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草草说:“你可总算回来了,赶紧跟我去劝劝。”
“劝什么?”莫庭荷一脸茫然。
“当然是去劝那个姓周的,他喝得烂醉来兵部找苏兄,我也不能把脸丢在大街上,就把他先带进去了,可苏兄到现在都没回来,对了,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莫庭荷径直往前走,“我去看看周公子。”
周子昂正坐在苏耀钰的房里发酒疯,抱着一根柱子吟诗作对,莫庭荷走过去,而红豆则是大着肚子在拉他。
“红豆你怎么过来了?”莫庭荷看见周子昂无意识地将红豆甩开,红豆倒退两步,即将要摔倒的时候,莫庭荷将红豆从后面托住。
碰巧一个送醒酒汤进来的兵士看到这一幕,脸一红,连忙又出去了。
偏偏石草草还威胁了一句:“哎,你出去可别乱说话。”
兵士自然点头应允,不过这种事,一开始还能说巧合,被石草草这么一“威胁”,反而真得不行。
莫庭荷也没空埋怨石草草,而是让红豆乖乖坐下后,拉着周子昂的手腕给他把脉。
周子昂扭头看见莫庭荷,哭得更加厉害了,用力将莫庭荷往地上推,莫庭荷没站住,摔在桌子上,原本放在桌上的醒酒汤也洒在地上。
石草草不耐烦了:“干脆我一掌打晕他算了!”
“周子昂,你究竟在哭些什么!还像不像个男人了!”莫庭荷已经厉声叫了出来。
周子昂停住哭,抽抽涕涕地看向莫庭荷:“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看样子也没怎么醉么。”莫庭荷起身拍拍手,找了把椅子坐下,“说吧,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今日都看到了,你说我怎么了。”
石草草扭扭嘴:“哦,那能怪谁,你自己睡觉睡过头,你不跟苏兄谢罪,还来这边发酒疯?”
“我睡觉向来警醒,怎么会睡过头自己都不知道!我明明示被人陷害,怎么能说是我的错。”
“至于么,在我们面前还怪别人?”
“的确是陷害。”莫庭荷在一旁开口说话,“午膳被他们下药了。”
石草草:“……”
周子昂擦擦眼泪:“莫姑娘,你早知道?”
“我闻出味道了。”
“……那你为什么……”
“我已经来不及拦你们,而且当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能拦一次,难保还有后招,所以我就想等你们回房后再跟告诉你们,反正是很粗浅的迷药,很好解。”
“对啊,那为什么你后来没来叫我们?”
“因为……”莫庭荷转头看看门口,苏耀钰持剑走了进来。
“因为是我不让她说的。”苏耀钰跟周子昂说道。
“你……”周子昂差点冲过去把苏耀钰揍一顿。
“虞相知道你们是我的人,我如果不将计就计,又怎么能让莫庭取得虞相的信任?”苏耀钰说得理所当然。
周子昂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弄明白,可他依然咬牙切齿地说:“就为了这个,将我们这些人全部断送了吗?”
“我会补偿你们的。”苏耀钰咳嗽一声。
“那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个计划?”周子昂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透露给我?”
“今日。”苏耀钰看着周子昂道,“今日,见你们中计后,我就改主意了。”
“所以,你断我功名,是临时起意?连问都不问我一声?苏耀钰,你我兄弟一场,你知道这次功名与我而言有多重要吗?”
“无非就是你与家里说要娶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可是子昂,你觉得你家里怎么会同意?他们也就是缓兵之计罢了,就算你考出功名,你父母也不会同意的。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没理由你看不懂。”苏耀钰皱眉说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父母不会同意。”
“因为我知道,你最后娶的女人不是青汐。”苏耀钰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又怎么知道了?苏耀钰,你还真以为你是预言家吗?你如果能把事情预料得那么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我算不到我的未来,但你的未来我很清楚,你将来的妻子绝不会出身花楼。”
“你明知道青汐是因为……”
“我知道,但她依然不是你的良配。”
“其实,青汐他是……”莫庭荷默默举手,她真的看不下去了,这两个人怎么会为了青汐吵起来,别说青汐的性别,连物种都是不明不白的,也亏周子昂能异想天开到这个地步。
“你住嘴。”周子昂气愤地跟莫庭荷说道。
“你怎么这么说话!”苏耀钰又反过来帮莫庭荷说话。
“苏耀钰,你是要打一架吗?”
“难道我打不过你?”
莫庭荷觉得这两人简直跟小孩子一样,吵架都没有重点,连忙劝道:“周公子喝了酒,苏公子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我是喝了酒,可我现在无比清醒!”周子昂低头,正看到苏耀钰腰间的那柄剑,连忙伸手去拔,“苏耀钰,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是那柄剑怎么能让周子昂拔动,周子昂用力脱了个空,后退两步,眼看要把苏耀钰也拉倒在地,莫庭荷伸手去扶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握住剑柄,接着就看到她将苏耀钰的佩剑给拔了出来。
周子昂沉默地瞪着看了半天,一扭头,突然哇哇大吐了起来。
石草草在周子昂弯腰呕吐的同时,照着周子昂用手指的方向破窗而出,接着又拎了两个黑衣人进来。
那两个人站在苏耀钰与莫庭荷身后的窗户后面,苏耀钰与莫庭荷都没注意到这两人,若不是刚才莫庭荷抽出佩剑,那两人身影一动,连周子昂都不会注意到隔墙有人。
石草草一脚踏在两人的手上,用力碾着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我们只是路过。”
“路过那么凑巧,趴在苏掌印门外偷听?”
那两人知道瞒不过,从舌下翻出一个红色的毒药,眼看就要咬破,眼前突然一阵白雾,接着他们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药粉是苏耀钰洒的,他说:“熙城用的也是这个药。”
隔了一会儿,那两人目光呆滞地坐起来了,苏耀钰负手问道:“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一个答是虞相,而另一个答是虞勉。
“来查什么?”
虞相是来查莫庭荷与兵部,特别是苏耀钰的瓜葛,而虞勉则是来打听那把剑的下落。
莫庭荷的剑刚被太监收走,虞勉就去找那把剑,可是太监在一堆兵器中怎么找都找不到,太监慌得要命,虞勉也怕担责任,赶紧跑走了。
可是后来虞勉越想越不对劲,于是问了几个宫人,都说在他来之前,苏耀钰来过,于是虞勉就猜测那柄宝剑被苏耀钰给贪下了,连夜派人来查。
石草草啧声道:“虞勉这人可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念着一把好剑。”
但周子昂却说:“为什么你的剑,我拔不出,莫姑娘就可以拔出?”
“难道你不知道吗?这把剑认主啊?书呆子。”石草草快人快语。
“认主?那为什么认莫姑娘?”周子昂一脸懵地看着莫庭荷,隔了一会儿又说,“我听说武试的时候,莫庭剑术一流,难道也是用了苏公子剑的原因?”
莫庭荷与苏耀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会把你的剑给莫姑娘?苏兄,你不是说你不希望莫姑娘参加科举吗?不是说不希望她参加我们的计划吗?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你居然把自己的佩剑借给莫姑娘,助她武试?”周子昂的脸上满满的不甘。
“我有我的打算。”苏耀钰不会告诉周子昂,他是用这个方法消除虞相的戒心,让虞相以为莫庭是苏耀钰的敌人,也让虞相将莫庭收为他用。
这一招,壮士断腕,莫庭的确获得了虞相的信任,而周子昂此次的前途也的确被自己断了。好在苏耀钰还有后招,他跟周子昂说:“子昂,你信我,你过了遴选,我就有办法给你安排一个功名。”
“只是这个功名不在上京城,是吧。”周子昂经了那么多事,此时头脑已经清醒了不少。
“子昂,你想呆在上京城?”
“不想。”周子昂转过头,若有所思地说:“苏兄,如果可以,就让我去那穷乡僻壤,没人管得着我的地方去吧。”
“子昂,你要去云城吗?”苏耀钰突然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云城,难道……”
“没有,只是突然从脑袋里冒出这件事罢了。”苏耀钰仍然记得上一世,周子昂便是去了云城,本来依照他的科举成绩,不至于去那千里蛮荒之地,不过听说是他自己要去的,至于为什么要去,没人知道。
不过周子昂也的确是在云城娶妻的,他娶妻极为低调,再加上那个时候,苏耀钰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自顾不暇,所以也没去道贺,甚至没见过他新婚妻子的模样。
但前世的周子昂与汐姑娘虽是红颜,却没缘分,这一件事苏耀钰是知道的。
云城位于端朝南边,接壤罗却族,罗却族位列四大外族之三,远不如哲敢族与安平族一般锋芒毕露,他们的族长惯来韬光养晦,与端朝边陲,特别是云城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几年前,罗却族因为与略略族联姻之事闹过一闹,然后就太平到现在,那边几乎是端朝最太平的边界了。
而且与罗却族毗连的小外族也是最多,这些小族固然忌惮哲敢族与安平族那样的大族,可也会被罗却族的君子风骨所吸引,所以反而与罗却族更加紧密,所以之前也有人向骁鸣鹤提议与罗却族尽快联姻,仿佛这样的话,以罗却族为首的大部分外族也都可以归顺端朝。
只可惜,这个计划终究还是没有成行。
这么多年,端朝一直陷于党争伐异之中,再抬头看看,周边的外族已经强大到恐怖的地步,特别是哲敢族,每年的岁贡越来越少,跟端朝要的银子却越来越多。
苏耀钰有意放一个信得过的人在云城,因为如果他要对付哲敢族与安平族,罗却族是最不能挑乱的地方,毕竟横跨端朝南北,苏耀钰调兵遣将也未必能顾得过来。
这个人便是周子昂,说辞苏耀钰也早就想好,骁鸣鹤只是爱才,人品只是政敌攻讦的借口,骁鸣鹤从不会认为用周子昂有什么大问题,更何况只是云城的一个小官,这种事,让苏耀钰做主就好。
苏耀钰从怀里取出一块莹蓝色的玉佩,在那两个黑衣人眼前晃了几下,那两个人眼皮越来越低,终究还是晕过去了。
苏耀钰跟石草草说:“把他们扔回他们该去的地方,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只听我们号令了。”
石草草点点头,一手一个拎着黑衣人的后脖领。
苏耀钰又说道:“你去虞相府后再去银甲兵兵营看看,我们那些个兄弟如今如何了。”
石草草应声而去,出去便跃上了屋顶,往圆月正中央快速地跑去。
苏耀钰这才垂头将视线放在莫庭荷身上,然后向她走过来。
莫庭荷脸一红,她不知道苏耀钰会跟她说什么,刚才在马车上的温煦到现在还印在她的心里。
苏耀钰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仙气飘飘,不似凡人。
莫庭荷的脸更红了,她倒退一步,抓住乖乖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的红豆。
可无论莫庭荷怎么躲,苏耀钰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苏耀钰低头跟莫庭荷说:“莫庭……”
莫庭荷听到苏耀钰对她的这个诡异称谓,不由自主想要回头看门。
又听苏耀钰说:“别回头,隔墙有耳。”
莫庭荷瞬间不敢动了。
“应该是刚才来的,在石草草离开后,看样子还是虞相的人。”苏耀钰哼道,“这个虞相,疑心病真重,连自己人都未必相信。”
苏耀钰低声说完这几句后,又冠冕堂皇地与莫庭荷说:“莫庭,你便是考过又如何,我不可能给你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