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苏城，时媛马上投入进了寻找兼职的节奏里，很多公司正月十五才开始正式做事儿，这段时间她倒也正好空。
兼职没那么容易找，像她这样有正式工作的，工作时间白天肯定不能保证，必须是下班后至深夜。时媛准备从肯德基麦当劳这种快餐店碰碰运气。
“我们这里只招大学生，你这种工作时间的要求，我们达不到。”填好表格之后，一身制服的店长上下扫了她几眼，遗憾地告诉她，时媛悻悻地推门而出，寒夜的冷风一下子灌进脖子里，她打了个冷战，心也寒了一片。其他的连锁品牌应该也是一样的要求，就不用再去了。
时媛想了想，把围巾围紧，走向苏城的酒吧一条街。
苏城的酒吧街有个诗意的名字，叫西施街，倒正配了这灯红柳绿，衣角飘飘的好景致。水路陆路平行，几十座古董石板桥架在两岸，桥上巧雕如云，石头因年代久远被摸的光滑温润。弯弯曲曲的静谧小河旁是黑白两色的明清楼古典建筑，遮天蔽日的高大的香樟树摇曳生香，一路走过去，“盛世”，“玲珑”，“江南”……里面透露出的温暖奢华，甚至还有靡荼的气息，深深绞痛着时媛的胃，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吃晚饭。
然后，她就像个小偷一样快速地跑上任意一辆公交汽车逃跑了。
站在最后面的位置，呆滞地看着车门开开合合，有人上，有人下，买菜的阿姨脸上露出的市侩会让人敬而远之，下班族们绷着疲惫的脸看手机，白蓝色的光照在各自的脸上像一个个漂浮在城市里的厉鬼。时媛深觉自己也是一只漂浮的孤魂野鬼，在这座城市里无处可依。
这样的心情伴随了时媛好几天。直到领导找她跟进一个新案子。
一般新员工是没有资格跟进新企业的case的，一是担心经验不足有对接障碍，二是case负责的好，这些好的一手资源全部掌控在自己手里，老员工们一个个狼一样嗷嗷地上，谁愿意把肥肉给新员工啊。
所以，当时媛拿着一叠企业简介和相关对接人员情况的文件出来时，明显感觉到办公室的气氛为之一震。当然，最先沉不住气的非我们的可乐小姐莫属。
“哎呀，我说我们的时媛小姐最近面色红润，印堂闪闪，是不是过年期间拜佛转运去了呀？”
“领导说本来想给你的，是看你太娇弱了，怕你承受不住。我也是临危受命呢。”
过年期间，李菲出门旅游去了，玩的太嗨没来得及回来上班，她就随便找了个身体不好的理由混了过去要求病假几天，不知怎么却被领导知道了。
上班第一天的例会，领导大发雷霆。不一会儿就传开了，说某某员工不诚信，借口身体不好却去旅游，把领导当猴儿耍，大家暗地里都笑疯了。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李菲的脸迅速地苍白起来，看上去简直如同犯了心绞痛，连嘴唇也哆嗦起来。
完美一击！
空气里开始了恭维的声音，“阿媛加油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们。”“还是阿媛能干，得领导赏识。”谄媚、讽刺、勾心斗角的场面，深深隐藏在一张张笑脸下面，如同暗涌的波涛，一个不小心，便要浪打头。时媛得体地微笑着，一一回应，心里却无比清楚，这些人一个个都等着在看她的笑话，只要她露出什么破绽，他们便会像群狼环伺一般扑上来，把她吃的骨头都不剩。
远城地产，上市公司，总部在北京。看来新一轮的苏城地产开发他们也不想落下好处，新项目的地址从目前看有点偏僻，但是以现在发展的速度，很快下一个五年就能发展到那里。
这是个长期的大生意啊。一家上市公司跑到一千多公里的二线城市拿地，绝不会仅仅拿一块地就收手，时媛的公司主做园林绿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各个网站上搜索有关这家公司的相关信息，在她的字典里，不打无准备的仗。项目总监叫若恒，在地产行业里有很高的知名度，以专业和刁钻闻名，当然，这些细节是时媛和若恒真正打交道以后才发现的。
时媛拿起了桌面电话，悠扬的音乐声后是前台小姐甜美的询问：“你好，请问找哪位？”
“我找若恒总监。”
“总监有事出去了，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XX猎头公司的，若恒先生有和我们联系过招人的事情，有些细节需要再探讨一下。”这里就回答的比较老手了。时媛做足了功课，新项目的开展永远离不开招人计划。
“总监在开会，您过一会儿直接打他的直线电话吧。”
“好的，方便把他的直线电话给我吗？”
时媛顺利地拿到了若恒的直线电话，并深深为自己的机智而欢呼。
……
气氛冰冻的会议室里，二十几个参会人员鸦雀无声，无一例外地低着头，他们时而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一眼那人。
会议室里现在的温度可以把人瞬间冻成湮粉。若恒正在细读文件条款，一边往下看一边轻轻地摇头，嘴角甚至还露出了可疑的笑意。
“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容积率比预定的标准下降了？然后实际土拍价格比预算提高这么多，你们谁来给我算算成本？”
一个眉头紧锁的眼镜兄，用食指推了推镜框：“当初我们拿地前达成的共识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写在合同里，现在苏城房价一日千里，招投标的价格早已刷新了不知多少遍，就这样，还是好不容易从荣达手里抢过来的。”
“所以现在你告诉我这个价格拍下来，我要感谢你？”
眼镜兄立刻把头埋起来，不再回答。
“成本核算部的全部人员都留下，其他人，散会。”
一抹黄昏的斜阳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照进来，给那人的脸涂上了些许温柔的色彩，没有那么棱角分明。
若恒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介绍自己公司的优势，同时邀请他了解自己公司的服务，这种电话每天都会有很多，如果是以前，可能他还有心情去真的了解一下，可是今天那位销售的运气可不太好。他正在为拿地的事情交涉的不太愉快，香饽饽的土地也不是说拿就拿的，总要添加很多开发条件，容积率降低，绿化覆盖率要求增加，他还要去说服公司高层，整个项目的预算将大幅度上升，心情自然不会好。可以说，时媛的第一次电话拜访就撞在了枪口上，完美谢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