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快步过来,挥起袖子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扫落在地,黑着面孔说道:“不是说好下棋吗?竟还对上暗语了?”
“你不信我了?”小丫头侧着面孔对萧公子笑。
“你古灵精怪的,我又哪里知道你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是假的。”萧公子看着脚下零零碎碎的黑白棋子,吩咐后面的人说道:“把他们都关起来。”
哲敢族的士兵很是粗暴,他们举着刀就将莫庭荷与骁成章和骁再新推回屋里,门关上后,萧公子说道:“皇上,如今你们的性命都在我手里了,若是明日你还不签下檄文,那我可不会再与你客气了。”
莫庭荷挑开油灯,本以为骁成章为萧公子所制,脸色会不好看,没想到骁成章看见骁再新却很是高兴,特别是看到骁再新一脸的清明,疑惑地看向莫庭荷:“小公子,不是说中了合欢散后会神志全无吗?”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许是骁公子中毒不深,或者体质有异吧。”莫庭荷小声地说道。
“那总算上天庇佑,现在天已经深了,我们也走吧。”
“走?走去哪里?”
“离开这边。”骁成章带着两人进入到内室中,转开开关,地上出现的一个开口。骁成章举了个蜡烛便往下面走,莫庭荷与骁再新也跟在后面,骁再新的模样并没有太多的诧异,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个暗道的。
骁成章下到暗道后,又用蜡烛将火把点燃,然后换成火把继续往前走,这个暗道四通八达,有好几条岔路,但是骁成章显然对这些通路都极为熟悉,七拐八弯的,又来到一层阶梯前面。
“我们不是要走吗?”骁再新皱眉。
“总要把红豆带着。”骁成章上到阶梯,轻轻推了一下盖板,但没推开。
骁成章再推一次的时候,盖板从外面一下被揭开了,露出一张稚嫩的小脸。
小丫头的嘴角都快咧到牙根,露出白白的牙齿:“我就猜到你们要过来。”
骁成章与莫庭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呆愣愣地看着小丫头。
“上来吧,我小二叔不在。”
莫庭荷半信半疑地先走了出去,看见就只有红豆一人坐在房间里。
小丫头溜到莫庭荷身侧,突然伸出手指摸在莫庭荷的喉咙上。
莫庭荷退了一步,小丫头却一脸兴奋地说:“你果然与我小二叔不一样,你是女的。”
莫庭荷回头看到正走上来的骁成章与骁再新,骁成章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小丫头拉着莫庭荷的手说:“你跟我说,我爹就在永续河上,那你带我去找我爹吧。”
“你要是走了,萧公子呢?”
“不用管,我小二叔是干大事的,他才不管我呢。”小丫头又从腰上抽出一个瓶子,“只要你们同意,小二叔我去放倒。”
莫庭荷:“……”
骁成章也走了出来:“小姑娘,你真愿意这样去对你小二叔?他不会怪你?”
“他可管不了我,我想去永续河找我爹。”小丫头的眼睛亮亮的。
“那行吧,小丫头,你跟我走。”骁成章背手同意,“我们带你去找你爹。”
“姐姐,你呢?”小丫头捏着药瓶在莫庭荷眼前晃了晃。
莫庭荷看到小丫头是没有左手小指的。
小丫头看到莫庭荷的眼神,连忙收回了左手,怒道:“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意思。”莫庭荷垂下眼眸。
小丫头甩头说道:“算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跟你计较,我出去一会儿,你们在这里等我。”小丫头拉开门之前,回头说道:“你们最好别想跑,我小二叔早派人在地道的出口等着了,要不是我,你们肯定会被他逮个正着。”
小丫头踏出去的时候,还与外面看守的兵士说道:“好好看着门,我去弄些吃的。”
“是!”哲敢族的兵士生硬地答应。
莫庭荷去拉红豆往地道走,红豆却死活不跟她过去,红豆指着门口,呆呆地说:“吃的。”
骁成章戳破窗户上的纸,往外看去,只见哲敢族的兵士已经将这边团团围住,于是转头与莫庭荷说:“小公子,或许那个小丫头是对的,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萧铭是知道我这边地道出口的。”
“他知道,你还带我们从地道走?”
“但事实上,我们还有机会,不是吗?”骁成章把骁再新拉出地道,骁再新原本团缩在下面不肯出来,硬被骁成章拉出来后,看见红豆,又转身要跑。
“你在跑什么?现在她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骁成章虎着脸说。
骁再新这才顿住,以头带身缓缓的回了过去,看到红豆压根没在看他,停下来静静打量红豆,他对红豆其实是陌生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晚的意外,或许红豆只是他记忆中的一个小妹妹而已,可如今不一样,红豆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这样一想,骁再新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他又开始重新审视红豆,并且是将她当成一个女人来审视。
莫庭荷走到红豆面前,捏过她的手腕,为她把脉,孩子一切平稳,莫庭荷感激地看了看骁成章。
“再新,你给红豆姑娘倒杯水去。”骁成章吩咐骁再新道。
骁再新不敢耽搁,连忙过去,拎起茶壶就要给红豆倒水,结果一个没抓住,茶壶掉在桌子上,茶水都撒了一桌。
骁再新连忙拿出袖子要擦桌子,却被莫庭荷拦住,莫庭荷用手指点着洒在桌上的茶水,只见那些水迹像是活了一样,顺着莫庭荷的手指旋转,并拢,并且绞扭成一股又一股的水龙,从骁成章刚才捅出的窗窟窿里钻了出去,莫庭荷伸开手掌,隔着窗户猛得一收,屋内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莫庭荷出去拉开房门。
骁成章跟着莫庭荷出去,就看见原本守在屋子外面的哲敢族兵士都不见了踪影,院子里倒是漂浮了不少透明的水球。
“我们快走,从正门走。”莫庭荷在院子里的水缸中舀出一捧水,凌空一洒,顿时形成水帘将莫庭荷等人包裹其中。
水镜凌空而起,就往外飞去,一路而去,竟然没有任何阻隔。
“难道那个小丫头没骗我们,她真的去阻止萧铭了?”
“我从没觉得她会骗我,只是她要去永续河找她爹,而我现在是最不想往永续河方向去了。”
“那你想去哪里?”
“我们一起去十八外族,如今红豆的情况经不起一点折腾,凡事都要等她生产之后才行。”
“那也行,我与再新在十八外族住过几年,那边的事我都熟。”
骁再新却问道:“莫公子,你不是奉命要去平安府吗?”
“平安府?我带着你们,又如何能去得了平安府?”莫庭荷哽咽道,“我需将你们都安顿好后,再去平安府,这才能让我放下心来。”
“小公子,其实并不需要,我能照顾好再新与红豆姑娘。”
“骁先生,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放心罢了。”莫庭荷说着说着,胸口突然如刀劈一般疼了起来,接着一阵疼接着一阵疼,她的心就好像被数柄刀剑齐刷刷砍过一样,疼得她眼前发黑,唇角因为被紧紧咬住而流出血丝。
离莫庭荷最近的骁再新扶住了她:“莫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胸口疼。”
“我们回去。”骁成章突然说道。
“回去?骁先生,如果我们现在回去,就死定了。”莫庭荷不愿意。
“若是我们不回去,你马上就会死。”骁成章皱紧眉头说道:“你这是幻水镜吧,刚才围着红豆屋子的兵士也是被你用幻水镜给包裹住了,是还是不是?”
“是。”
“幻水镜内与造镜人精血相连,你一下造了那么多的幻水镜,玄力大损不说,那些被幻水镜包裹住的兵士也未必会善罢甘休,若他们大肆在幻水镜中破坏的话,你的身体又怎么能受得住?”
莫庭荷抹掉嘴角的血,与骁成章说道:“骁先生果然是知道的,不过这些事我以前也经历过,只要我们能逃出去,我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你已经中毒了,要赶紧回去。”骁成章一把扶起莫庭荷,“你振作一些,我们……”
话音未落,莫庭荷已经晕厥过去,而他们所坐的幻水镜则是快速坠落。
在幻水镜即将落地的一瞬间,骁再新垫在红豆的后背下,牢牢地护住了红豆,速度太快,骁再新只觉得这一次怕是保不住性命的时候,就突然看见外面的光刺目地投射到了自己的脸上,地上全是水,只有他的后背是干的。
骁再新抱着红豆转了个身,两人都落进一个水洼之中,待爬起来的时候,只见小丫头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怒气冲冲地盯住他们。
“我还当能与你们交心,没想到你们还要骗人。”小丫头怒不可遏,“说好带我去找我爹,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们不打算去永续河。”骁成章环抱着晕过去的莫庭荷,“她怎么会中毒了。”
小丫头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但她的嘴上依然不承认:“她中毒,我怎么会知道她为什么会中毒?”
“你往幻水镜中滴入了毒药?”
“你怎么知……”小丫头快速捂住嘴巴,又说道:“你可别乱说,没凭据的事情。”
“幻水镜与造镜人精血相连,你非但用匕首破开幻水镜,还往水镜中滴入毒药,恐怕原来被幻水镜包住的兵士也都命不久矣。”
“这个你也别瞎说,他们只是晕过去了。”小丫头鼓鼓嘴,从脖子上的香囊里取个香瓶出来,递给骁成章,“你给闻闻,她就醒了,我那个不是毒,只是迷药罢了。”
骁成章接过香瓶放在莫庭荷的鼻子下面,莫庭荷咳嗽了几声,但眼睛还没睁开。
“大概是中毒太深,要再等一会儿吧。”小丫头有些害怕了,“要不,我们去找郎中吧。”
“我们?去找郎中?”骁成章冷瞥她一眼,继续说道:“去哪里找?我们现在怎么从这里出去?”
“那可怎么办……”骁再新急得捶手,“若是没有那个水镜,我们可怎么从这里出去。”
“小丫头,你那边可有准备?”
“你们会骑马吗?”小丫头指着后面树干上绑着的骏马,“我小二叔带来的人骑的马,我们可以……”
骁再新已经过去拉马了,可他刚靠近那几匹外族的烈马,这些马便恼火地又踢又踹,根本就不让骁再新有靠近的机会。
骁再新挠着头说:“这些马我可驯服不了,这一招也不行。”
“那是你。”从上空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压迫感极强,强到骁再新觉得后背上像是压了一个什么东西,险些将他压倒。
骁成章抬头看着站立在书上的白影,细瘦的树枝竟然没有一丝弯曲,全然不知这个男人究竟是站在上面还是飘在上面。
苏耀钰从树上纵跃飞下,将莫庭荷自骁成章手里抱回,礼貌地与骁成章说道:“离王殿下。”
“我不是离王,离王是老百姓以讹传讹,我始终没有被封过王。”
“离王是想离开吗?”苏耀钰环顾四周,很容易就看到横倒在地上的哲敢族兵士。
“我这边,已经不能呆了。”
“这边山清水秀,风水极佳,离王当年应该也是找了很久,才来到这里的吧。”
“提起当年做什么呢,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保护。”骁成章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对这白衣少年有说不出的信任,便和盘托出道:“我的弟弟与弟妹遭遇仇家,我得帮他们躲开。”
“离王想去哪里?”
“我在十八外族还有些认识的人,我想带着他们去外族躲躲。”
“不行,我要去永续河找我爹。”小丫头却拉着苏耀钰的衣服,不服气地喊,“他们说话不算话,原本说送我去永续河找爹,我才将我小二叔和他的人都放倒了,如今他们倒又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