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米的距离，不远，但是呢，因为有沟壑，所以，跑起来也不是很方便。
可是他的步子却越来越慢，因为他总觉得不对劲，平时废话一堆的邻居此时却宛如根本就不说话一样，很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悲伤，这种气氛在农村很常见，也因为如此，只要是有地方出现这样的人的话，就说明这里面肯定的是出事了。
穿过一条巷子，他就看到了外婆家。
外婆家和大舅家是住在一起的，两家在一条线上，大舅家在西面，外婆家在中间，西面的话是小舅家。
杨成的步子越来越慢，像是在散步一样，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相信所谓的杨广的话是不对的，因为他看到了外婆家的门前有一些人正在那里聊着什么，一根差不多三米长度的竹竿上挂着一块白布，这是谁家有丧事却没有立刻开始办理的时候的一种模式。
他看到了不少熟人，这些人按着辈分都是所谓的舅舅啊，大姨啊，表姨之类的。
他在距离外婆家有差不多十米的地方一脚踩空了，因为那里有一个排水沟，不高也不深，只有二十公分的长度，经常有牛马不小心落入其中，就会崴了脚。
结果，他一下子趴在地上，脸上被一个小石子碰了一下，直接就擦了一个口子，滴滴鲜血就里流出来了。
他顾不得这个，就直接爬起来，然后冲进了院子。
结果看到了更多的熟人，只是呢，却不见平时喜欢站在院子里那棵光长叶子不结果子的桃树下，当然啦，现在是冬天，它也没有办法长出果子。
那里站的人更多了，大舅，大表哥，小表哥，大表舅，三表舅，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可是呢，这些人似乎都不是很悲伤，甚至于有的人还在那里笑着说着什么事。
他推开想要和自己打招呼的人，慢慢地挪步到门前，那里的是水泥路面，是当初为了让外婆可以轻松地上来和下去地方，此时却有一块草席。
他慢慢地走过去，却看到里面也是一尾草席，然后草席上有一个包裹模样的人形。
而在边上则是父亲和母亲，正在那里低头说着什么，从母亲的脸颊上可以看出来，流过泪。而父亲宛如去世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也是站在那里，父亲的个子不高，站在那里塌着肩膀，整个人看着更加的矮小。
杨成挡住了光，所以母亲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从悲伤变成了惊喜，猛然站起来，结果撞到了父亲，不过还是不在意地走过来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谁去世了？”杨成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
听到他的话，母亲的脸色顿时下来了，轻声道，“你外婆。”
“放屁。”
杨成从小就被外婆教育者不要说粗话，因为说粗话对于一个人的修养来说是不好的，而外婆虽然是个基督教徒，可是却是个识字的人，做事也偏儒家模样。
母亲可能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如此模样，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就直接过去拉着他的肩膀道，“你外婆走了，是真的走了，你不要太难过。”
母亲之所以拉着杨成，是因为这小子竟然打算过去将那个包裹打开，释放出来外婆。
“不可能，不可能，我去年回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啊？”
杨成大声地吼道，却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眼泪流出来，只是声嘶力竭地喊，不知道是在质问谁。
大表哥在后来的表现里是个白眼狼，所以看到杨成在那里闹，就走过来阴沉着脸道，“闹什么闹，人死了就是死了。”
“啪。”
杨成挣脱了母亲的拉扯，转身就给了他大表哥一个耳光，直接将这个和他差不多高，却比他大十来岁的哥哥抽到地上，然后指着他的脸说道，“你胡说，我外婆好好的，我去年离开的时候，她还说要等我回来，给我做好吃的，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啊？”
大表哥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却不敢和杨成对练，虽然杨成从小也没有练习过什么武术，可是身体强壮，动作灵敏，看似不生气，只要是发火，谁都扛不住，只能丢脸地转身就走。
母亲安慰了一会他，就问道，“你吃饭了没？”
父亲在身后小声地说道，“肯定没吃，家里没有吃的。”
母亲想了想道，“儿子，你先哭几声，然后跟我回家，我给你做饭吃。”
杨成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小包裹里的人是自己的外婆，他记得外婆身高一米六五，在她的那个年月里，简直就是巨高的人，可是此时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地躺在那里，自己没有看到她的脸，可是外婆曾经说过，她不喜欢封闭的环境，很难受。
“我不哭，我外婆没死。”
杨成说完，甩着甩母亲的胳膊，然后自己走到院子里，找到一个平时放牛的草料的地方，坐在那里，不说话，不看谁。
父母对视了一眼，就没有勉强，孩子从小主意就大，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劝慰。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商量了之后，说是明天早上天快要亮的时候，就送去火花。
杨成坐在那里，看着四周的人群人来人往，说真的，这些都好陌生，就像是一群从迷雾中走出来的人一样，他不知道的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突然，他看到了方草料的那个房间里有一个人躺在草料上，似乎和自己一样的不舒服，定睛一看，却是外公。
外公是个外强中干的人，说白了，就是，家里的事都是外婆拿主意，外公最多算是狐假虎威。
所以，如果外婆去世的话，外公怎么办？
大舅是个不太好的人，而小舅离婚之后几乎不回家。
以前外婆在的时候，外公还能有点面子，可是如果她不在了，那么老虎没有了，谁还会在乎这只狐狸呢？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自己的外婆没有了，外公也会变成一个谁都不怕的人的时候。
杨成的内心深处像是一块冰面被人打破了一样，突然就迸发出一阵阵的刺疼，然后眼泪就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来，他没有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就是停不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是悲伤，还是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