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国公只是……”
明牧看到落在地上的玄铁箭,打断他们的话:“你们过来做什么?为了杀我们?”
“公子,其实……”
“我知道爷爷对我失望之极,我此后再不回明家就是!”明牧一想起明国公对自己起了杀念便心寒不已,拉着衣服夺门而出。
明国公府的侍卫长叹一口气后,连忙追了过去。
苏耀钰吩咐黑甲兵说:“你们去查柳可意去了哪里。”说完便也走出大门,看到月渐西斜,也知道这一夜快过去了,距离大婚之礼也不差几个时辰。
苏耀钰反而不着急了,背着手慢慢回府,门房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大人回来了。”
“嗯,里面已经布置起来了?”
“半夜就来收拾了,说是宫里派来的人,这些规矩我都不懂,便放人进去了。”
“还有其他人进出吗?”
“没有了。”门房打着灯笼将苏耀钰送回屋里,苏耀钰路过莫庭荷房的时候,看见莫庭荷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便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大人,我们先走吧,照理婚前夫妻是不能住在一起,也不能见面的。”
“无妨,我就看一眼,庭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明日就要大婚,怕是也睡不着吧。”门房说完,继续举着灯笼引路而走。
正如门房所说,苏耀钰回到房中后也依然睡不着,眼巴巴望着窗外一直等到天亮。
空中响起第一枚喜炮,苏耀钰与莫庭荷的御旨大婚也如期举办,由于苏耀钰早就交待过,尽量少折腾莫庭荷那边,所以很多免不了的礼都是苏耀钰自己完成的,等苏耀钰骑着马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府后,莫庭荷的喜轿已经停在门口,然后由苏耀钰的马带着,两人一起进宫叩谢骁鸣鹤。
宫中早已摆好殿堂,只是骁鸣鹤迟迟未到,苏耀钰与莫庭荷在殿上跪了许久,才见骁鸣鹤姗姗来迟,在骁鸣鹤之后,后宫诸位妃嫔也到了,然后是前朝重臣,虞相和虞勉依然坐在首座,与薛太后的位置遥相呼应。
骁鸣鹤给了一番赏赐后,太监让苏耀钰夫妇向骁鸣鹤敬上喜酒。
骁鸣鹤一高兴,便也下座走到苏耀钰面前,与苏耀钰痛饮后,又指指苏耀钰身侧新娘说道:“苏卿真是好眼光,听说莫姑娘非但医术超绝,心中也满是丘壑,说她学富五车,恐怕都是贬低了。”
小虞妃也赶紧端了酒下来,敬向莫庭荷道:“之前若不是莫姑娘,蛊毒哪里能那么快散去,我这杯酒是为上京城的百姓向你敬的。”
莫庭荷接了小虞妃的酒,一饮而尽。
虞相又说:“听闻莫姑娘是临逸修士的关门弟子,临逸修士是我端朝难得一见的大儒,不知为何莫姑娘成婚,临逸修士却没来呢?”
莫庭荷福身道:“师傅云游四海,我也找不到他。”
“这便可惜了,皇上,你可知道这临逸修士?”虞相遗憾地与骁鸣鹤说道。
“我自然知道,不是说鼎公手稿便是传到临逸修士手中吗?既然临逸修士已经退隐,莫姑娘,你可见过你师傅的手稿?”
莫庭荷点头:“那自然是见过的,不过师傅的手稿一直在他手中,并未传授给我。”
“他一个出尘之人,要这安国兴邦的手稿有什么用。”虞相说这句话的时候,杀机已经明显了。
“既然有此手稿,我倒想见见这个世外高人。”骁鸣鹤与莫庭荷说,“莫姑娘,不知如何能见到临逸修士?”
莫庭荷如常应对:“我确实不知如何联系,或许有缘,我能再见师父一面吧。”
骁鸣鹤没说话,冷然笑了笑,身后的兵士便走出去了。
小虞妃捏着莫庭荷的手,低声问她:“我不是赐了你一对麻花玉镯吗?那是我最喜欢的,我还当你能戴来呢。”
“这……”莫庭荷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了。
“不对啊,你的手怎么有那么大的不同?”小虞妃看着莫庭荷的手指,“你不是说你最讨厌草粉色吗?怎么还会染这个颜色的丹蔻?”
“娘娘,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叫我什么?你叫我娘娘?”小虞妃甩开莫庭荷的手连连后退,“你绝不会是莫庭荷,你到底是谁?刺客吗?”
小虞妃一句“刺客”说出来,围在周边的卫兵已经冲了出来,也不管规矩不规矩的,一把扯开了莫庭荷脑袋上的盖头。
藏在盖头后面的面孔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虞妃的反应更加激烈:“你是谁!”
“这个,这个像是当初冒名莫庭荷的柳家姑娘,不是吗?”席间有不少当初参加春日宴的,纷纷议论起来。
“的确是她,她们柳家不是已经判了凌迟之刑吗?她怎么会在这边?”
“莫不是越狱过来行刺的吧。”横档里有人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引起席间的恐慌与纷乱。
骁鸣鹤如针芒刺背,他默不作声地后退几步,躲在卫兵们身后。
柳可意扔了手上的酒杯,冲着骁鸣鹤倒头便拜:“民女请皇上为民女做主啊!”
虞相站了起来:“大胆刺客,来人,赶紧把她押下去!”
疏不料薛太后却站了出来:“怎么,虞相是想掩盖什么?这么快就要杀人灭口吗?”
王从勇也站起抱拳对骁鸣鹤说道:“皇上,这女子冒此大险入宫,必是有冤屈,不如我们听听如何?”
柳可意壮着胆子从怀里取出一张鸣冤状:“皇上,我的确不是莫庭荷,而是柳家孤女柳可意,我爹蒙受不白之冤,要被处以凌迟之刑,我来此是为父鸣冤。”
骁鸣鹤沉默着看柳可意,心中有自己的算计。
虞相从未有一次如今天一样声如洪钟,他大声说道:“皇上,律法有说,上殿鸣冤者,杖三十,如今这女子坏了规矩,自当立即杖毙。”
“虞相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律法说是杖三十,到你这边就是杖毙了?说不定人家就是耐得住打,死不了呢?”薛太后哼道。
“太后此言差矣,三十板子下去,就算不死也没了半条命,难道还能开口呢?”虞勉不分轻重地反唇相讥。
柳可意匍匐在地上对骁鸣鹤说:“民女甘愿受这板子,只希望皇上能将我爹的案子发还重审。”
骁鸣鹤挥挥手:“今日是苏卿大婚,你毁人婚礼不自知,与我鸣什么冤?苏卿,你说,这事你想如何解决?”
苏耀钰回身问柳可意:“庭荷在哪里?”
提起这个,柳可意不由地笑了出来:“苏耀钰,若是我不说,你永远找不到的,而且,要是你晚些找到她,恐怕早就饿死渴死了,怎么样,苏耀钰,你要不要帮我?”
“你要我帮你什么?你冒用庭荷身份入宫,已经罪犯欺君,更何况,你们柳家九族皆入罪,你逃脱在外,已经是逃不掉的死罪,你若是不想死得太过难看,就赶紧把庭荷请出来!”
“那又如何,我今日上殿就没打算活下去,只是想为我们柳家争这一分理罢了!”
柳可意与苏耀钰说话的时候,明国公已经将手上的拐杖向她丢来:“就是你这个贱妇,害我家孩儿!”明国公气急攻心,说完话就晕了过去,殿上又是一团混乱。
虞勉跳出来,带着两个人就要来抓柳可意,而柳可意却闪身躲到苏耀钰身后:“苏耀钰,我就不把莫庭荷交出来,你又能拿我如何!难道你能让我死在这边吗?”
苏耀钰僵硬面孔,踢起脚边的矮凳,为柳可意挡住虞勉。
虞勉新仇旧恨凝结于心,咬牙切齿道:“苏耀钰,你可记住你今天所做之事!”
柳可意被虞勉的表情吓得肝胆俱碎,连声高喊:“皇上,我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要与你我,我能进上京城,就是他……”柳可意的手指是指向虞勉的,话却被虞相声如洪钟的怒吼给打断了。
虞相高喊:“银甲兵何在?怎么能由得一个乡野村妇在殿前撒泼发疯。”
王从勇也一起跳出来护住柳可意:“虞相现在叫什么银甲兵,难道是这姑娘的话不能被皇上听到吗?”王从勇说话的时候,还将身旁凑近的虞勉一脚踢翻在地上。
虞相气得不能自已,抬手问骁鸣鹤问:“请皇上放银甲兵进殿,清了这一帮反贼,如今这乱相,哪里还有皇家气派在!若传出去,脸都快丢尽了。”
“那第一个丢的就是虞相你的脸面。”骁鸣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正坐下。
众人见状,也都不敢发出声音,各自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骁鸣鹤指着被官兵押得不能动弹的柳可意,说道:“此女扰乱宫廷,其罪当诛,拉下去!”
卫兵领命将柳可意拖了出去,柳可意还在高喊:“皇上,我还有要说的,只要一句话,让我说上一句话,我定能……”
柳可意被拉下去后,虞家人总算松了口气,虞相拉着虞勉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就听骁鸣鹤叹气:“好端端一件事,搅得兴致全无,回宫。”
主管太监连忙扶着骁鸣鹤离开,小虞妃也赶紧跟在后面,鞍前马后地伺候骁鸣鹤回去。
裴斐与王从勇一起陪苏耀钰出去,王从勇扶着苏耀钰的肩膀说:“上京城就那么大,人能被藏去哪里,我这就率众帮你去找。”
“王将军。”裴斐却叫住了他:“何必弄出那么大的阵仗,莫姑娘无碍。”
“裴大人?你为何会这么说?”
裴斐借着风力,当空画出一个风镜,风镜中,一名女子正坐在一张书桌前看书。
随着风的消失,这块风镜也失去了踪迹。
“这是什么?”
“这是莫姑娘现在所在,她还在府中?”裴斐探究地问苏耀钰。
“嗯,昨夜柳可意找到庭荷,庭荷将计就计罢了。”
“也就是说,你早知道与你一起进宫面圣的是柳可意,不是莫姑娘?”
“不光我知道,裴斐也是知道的。”苏耀钰指指身边的无牙老人说道。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王从勇压低声音说道,“这样又能有什么好处?”
“王将军,难道你不是想让静王脱这不白之冤吗?柳可意当庭指认虞相,你觉得皇上还会不会查?”
“原来苏掌印想的是这一层,只要皇上重查柳知府一案,那必然能查到真相。”
“而且皇上既然已经猜忌虞相,所以重查一事定然不会落在内阁,到时候真相一定可以查出。”裴斐也应声说道。
王从勇满意地捶捶拳头:“多亏苏掌印与裴大人,可是彻查柳知府案又和静王有何关联吗?”
“若这个案子再查一遍,密诏的真假不就出来了吗?”
“对对对,虞相伪造假密诏,静王就洗脱嫌疑了,皇上见不到真密诏,自然不敢杀静王。苏掌印,我懂了。”王从勇对着苏耀钰躬身行了个大礼,心满意足地先行离开。
剩下裴斐对苏耀钰说:“苏生,你哄人的本事可真是一等一的好。”
“是啊,若要皇权巩固,静王必死,我们设了那么多的计,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能失败。”苏耀钰的脸上渐渐透出一抹暗色。
裴斐觉察到不对劲,连忙问苏耀钰:“苏生,你心中似乎有事?”
“没什么。”苏耀钰摇摇头。
“苏生,你最好不要有事瞒我,我们一路走到现在,不知死多少人,流多少血,就差这最后一步,若是你动了恻隐之心,致我们满盘皆输,你对得起所有的人吗?”裴斐急了,还想再劝他。
“裴大人,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误了你的大计,毕竟,你的大计里还有我的大计,我怎么可能让我们一起失败。”
裴斐听到这里,稍稍放了点心:“苏生,进来我心绪烦闷,燥怒得很,许是年纪大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这时,明国公的轿辇从两人的身侧走过,上面躺着满头白发的明国公,一脸憔悴,想来都是在为明牧担心。
裴斐又说:“想明国公当年多么意气风发,恣意风流不逊于苏掌印,如今也是为了孙辈发愁,想想真是不值得。”
“裴大人的家人呢?”苏耀钰想起那么久以来,他从没见过裴斐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