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耀钰揽着莫庭荷的腰,翩翩飞下,他降落的速度很慢,莫庭荷的心却依然是七上八下,她从不是怀疑苏耀钰,怀疑的却是自己。
她已知苏耀钰的过去,便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也不可能走过自己心中那关。
两人的缘分早就走到尽头,莫庭荷心想。
刚踏上平整的地面,莫庭荷就快步从苏耀钰怀中离开,往幻水镜方向而去。
莫庭荷以手贴着一片空气,微微施力,果见空气中空出一块不规则的形状,形状里面是一片湛蓝湖泊。
莫庭荷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见临逸修士出来,便跨入幻水镜中,她回过头看看苏耀钰,苏耀钰只说:“这边我不能进。”
于是莫庭荷只能自己进到幻水镜中。
小神鸟正在湖泊中玩水,见莫庭荷过来,欣喜地跑到她的身边。
小神鸟如今已经长成,体型巨大,玩心也比幼时收敛些,到了莫庭荷身边,乖乖趴在她身边,可即便这样,它在莫庭荷眼前依然大得宛若一座山。
“修士去何处了?”莫庭荷问小神鸟。
小神鸟摇摇头,仰头往远方鸣叫一声。
莫庭荷又问:“修士可还在幻水镜中?”
小神鸟摇摇头。
“你可知修士何时回来?”
小神鸟继续摇头。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不如,你就跟我一起回趟平安府可好?”
小神鸟瞪着眼睛望着莫庭荷,它的眼睛比莫庭荷都大,褐色,闪着水亮的光。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们就走吧。”莫庭荷踩着小神鸟的翅膀爬上它的背,小神鸟振翅的时候掀起湖泊上的水浪,莫庭荷借机用水浪冲破幻水镜的顶层,小神鸟飞入夜空之中,只扇了两下翅膀,已经出了平安府。
莫庭荷不断从袖中变出团团小镜喂小神鸟吃下,小神鸟振翅远飞极为耗费体力,莫庭荷只有将自己的修为源源不断提供给小神鸟,才能保证小神鸟有足够的体力飞到平安府。
这也是莫庭荷为何坐船去上京城而未用水镜,人的玄力都是有限的,莫庭荷也知自己的底限在何处,上次为了帮萧公子取东西,她搭建水镜来去几乎耗尽全身力气,在最后途中险些溺死在自己的幻水镜中,所以莫庭荷不会再轻易尝试。
小神鸟果然是鹏程万里,天还没亮,小神鸟便飞回到平安府境内,并落在麓山之上。
莫庭荷回城后,便让莫伯舒带着林夫人上到麓山之上。
莫伯舒用床单将林夫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一只胳膊,莫庭荷看着那支已经发黑溃烂的胳膊,皱紧眉头。
“就你去的一个月里,林夫人的病越来越严重,烂肉从手背长到胳膊上,现在肩膀上也有了,人也再没醒过来。”
莫庭荷让莫伯舒去找了足够的艾草与火炉,接着在麓山上做出一个幻水镜小镜,用艾草粉调制的′糊堵住林夫人的眼耳口鼻,接着就让莫伯舒生起火炉,火炉蒸腾起幻水镜中的水汽,让幻水镜中变得更加奥热难熬。
林夫人果然也难受起来,她不停地翻滚,嘴里一时喊冷,一时喊热。
莫庭荷用针封住林夫人肩膀上的静脉走向,就看见林夫人的胳膊越来越黑,里面似乎还有什么在不停涌动。
莫伯舒看得惊恐万分。
莫庭荷的手中凭空变出一把水刃,找准林夫人胳膊上鼓动最剧烈之处,一刀划了下去,林夫人受不住痛,尖叫一声后便晕了过去。
而此时才是最可怕的,黑烟一般的蛊虫没有别的去处,从伤口处飞出,他们往莫庭荷飞去,却被她身是哪个的艾草**退,于是又往别处飞去,连连撞在水镜壁上,最后只能往一座黑色的高山飞去,却没想到,那座高山猛地露出一双褐黄色的眼睛,张开大嘴,将这些蛊虫吞吃干净。
余下的蛊虫被莫庭荷用艾草粉熏着跑出林夫人体内,可很快又被小神鸟吞进肚中。
如此这番,多次以后,蛊虫越来越少,几乎没有,而林夫人的胳膊也慢慢变回正常的颜色。
莫伯舒干哑嗓子问:“妹妹,这,这就结束了?”
莫庭荷点点头,为林夫人包扎好伤口,撤了幻水镜,而莫伯舒此刻才发现那座遮天蔽日一般的大山原来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小神鸟冷觑了莫伯舒一眼,然后张开翅膀。
莫伯舒惊恐地大叫,接着眼一翻,也晕过去了。
莫庭荷拍拍小神鸟后,从香囊中取出一粒药丸给小神鸟吃了,接着小神鸟便飞到空中,往上京城飞去了。
…
莫伯舒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他一起来就赶紧去找莫庭荷,只见莫大娘正在院子里晒麦子。
“你也睡得太晚了,你妹妹今日一早便回来了,现在正在给林夫人诊治,你去看看她吧。”
莫伯舒急忙跑到莫大娘的房中,只见林夫人正仰头躺在床上,莫庭荷正在细心为她诊脉。
莫伯舒正想开口问问莫庭荷情况,突然只觉得神思一阵迷惘,再然后,便记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说:“妹妹,你不是让我将林夫人背去麓山吗?你怎么还在此处。”
莫庭荷将神鸟羽毛放进香囊中,与莫伯舒说道:“刚才我细细看过,林夫人的蛊毒已经消散不少,眼看就要好了。”
“真的?”莫伯舒探头一看,果然林夫人的手背已经转白,再也不似以前那么恐怖。
“妹妹,你是怎么做的?”
“临逸修士教了我一个法子,看来果然有效,好了,你去打盆水,我再给林夫人擦拭下。”
“林夫人这算是好了吗?我先去与娘说。”莫伯舒还没踏出门口,莫大娘已经欣喜地跑过来:“庭荷,我啊在外面听你们说,林夫人的毒解了?”
“的确是解了。”莫庭荷向母亲行了个礼。
“怎么解的?这几天你一直在家,从未曾见好过,怎么突然就好了?”由于太过激动,莫大娘的眼中泪光闪闪。
“临逸修士教了我一个法子,我也是才想起来。”
“天可怜见的,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林夫人能醒,那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好了,你也累了,我来替你。”莫大娘拍拍莫庭荷的肩膀,从她手里接过帕子,“是不是要给林夫人擦洗。”
“嗯,全身上下,务必看仔细了,若有奇怪的黑点,定要记下来。”
“庭荷,你的意思是林夫人身上的毒还没解完吗?”
“我也是第一次解,不知有没有疏漏,对了,林夫人肩上的针不能碰也不能拔,需过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松动。”
“好的,我知道了。”莫大娘叫外面的莫伯舒:“伯舒,扶你妹妹去歇歇,你看她这一脸憔悴的,倒像是好几日都没休息好是似的。”
莫伯舒进来,趴着门框说:“我熬了些粥汤,庭荷你吃完再去睡吧。”
莫庭荷点点头,跟着莫伯舒往厨房去了。
临到门口的时候,莫伯舒与莫庭荷说道:“我忘了给林公子换水了,妹妹你先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莫庭荷推开厨房的门,见到青汐正在喝她的粥。
“你把大家伙带回来了?”青汐抬头问莫庭荷。
“你像是胖了些。”
青汐噘嘴:“这几日,天天在家,连门都不敢出,怎能不胖?不过胖些也没事,我反正是虚体,都能变回去的。”说着青汐用指尖指了指自己腰间溢出来的肉,瞬间便消得无影无踪。
“既然我回来了,你也与小神鸟一起回去吧,现在它正在麓山之上。”
“你去上京城,难道没见苏耀钰?”
“你突然提起苏公子是为了什么?”
“我从上京城来这平安府便是他的安排,若是你见过他,难道不会知道我与他所谋之事?”
“我虽与苏公子在太书院相谈一会儿,不过我们并未提起你的事。”
“哎哟哟,他也太没良心了,该不会就此把我忘了吧。”青汐捶胸顿足地说道。
“他与你的图谋究竟是什么?”
“既然他也没告诉你,那我也不能说。”
“青儿,我虽不是临逸修士,可幻水镜也在我手中过,算是你半个主人,你居然听命于苏公子,也不怕临逸修士知道罚你?”
“罚便罚,临逸修士也管不得我这些事。”
“那我若是把你男扮女装混入天香楼的事告诉平安府的人呢?”
“你不会那么没义气吧,再说,我之前也并非男扮女装,只是这次情况特殊罢了,我从未想过骗人。”
“那便看那些仰慕你追随你的人喜欢不喜欢你了。”莫庭荷抓住青汐的手腕,扣下一个金丝缠绕的锁,“有了这把锁,你哪里都飞不去,看你怎么逃。”
青汐真是气得要命,可也只能认了莫庭荷的暗算,应下她要求:“我说,我全说,你赶紧放了我吧。”
……
两人坐下,青汐拿起一根筷子,蘸了些茶水在桌子上比划:“你可知现在朝内有多少派系?”
“我猜测静王与虞相各有一派,其余的我便不清楚。”
“总体来说,的确是他们各自代表文武两派,可你别忘了,圣上也是一派。”
“这我大概是明白的。”
“除此之外,民间还有一股势力,听说在暗处集结了不少信众,反端复宛,可惜贼首至今没有抓到。”青汐转转眼珠又说道,“之前一直以为是熙城势力,所以熙城被找了个借口屠城,屠完后也没发现有谋反的证据,至今这都是一桩悬案。”
“还有吗?”
“还有一个便是保皇派。”
“保皇派不是圣上的派别吗?”
“保皇派与圣上的确是同一个目的,可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是保证骁鸣鹤做皇帝,而是保骁鸣鹤这一脉做皇帝,毕竟骁鸣鹤是薛后正统嫡子,所以保皇派保的是嫡皇子血脉,而绝不是骁鸣鹤一人。”
莫庭荷听完,总算有些明白了,于是又问:“那苏公子现在是哪一派的?似乎他在为静王做事,可我又记得他对静王未必有多敬重,依照他的性格,他应该也不会专心为静王做事。”
“这边就要牵扯到十八外族势力,但是他们各有各的打算,实在太过复杂,静王尚无法处理十八外族盘根错节的关系,又何况是我呢,苏公子之前得罪过莫王爷,现在只有静王能保他,但苏公子却不完全为静王做事,苏公子行事,还是讲个公义罢了。”青汐又提到柳知府藏银之事,“柳知府是虞相的人,虞相在筹谋件大事,急需用钱,便让柳知府在平安府内筹措银子,因为平安府中还有静王的耳目,所以柳知府不能大张旗鼓地从各处调用银两,免得引起静王的怀疑,所以做了很多戏,好不容易才调出足额的银两。静王得到消息,便让王钦差与苏公子下来拦截,我与苏公子商议,这笔钱固然不能给虞相,也不能落到静王的手中,于是我们施了个苦肉计,这笔钱沉入永续河,只有我与苏公子知道具体位置,只等时机成熟,便将这笔银两打捞起来。”
“不是说这是柳可意的白磷之计吗?”
“白磷气味极重,刚上船我便闻到味道了,这些小伎俩怎能骗到我们,不过我们将计就计,将王钦差丢下船,绝了柳知府投靠静王的路。”
“你说什么?柳知府还想投靠静王?”
“这并不奇怪,现在朝内静王势力滔天,虞相下面的人已经有不少受了静王的招揽,柳知府为其将来考虑,也会想要投奔静王。只是很多事,若是让柳知府与静王搭上线,我与苏公子做的事会掣肘很多。”
“青儿,我还有一事奇怪,你好端端的,为何会化为人形,便是说虚体与人气接触多,并非你自愿,那又为何要与苏公子一起筹谋这么多事?你只是一只灵鸟罢了,何必沾染俗尘。”
青汐眯眼一笑:“因为我想真正化作人形啊,我想做个真的人,有血有肉,有皮有骨。”青汐摸着腿上的裙子,又说:“当然,我要做个女人,绝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