我来了!

―――人界·雪岭谷―――

风雪飘扬,这里是一个永远不变的冰雪国度,长年累月的雪从空中坠落,好像永远都下不完一样,一片片雪落在黑色的发丝间随着一声没有形象的喷嚏落入了地面。

唐子轩站在冰洞的门口看着里面的银发少女正在擦拭着一个少年脸上的血迹,并将他轻轻放在了冰棺里,在他的心口印下了一个冰蓝色的咒印。唐子轩看着少女有些于心不忍,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要救他!”

“什么?”唐子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进了些问道,女孩脸上的坚决回答了他,后退了几步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当眼睁睁看着白陌休死在怀里的时候他也想过救他,不惜一切的救他!

只是……终究只是幻想……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北冥沫的眼睛没有离开冰棺中的人,手指抚过他的眉眼,冷的刺骨,本来就白皙的肌肤看不见一丝血色,冰棺雪谷的温度让他的身体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我封住了他的精魄不离开身体,保住肉身不消散,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他的,我相信一定有的!”

“我们鬼族掌管轮回之境,我很清楚他有没有机会活下去……”

“他是魔族唯一的希望……”

“那又如何?生死有命你我如何干涉?”

唐子轩有些愠怒了,他若是有办法逆转世间万物生死法则又怎会让他的挚友死在面前束手无策,这个念想完全是天方夜谭!

“你将精魄封于他的体内并非长久之计,会影响他的下一世的转生,到时候只会落了个神形俱灭的下场!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没有别的办法吗?”

声线透着些许颤抖,一双清瞳看着黑发少年,唐子轩叹了口气走到冰棺前看着里面的少年依旧不变的容颜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探了探他的精魄抬头问道:

“他应该不是普通的魔族吧!”

“是的,他的母亲是九穹顶的神女,有一半的神族血统!”北冥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问但还是老实回答。

唐子轩扶着下巴若有所思,微微一笑,“难怪啊!到现在肉身都没有湮灭,除了你封住了他的精魄以外还因为他一部分的神族血脉,神族的魂魄死后会回到神界,而其他族会到冥界鬼族的轮回之境,像他这种神魔混血的情况怕是鬼族的魂部主司也不敢收吧!”

“然后呢?”

似乎是感受到了希望,北冥沫急切朝着他的问道,期待着下文。

“或许他还有机会……”唐子轩抬起头露出一种难以琢磨的笑容,“去绝尘谷或者昆仑……”

“绝尘谷……鬼医白羽公子……”

北冥沫皱了皱眉头试探性的问道,她知道这位世外医仙,只是他向来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有见死不救之名,找他救人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特别是已死之人,他从不做如此逆转世间法则之事……

那么昆仑……

“我们去昆仑……”还没等北冥沫开口,唐子轩就率先说道,眼底的颜色不知为何又深了一层,他记得那个青衣女子身上的九幽铃,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九穹顶的圣物,那个女子应该是九穹顶的人,而要打开前往昆仑的入口就必须通过九穹顶,这是唯一的选择,而且他也有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白筌!

而且……唐子轩忽的望向北冥沫,他记得那两个神女要的人就是她,若是自己能够将她带去九穹顶说不定……

可以换回白筌!

“好,一起去!”

―――神界·云霄阁―――

云雾缭绕的天宫,一派纯白色的庄严,几只云鹤飞过,对天而鸣,红砖黛瓦的云中阁楼上传来了一声声不断的钟声,正在落崖亭对弈的两人蹙了蹙眉,一位穿着红色玄袍,金冠束发的男子看向天边的云彩中发出的七彩光芒舔舔唇角略显忧郁。

“又过了一个时辰了……”

“的确如此,灵神似乎是心神不宁?”那另一侧的墨衣男子将手中黑子置于棋盘,面带微笑抬头问道,“还是为了那小徒弟?”

“别提,那小姑娘可聪明了,绝对比你们夫妻俩的弟子强!”灵神一边思考着再次落下一子又觉不对,刚想悔棋却被墨衣男子一把扇子挡开,心情顿无一挥袖道:

“你赢了你赢了,我呀甘愿认输!”

“哈哈哈哈哈~”看着灵神一副捶胸顿足的懊悔样墨衣男子爽朗大笑起来,“想不到灵神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耍小孩子脾气,我呀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在灵神一脸幽怨的表情中,一个青衣神女朝着落崖亭款款走来,腰间的青葱流苏簌簌作响,发如墨丝随风飘扬,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却也显得落落大方,点缀着几支白玉步摇,杏目柔润似水,丹唇粉嫩脸颊小巧玲珑,肤如凝脂臂如柔荑,眉目含着淡淡的笑意一路走来周围的仙灵花木皆失了颜色,竟连灵神身边的墨衣男子也诧异了几分,赞许的点点头,好一派天人之姿!

灵神顿时又回了自信,一脸得瑟的看着墨衣男子挑挑眉:“这就是我的小徒弟,也是本尊有史以来收的的第二个徒弟!”

“弟子拜见师尊!”

言行举止皆得大体,声音也是琮琮入耳十分动听,灵神点头让她起身,“裕儿,如今你的功法修炼已成,为师打算让你去凡尘历练一番增长见闻,也可多体验一些人情冷暖,对终成大道也有好处,你看如何?”

“弟子谨尊法旨!”

楼裕儿行了个礼准备退下又被灵神拦下看向了墨衣男子,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家与你家夫人的徒弟不如也一起去吧,也有个伴好,年轻人嘛,就该多历练历练!”

“也好!就麻烦裕儿姑娘去月影门将瑶儿与逸寒叫上一同出发吧,就说是我的意思,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是!”

待楼裕儿退去,楚清明看着灵神刚刚躲闪的目光皱皱眉,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臂道:“你似乎隐瞒着什么?”

“当然了,其实裕儿这次下凡尘还会有一场情缘在等着她,”灵神拎起边上的一把玉白金纹尖嘴鸳鸯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幽幽道。

“哦?那你不告诉她?”楚清明来了兴致,抬手接过对方的酒壶倒了一杯,灵神啀了一口梨花酒眉角带笑的说道:“告诉了岂不是没意思了吗,给人家小姑娘留个惊喜吧!哈哈哈~”

“你呀,顽童心性!”

―――魔界·玄帝城―――

红衣女子倚在镶嵌着黑曜石的王座上为身边的人斟酒,如同鲜血的冥王醉涌入喉头一阵腥辣,也不乏苦涩,但如今在鬼琊是口中却多了一丝酸楚,回上来的酒味直冲眼睛,染上了一层薄雾,看物也矇眬了。

姬月窈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也知道他心中抑郁的缘由,眯着眼睛笑了笑没有戳破他,自顾自啜饮了一口盏中的液体晃着酒盏开口,“王如今已经坐拥魔界,九五至尊,可不要忘了当初答应月窈的事……”

“自然不忘!”鬼琊拎起酒壶朝着口中猛灌下去,喝罢扔下酒壶揽住了姬月窈的腰身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的笑了,带着红晕的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似乎在看着一个遥远的人。

“从即日起,你便是我魔界的王后!”

鬼琊跌跌撞撞的跑出了主殿,在他看姬月窈的最后一眼,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猛然站起逃出了主殿,跌跌撞撞推到了门旁屏风。空荡荡的黑色宫殿里沉浸的是一种阴冷和悲哀的气息,不知道已经延续了多少个千年,姬月窈冷冷的注视着鬼琊的身影消失挥袖屏退了婢女,端起酒盏欣赏着上面的金色龙纹牡丹花雕,唇边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手中突然出力将杯盏朝着一侧的孔雀镂空琉璃屏风弹去,屏风后闪出一道紫色的人影信手一捏用两指稳稳握住了酒杯一旋,杯中的液体没有一滴洒落。

“怎么?大姐就是这般招待人的?”

“妖皇陛下不在苍穹,来魔界有何贵干?”

“自然是看望大姐了!”

“我看你是来找乐子的吧!”姬汋窈欣赏着自己如火的指甲头也没抬的戳破道,身形一动接住代元扔过来的空盏又斟了一杯酒朝她的方向一弹,代元毫不客气的挥手接过一饮而尽。

“大姐如今坐拥妖魔两界可是逍遥自在,就连亲妹妹来拜访都可置之不理了!”

听着对方带着委屈的赌气声音姬汋窈轻叹一声欠身将位子挪了挪,朝着紫衣女子做了个拥抱的手势,后者立刻一蹦走近窝着她的怀里坐了下来晃了晃腿,腿上的红火流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妖冶异常。代元捋了捋耳边散落的碎发,对着姬月窈眨眨眼睛,目光看向门口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再望着姬月窈的眼神中多了几丝惋惜,坐在榻上晃着盏中的冥王醉幽幽道:

“看来大姐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呵~”姬月窈撇过头,眉眼间是让任何男子都把持不住的妩媚,闭上眼又呡了一口,呵气如兰幽幽道:“妹妹看来还是太天真了,你如何得知神女有的是真心还是蛇蝎心肠呢!”

代元握盏的手指一顿,一滴冥王醉从她的指尖滑入了指缝,是滚烫的噬香,看向姬月窈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看来那句老话说的真是没错,越美丽的女人越是危险,美貌这把锋利的刀是一个女人天生具备的武器,同样伤人也会伤己,腐骨噬心!

“所以大姐的意思是……”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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