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今天距城南杀人案已有一周了。
燕落霜大马金刀地坐在陵水阁门口,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寻思着什么时候再溜出去找找乐子。
不远处,一抹白色正在朝这里走来,看到女子这副德行,略有些不满地发声,“小霜,女孩子家要注意形象,你这个样子有碍观赏,不雅。”
“啥雅不雅的,人活一世,岂能被条条框框拘束至死,自然要活出最适合自己的状态。”
闻言,澹台沐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从上次的打鸭子事件就可以看出,她就是歪理走遍天下的主,堪称诡辩界奇才。
还有一件让他不知是喜是忧的事,就是自从他俩确认关系之后,这个女人不仅不怕他了,甚至越发肆无忌惮了。?
澹台沐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燕落霜身旁,夺过她手中的瓜子,“磕瓜子对门牙不好,我帮你剥。”
说着,手脚麻利地将手里一捧瓜子剥成瓜子仁,没一会儿,就有小山高了,看得燕落霜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她真的只是嗑瓜子消遣而已,不是热爱啊,这个时代的瓜子都能淡出鸟来……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剥瓜子,燕落霜有些不好意思打断他,谁让她比起口腹之欲更注重精神的愉悦呢。于是乎,她心安理得地欣赏起他完美的侧颜,果然,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只觉岁月静好,生命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只是,凡事都有始终。瓜子剥完了,这样的瞬间也转瞬即逝了。
对上她有些迷离的目光,澹台沐轻轻一笑,眉眼里尽是温柔,“喏,这些要是还不够,下次再剥。”
燕落霜撇开脸哼哼了两句,“哼,再吃就胖了,胖了就不好看了。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哪有?我就喜欢像小霜这样的。”
闻言,燕落霜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充满了火药味,危险地眯着眼审视他,“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不好看咯?”
“咳咳……小霜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添加某个前缀修饰的你,无论怎样的你我都喜欢呢。”
“你不觉得很肤浅吗?你说你喜欢我?这才多久?”
“小霜,我之前没有爱过别人,你是第一个,我怕我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
喜欢和爱情?我真的可以拥有吗?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获得幸福吗?
察觉到周围骤降的低气压,澹台沐伸过去准备抱她的手臂停在了半空,停顿了两秒后从背后紧紧搂住她,低头伏在她耳边柔声道:“小霜,你不信也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对了,这是马槐案件的原委,都在这个信封里了,还有,最近外面不安生,别独自外出。”
刚接过澹台沐手中的信封,燕落霜就发觉自己的右脸颊上有一股柔软的触感,但她意识到自己被偷亲时,澹台沐早已绝尘而去,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要外出的话,记得带我哦,小霜。”
糟糕,这是心动的感觉吗?为什么被他亲了心中反而有一丝兴奋,他离开却感到不可抑制的失落?这是动情了吗,不可以啊,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三观不同的人在一起除了痛苦就是折磨!可是他对你很好不是吗?可是,我……
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安和恐惧,燕落霜三下五除二地取出了信纸,细细阅读起来,尽管她已经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份所谓的“真相”时心中还是一阵恶寒。
马槐是马家村的边缘人物,属于没落了几代的嫡系分支后代。
五年前,马槐原配妻子马氏因膝下无子被逐出家门,七日后死于马家祠堂,未过头七便草草下葬,系马槐所为。
三年前,马槐娶表妹孟氏为续弦夫人,诞有二子。第二子产后第七日死于祠堂,系马槐与马氏之女小马氏所为。孟氏生性善妒,且心思歹毒,见小马氏容貌姣好,便于二子头七日设计侄子江徉强上小马氏,并嫁祸栽赃给马槐长兄之子马巍。
小马氏明面上被移除祖籍,扫地出门;暗地里则被马槐夫妻送去做**新娘。
小马氏困死于棺内时,已有五月身孕。
不久前,小马氏的棺木因为一次山体滑坡露了出来,碍于家族颜面,马槐等人于三天前的夜里将棺木拖回家中。奇怪的是,这棺木竟丝毫不腐,与刚埋下时别无二致,等到棺材板被掀开时,众人才察觉到异样,这棺木中的小马氏除了头颅完好无损外只剩下一张人皮。
小马氏由于死时悲惨而死不瞑目,马槐夫妇觉得不吉利,连夜用麻绳对小马氏进行绞刑并剜去双目,待其附着在脊椎骨的皮肉脱落后,将其头颅砍下。
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就是在此基础上发生的。
所以说,这就是所谓的真相吗?
这要是放在前世,明明就是豪门宅斗和恐怖小说结合的俗套到掉渣的剧情,可是现在就活生生地发生在燕落霜眼前,这个马槐案件就像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小小缩影,荒诞至极!它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种源于全社会的悲痛让她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
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不去深究现象形成背后的原因呢?是因为原因较之真相更沉重吧。
马槐事件的背后主导者就是“重男轻女”思想,这种病态思想非但没有湮灭在历史的浪潮中,反而不断以崭新的形式出现在世人面前,荼毒一代又一代。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伤痛,每个人都像小丑一样,在时代的舞台上配合着出演生活这场闹剧。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际,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小山似的瓜子仁,会心一笑,似乎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糟糕。
生活还在继续,时间是最公平的,你必须跟上它,留在原地的人往往会被淘汰,这条路,只有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