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怕？”少年笑了笑，接着说，“可你是在帮我。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承情。”
顾朝婵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唇前，示意他换一个方式来报答：“替我保密。”
话音刚落，她手心里的眼睛蓦地睁开。造化的气息涌出，触感温柔，又如同可促进万物生长的太阳，仿佛投入竹竿中，就会迅速被吸收，愈合伤口。
下一刻，竹竿松开了纠缠其心的根须，迅捷钻了进去。
似乎担心稍稍迟疑，她就会后悔似的。少年闷哼一声，一眨眼的工夫，金色的竹竿自她的手中莫名地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还是伤到了。血如泉水般喷薄而出，女孩子用香灰去捂，又哪里捂得住。
剧烈的疼痛加上失血过多，他整个人仰卧在软垫上，而女孩子的脸几乎都要贴近他胸口，偏偏除了那张白色毛皮，他身上再无寸缕遮掩。
白色毛皮还掉了一半在地上，他的胸口几乎裸露在她造化涌动的手心下，一时气氛微妙至极。
“你别躲。”第一次施展自己的造化来救人，顾朝婵也有些拿捏不准。
其实是疼痛难忍吧。
她抬眼，看到咫尺前少年脸上可疑的涨红，一时也估摸不准是疼痛呢，还是羞恼，只得自顾自地岔开话题道：“知道疼，就是快好了。”
自卖自夸的庸医。浪费了不少圣人造化倒是真的。
她凑得有些近，听他被她没轻没重按压心脏，压得尴尬地轻咳。
活过来了。
女孩子开玩笑化解这一刻的尴尬道，“人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于你而言，得是救命之恩吧？”
最后拿白布包扎好，小小的一卷，却是医用的。女孩子心满意足地拉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点了点，似乎这才注意到他涨红的脸。
下意识替他扯了扯身上雪白的毛皮，却不想，他神情更加尴尬了。
女孩子自觉地松了手，正要离开，身后的他突然自报家门。
“我是江对岸的西秦人，熟悉我的人都唤我许卿，江对岸的珍宝阁我的话还能抵得了三千两银子的账。”听得女孩子步子一顿，“你要是愿意的话，日后我就让珍宝阁的掌柜上门来提亲。”
顾朝婵转头，瞧见他满脸血污下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听他郑重道：“托庇祖宗，我名下也有些田产铺子。你要什么，我当为你做到，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进门。”
女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流露出求娶之意。她垂眸看着自己绣了青梅图案的衣角，青果青叶，却并不知道身为造化之主的自己，已经有了让人另眼相看的资格。
隔了一会儿，早慧的女孩子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你救了我，我是诚心的。”
女孩子抬眸，看着他，忽然一笑：“瞧你年纪不大，可就算没有成亲，这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情吧？”
少年许卿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她：“我母亲临终前曾经替我定下一门亲事，可她死后有些事情不一样了，我曾经踌躇满志地走上星路，却险些埋骨他乡。所谓前尘往事，于我譬如昨日死，我想，父亲也会明白的。”
女孩子咬着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一口气道：“我和你明说，你且安心待在这里吧，离年底还远着了。到那时，你不想走，我也不会撵你的。”
她凝视着少年许卿道，“所以许卿，你能活着回来说明你是个有大气运的人。我收留你也不仅仅是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是因为我第一眼就看到你身上的造化如同彩虹，我们注定是同路人。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
许卿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这一刻他也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与她对视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好。”
然后，女孩子却问了他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许卿，你喜欢吃什么？”
女孩子进来的时候注意了，月亮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她想，是因为居中的那一道裂痕吧，就像她的明鉴戒一样。
里面值钱的种子和虫卵，几乎毁于一旦，然后，天谴还是重重劈在了神器器灵之上……明鉴戒原来的器灵已经消失了。
作为它曾经主人的睿王也察觉了吧……女孩子莫名有些难受，因为睿王看过来的眼神，纵然内敛仍然有隐不住的悲凉。
他又是因何在二十年前走上星路的呢。
然后，就听得他说：“原来的我，是有些挑剔。现在的话，你日常吃的，我也能吃。”
于是，女孩子想起了桌上的点心：“桂花糕呢？”
“好。”
在十岁女孩子的理解里，能够吃东西，就真的是快好了。她想，明天多要一个鸡蛋吧。
下一刻，女孩子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恍若神魂归位。然后，下了床，从桌上盘子里拿了几块点心。
月亮里的许卿，低头看一眼，手心里凭空多了几块点心。他莫名出了神：
“她刚刚是在定位？”
他知道，明玺镜的本体是星空门，生而具有时空穿梭能力，破碎后衍生的造化之主。
似乎还得到了特殊的赠礼。
与福神天尊齐名的中古圣人，明玺天后呵。
“谢谢。”许卿拿起一块桂花糕，剥去彩纸，放到嘴里。入口香软即化，口齿留香。
原本不爱吃甜食的他，都一刻满足。自然不可能是这等乡野寻常铺子的糕点有多出色，但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尔后，抬眸一笑，洗净的眉眼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阿九，谢谢你。”
“客气了。”女孩子冲他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像极了镜子里的那一颗绿星星，遥远却明亮，虽然现在看上去是午夜深蓝的颜色，乍一看，更像是黑眼睛。而她也有自己想要隐藏的秘密。
所以，装作是从明鉴戒里取来的一条薄薄的软被，依样“递”到了他的手上，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和他说：“许卿，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不要客气。”
顿了顿，又道，“这些桃花蜜，入口香甜即化，口齿留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嗜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