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娃娃,说得你好像都懂一样,我若成了这件事,便能助我王家脱离贱籍,那有什么不好?”
“若皇上真有心为你们王家洗刷冤屈,他在让你来平安府前就可脱你的贱籍,给你们王家定罪的可是皇上,不是旁人。”
王从勇抿嘴不再说话。
莫庭荷继续说道:“皇上没想脱了你的贱籍,甚至他没想过要留你的命回到上京城,他只要你来平安府搅动一番,必然能让虞相露出马脚,而皇上,只要那个马脚敲震一下虞相,他现在事事都要仰赖虞相,你看宫中小虞妃还受宠便知道了,皇上只想通过你,让虞相知道,他还是皇上罢了,而你只是皇上一个随时可抛的棋子罢了。”
莫庭荷说得残酷,王从勇的脸色也都变得极为难看,王从勇拉长脸说:“照你这么说,我这次还必死无疑,难道我真那么傻吗?明知是死局,我还要来?”
“不,王将军,你很聪明,你已经猜到皇上的用意,所以,你这几天,心思根本就不在查案上。”
“有意思,我不来查案,那我来干什么?”
“自然是千绝蛊,而且,这件事是萧铭的手笔。萧铭何其聪明,他知道如果只是个脱除贱籍,即便是皇上也调不动你办事,可偏偏有一个让你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千绝蛊的真相。萧铭显然算到你曾饱受千绝蛊之苦,也知道即便是为了查探千绝蛊的真相,你也定然会来平安府,而事实上,你的确来了,不是吗?”
“找你这么说,这个叫萧铭的,倒也是神了。”
“其实在皇上重用你的消息一传出,萧铭就能估算到所有,所以,王将军不如想想,是谁第一个告诉你平安府蛊毒之事。”
王从勇对莫庭荷的这一番分析深感佩服,他捏着胡子略一沉吟后,连忙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与姓萧的绝对没关系。”
“这个人我认识吗?”
王从勇看着莫庭荷,重重地点头:“此人是我端朝大儒,向来恪尽职守,绝不可能与那通敌叛国之贼厮混在一起。”
“王将军说的,莫不是太书院的……”
“没错,就是太书院的院长,申一通。”王从勇肯定地说,“不可能是他,虽然申一通明面上是皇上的人,可我早从我哥哥那边知道,申一通是静王的下属,一直在秘密为静王做事,所以,不可能是申院长,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王将军很信申院长?”
“申院长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我为什么不信他?更何况,我哥也是极为信他的,我哥哥常说,朝堂之上,只有申君一人,忠心为国。所以,虽然千绝蛊一事是申院长告诉我的,但他与那个姓萧的小人定然没有一点关系。”
“可是,也就是申院长的那些话,让你来了平安府。”
“对,我是因为千绝蛊来的平安府,可即便不是申院长跟我说的,换个人来说,我也一样会来,对了,我想起来了,申一通之后,有个许久不往来的旧下属也来跟我说这件事,他说他老家是骏府的,当年平安府蛊毒一事,将周边的骏府也牵连得不行,至今还巡查森严,让我去平安府多加注意就是了。当时我没多想,或许是他也有可能,等我回去,定然要好好拷问一番。”
“王将军,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是申院长呢?”
王从勇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莫庭荷:“莫大人,你又为何死咬着申院长呢?你到现在,都还在为你的主子排除异己吗?你别忘了,你也是从太书院出来的,申院长的为人不用我跟你解释吧!”
莫庭荷倒不惧怕,而是仰头回盯过去。
王从勇反倒惊惧起来,莫庭荷眼中那股睨视一切的眼神总让他觉得熟悉,可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两人大眼瞪小眼很久,没人先开口说话,直到林夫人捧着王从勇的衣服再次进来,小声地说:“王将军,衣服好了,换上吧。”
王从勇这才找到借口,抓起他的衣服,再也不看莫庭荷,扭头回内室换衣服去了。
林夫人见王从勇一进屋子,连忙抓住莫庭荷的手,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嘀嘀咕咕地说:“我在衣服里放了迷香,你,你赶紧将我带走吧!”
“迷香?”莫庭荷转头看了看内室,果然听见内室里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
林夫人激动地说:“看来是药效起来了,我们赶紧走吧,这边,我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夫人,你这是糊涂啊,你怎么敢给王将军下药呢?”
“你不知道,他是个杀人魔,我是一时半刻都不能在他身边呆了,你赶紧带我离开,我把整瓶药都倒进去了,他定然追不出来的。”林夫人急匆匆地说道。
“夫人,那我要带着你逃去哪里呢?”
“哪里都行啊,你不是在上京城做官吗?你带我去上京城,我给自己找个活计,养活自己总是可以的。”林夫人的模样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夫人,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想,给王将军下药一事,王将军怎么会善罢甘休?他要找你报仇并不难,而你躲过了这次,还能再躲一次吗?”
“那,那可怎么办?”
“你跟我过来。”莫庭荷率先进到内堂,看见王将军趴在地上,一旁的衣服散乱成一团,衣服里还有不少白色粉末,莫庭荷找东西塞住口鼻后取出衣服递给林夫人:“你赶紧先去把这些衣服整理干净,不可留一丝药粉残留。”
林夫人抱着衣服去了,而莫庭荷则是将散落在地上的药粉全部打扫干净,等林夫人再次回来后,从香囊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瓶子,放在王将军的鼻子底下晃了晃,王将军动了一下,猛得跳起,大喊一句:“谁要害我?”
林夫人吓得连连摆手,倒是莫庭荷挡在林夫人面前:“王将军或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太累了,不然怎么会趴在地上就睡着了呢?”
“我是睡着了?”
“我为你诊过脉,脉象平和,就是太过疲惫罢了。”
“我怎么觉得我刚才准备穿衣服时,闻到一股奇香,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是不是这种味道?”莫庭荷展开放在桌上的衣服放给王将军看。
王将军用力闻了闻,说:“好像是这个味道,不过似乎不够甜。”
“我从上京城回来,特意给林夫人带了个香囊球,刚才她戴着香囊球为你清理衣物,难免粘上。”莫庭荷说着,便从林夫人腰间拿过香囊球递给王将军:“就是这个,王将军,你闻闻是不是这个味道。”
王将军一介粗人,根本分不清各种香味的细微区别,只能大概闻出些香气与甜气,如今这个香囊球放在鼻子下边,多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在王从勇闻起来,除了香就是香,什么区别都没闻到。
“似乎就是这个味道。”王从勇点点头,不过他心下还是怀疑,又从莫庭荷手中拿过香囊球,反复打量着说:“这香囊球雕工倒是不俗,不过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像是会买这些的人。”
“王将军说笑了,我只是平日里的爱好多了些罢。”
“难道说,这香囊球的味道是莫大人调的?”
“正是。”
“莫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回头也给我调几个香,我去万花楼的时候送给那几个姐儿,也让她们脱脱脂粉气。”
这话一出,莫庭荷与林夫人都变了脸色,王从勇是故意的,他将林夫人与花姐放在一起比,显然是看轻林夫人也是看轻莫庭荷。
林夫人咬着牙,又想上前理论,反倒被莫庭荷一把拦住。
莫庭荷也是呵呵笑道:“花姐们惯用的香还是别改了,换个大家闺秀的香气也未必能招来端方君子,引来的都是些泼皮无赖罢了。”
“我还以为是莫大人高洁,不屑为万花楼的女子调香呢。”
“恐怕她们也未必肯用我的东西,毕竟云泥终究是搅合不到一起去的。”
王从勇挑开眉毛:“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泥?”
“我从未说过看轻的话。”莫庭荷连连后退,“如果王将军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王从勇:“……”
这时,外面有官差提醒道:“王将军,天色将晚,再不出去怕就要宵禁了。”
王从勇赶紧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对着莫庭荷伸手道:“莫大人,请吧。”
莫庭荷点点头,带着林夫人便往外走,王从勇赶忙叫住他们道:“莫大人,我们去找柳知府,你带着这个老婆子干什么呀?”
“我要去跟柳知府要了林夫人。”
林夫人闻言,激动得热泪盈眶。
“有意思,莫大人,你怎么不问问我呢?这老婆子做事利索,我还不舍得放呢。”
“放不放,我们一起去看看便知。”莫庭荷带着林夫人大摇大摆地离开,她走得太过自然导致门口的官差都不敢阻拦。
莫庭荷与林夫人坐上马车,没一会儿,王将军也进来坐下,看见林夫人坐在一旁,厉声说道:“你这个老婆子,哪里有资格坐在这里?”
林夫人唯唯诺诺地要下车,却被莫庭荷一把扣住手腕,莫庭荷对王将军说:“王将军,林夫人是我主母,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在林家做仆,我也官拜内阁,可我依然敬她,而且,王将军,你又有什么资格不敬重林夫人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将军可是贱籍,依照端朝律法,贱籍不能坐马车,如今我们看在王将军的面子上,自然不会让王将军下车,不过王将军若是要将林夫人也赶下车,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莫庭,你好大胆子,你敢压我?”王从勇浓眉挑起,咬紧了牙,巴不得咬下莫庭荷一块肉下来。
“王将军没有官职,我虽然也只是个七品小官,但也是朝廷的任命,王将军为何会觉得是我在压你?难道不是咱们地位使然吗?”
王从勇双手用力握拳,指节中传来“咔咔”的声音,他的这番愤怒惹得林夫人惧怕不已,她抓着莫庭荷的胳膊躲在她身后指着王从勇说:“你少说几句吧,他都生气了,他生起气来,真的会死人的。”
莫庭荷拍了拍林夫人的手背,继续说道:“我知道王将军行伍出生,未必饶得了我。”
“那你还说话激他?”
“王将军,你想杀我吗?”
“你是故意的?我不会上当,如今皇上与虞相的关系刚有所缓和,我不会被你挑唆着再让他们两人互不信任。”
“王将军可真是有大恩义,此时此刻,还想着皇上?”
“我只是不想端朝陷入战乱罢了,你去边境看了便知,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家不是家,亲不是亲。那些孩童,没衣服穿,没鞋子穿,连吃都吃不饱。”
“这些孩子平日里都在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在找吃的就是在等死,他们连父母都没有,也不识字,什么都不懂。”
“难道没有学堂吗?”
“莫大人毕竟是儒生啊,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家,又怎么会愿意花钱去读书,都没人读书,又有谁会去开学堂。”
“王将军,十八外族已经太平许久了,怎么与你口中还有那么多的不同呢?”
王从勇哈哈大笑起来:“又是谁跟你说边境太平的?边境从来没有太平过,十八外族里只有四大部族人数众多,也相对无人敢惹,可是其他的十四部族便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除了要向端朝纳贡以外,还要向四大部族奉献,留给自己部族的少之又少,有些强壮的部族自然要去掠夺那些更弱小的部族,所以那些小部落连年争夺不断,即便是大部落里,也是明争暗斗,就说安平族的阿金米肖将军,还有哲敢族的莫王爷,这两人都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可惜阿金米肖将军死得少,不然说不定还能称为端朝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