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离开之后,尹麟生又回了一趟他自己的家,满满当当一屋子东西,只收拾了一纸箱带走。
夕阳西下,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尹苍,沿着红树林海滨公园,走在绵延数里的观光石板道上,一直到海上世界。潮湿温热的海风,让尹麟生感受到生活的真实。他后悔没早一些带父亲过来。
海边的礁石上,停了最后一群在S市歇脚的珍贵候鸟,据说它们有“东食西宿”的习惯,白天到S市红树林觅食,到晚上飞回对面的港岛米埔红树林栖息。
挂在海天间的最后一道光线,映的如断层大理石般的云层透出温柔的粉金色,微波粼粼的浅蓝色海面上,有身段大小适宜的白鹭在跃跃欲试,翅膀扑闪拍打着水面,溅起银色的水花,远处的S市湾区跨海大桥,在弥蒙的定格画面中隆起一段浪漫的曲线,驻足的人群一阵唏嘘。
S市候机大厅的通道特别长,长到足够他把认识朱泰英以来这数月的共同记忆,完整的在脑中重放了一遍。没想到离别的时候,他反而没有想象中难过。这个城市承载了太多人的甜蜜与痛苦,关于他们的短暂片段,应该很快就会被人遗忘。蹲在轮椅前,他认真的捧起尹苍的脸,嘴里轻声的呢喃道,“咱们去过新的生活,更好的生活。”
临关机之前,他又一次点开朱泰英的朋友圈,看到封面图上那张熟悉的海天一色,金色暮霭下的沙滩上印着两对脚印。
那天尹麟生吵着要去看海,冬天踩着冰冷的海水,一袭白衣的他在沙滩上疯了一般的跑,打湿了裤子,冲到朱泰英面前的时候,不停的打着冷战,对他说,我们来拍照吧,私藏的那种,绝对不发朋友圈。他记得的,朱泰英先笑他是个傻子,拍起来之后,就也学着尹麟生扮着各种鬼脸,在镜头里龇牙咧嘴,说自己被尹麟生带傻了。跑累了,尹麟生拉着朱泰英去双月饭店,指着菜单,点了鱿鱼筒、三眼蟹、濑尿虾、蛏子、花螺。“多吃肉,再长胖些。”“哼,你又嫌我瘦!”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尹麟生见到了久违的雪。天气回暖,残余未化的雪。
提前和卖家约定好,他带着父亲赶往此行的目的地,小樽。
下了飞机,匆匆转了去小樽站的JR线,当窗外出现海岸线的时候,他对尹苍说,我们到了。
他花掉卖山水情花一半的钱,付给卖家买下了一家家庭旅馆,除去他和尹苍的卧室,里里外外还有6间。
他想在院子里种一些九里香,但是他跑遍了附近的市场,只找到一种小叶的植物,和九里香神似,不开花,也没有绵延数里的香味。不过,就算他真的找到了九里香,这种在南方城市随便养随便活的喜阳植物,在这里估计多半也是被冻死、养不活。
后来他发现,即使是这种小叶的植物都不好养活,小樽太冷了。但他就是不死心,往市场跑的多了,连市场的老板都忍不住给他传授技巧,注意保暖、日照,保持土壤湿润。
挂在门口的风铃提醒他,又有旅客到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