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后,周云澈收回目光,冷冷看着齐琼道:“齐琼贪赃枉法、折辱妇人,妄为人伦!且意欲谋反败我大周。即日起,革除齐琼丞相一职,齐家一脉,除后宫妃嫔齐充仪外,一概不留!私藏物品,尽充国库。毁其兵器,盐铁由官府收押卖之。公子齐谦之,告发有功,特将齐琼与其妻张氏,交由齐谦之处置。另,封公子齐谦之为隐郡王,赐郡王府,不日建成,迎其入主。”
苏新庭点头,作揖:“皇上圣明。齐公子立下大功。虽说不用赏赐,但必要的还是少不得。以免皇上落下薄待有功之人的口舌。”
李翰林赞同道:“苏太傅所言甚是。齐公子虽是身份不明,但只消其不入官场,不掌实权,于我大周江山,也就无隐患。”
周左澈笑着点头:“臣弟也赞同。郡王,身份尊贵,该有的俸禄产地丰厚,只是挂名,想必,齐公子也乐意接受。”
“皇上圣明!”众人点头称是,跟着行礼。
“皇上。”忽然,一大臣上奏道:“齐充仪之父,为人不忠,这样的罪臣之女,是不够资格位列九嫔的。还请皇上,早作定夺。”
齐琼冷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女儿是无辜的,她没有罪,有什么,尽管冲我来!”
“无辜?”周左澈冷笑:“小小年纪,无师自通,对着齐公子亡母百般折辱,我可不信,没她的份儿。”
齐琼闻言,竟是颤了下。
“有其父必有其女!臣提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人黑压压站了一片,态度坚决。
周云澈唇角挂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既如此,那便夺了齐露之的充仪之位,降为答应,居西院冷宫,即日生效,李四,晚间宣旨。”
“是。”李四闻言行礼,内心暗叹。今天早上才得的荣耀,不到一天功夫,就要不见了。后宫前朝,总是牵连一处。
周云澈明显心情很好,拂袖离去。
在退朝声中,许多人明白一个道理。至少在很长的时间里,这都城的天,还不会变。只要这位年轻帝王在一天,都城江山,就动不得。
唯明八年,在齐谦之意外出现在朝堂的这一天,年轻的周云澈,真正开始他独揽大权的路。
行宫内,周云澈与周左澈并排立于廊上。
“这个齐谦之,还真是让人摸不透。暗卫来报,齐谦之十岁离府前的经历,与他所说,一般无二。但自他离府后,却再查不出他任何东西。这十一年的经历,仿佛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查不到。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将齐琼彻底扳倒。这样可怕的实力,你我经营多年,都远远不敌。”周云澈淡淡道。
周左澈却笑了:“左右观之,他与你我,在短时间内,无意为敌。相比于他的势力,他的身世,我反倒更好奇。”
周云澈点头:“他的母亲,应该也不是什么平凡人家的女儿。不过……现下不明他的底细,我们还是不要随意起冲突为好。”
周左澈点头:“他不是答应与你我一聚?介时,再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看着,倒是个言出必行的,我既借他令牌,那他应该也乐意与我结识。到时候接触下来,总能发现一二的。”
周云澈:“嗯。”
“对了,皇兄。”
“嗯?”听见周左澈笑着凑过来,周云澈转头看他。
周左澈:“将齐琼夫妇交给齐谦之处置一事,不如,让我代劳?”
周云澈皱眉:“你不是一向都讨厌跑腿吗?”
周左澈耸肩:“现在不一样,我还挺想看看,他那样一个人,是怎么报仇雪恨的。”
周云澈点头:“依你罢,多与人交道,总不是坏事。不过,以后,你得忙一阵了,齐琼余下的爪牙,还得靠你帮忙处理。”
说着,周云澈便从袖中拿出册子,递给周左澈。
周左澈接过:“这不是……!”
翻看没多久,周左澈就皱眉睁大眼。
周云澈微叹气:“这是他分布于周国各地已经拉拢过来的营党官员,还有许多培养的死士名单和藏身地点。连他们扮演的什么身份,什么底细,都给我列清了。你说,这位齐公子,是不是很可怕?”
周左澈吸着气合上:“难怪在朝堂上他没说明这是什么,也难怪你方才表情那么愤怒。这名单上,居然有这么多人,还有一些,我们根本没想过!这确实……”
“不过齐谦之说得也没错。”周云澈皱眉:“这个东西,帮了我大忙。”
“齐琼的爪牙,也是该一网打尽的时候了。”周左澈将册子递还给周云澈:“皇兄放心,明日,我就会让人行动。”
周云澈点头:“你我合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父皇的仇,也终于要报了。”周左澈长叹一口气,眼中,隐有泪光:“母后听了,应该也会高兴。本来,他可以多陪母后几年的……”
周云澈抿唇,半响,轻轻拍了周左澈的肩:“都过去了。晚宴过后,一道去看看母后。”
“成。”收回心绪,周左澈笑着点头:“那我走了!”
周云澈在廊外独自站了许久,转身正要入寝宫,却听得远处传来细响的脚步声,于是,立定不动。
片刻,一宫人便来到周云澈处:“皇上,苏太傅在殿外求见。”
周云澈眼神微动,通常,都是他传唤苏新庭,苏新庭甚少主动见他。
听言,周云澈轻点头:“传。”
“主子,您真的打算与贤妃娘娘联手?”春波惊讶地问:“您素来与其不合,贤妃娘娘她……会答应吗?”
苏南枝微摇着折扇,淡笑:“自然。这么多年了,你不会看不出她是个厉害的。何况,我们都是苏府的,又是亲姐妹,终究血浓于水,旁人比不得。以前,多是我们窄了心眼。”
春波忽然笑了:“奴婢明白了。但是主子,自从经历宜嫔的事后,奴婢觉得,您和贤妃娘娘的性子,越发像了,现在瞧着,还真的像对姐妹,以前,奴婢都没发觉。”
苏南枝听言,手微顿:“是么?连你也这么觉得?不过,不得不说,这不争不抢,不刻意追求什么的感觉,相较以往,要轻松快乐许多。我算是有点明白,为何她不瘟不火,却总是能赢了。”
“您现在这样,也很好。笑容,较以往,多了许多。”春波笑道。
苏南枝笑着摇头:“对了,春草呢?怎么拿些糕点还没回来?”
春波笑道:“主子,咱们梅园离这儿有些路的。”
“是么?晨起散步时,我倒是没怎么留意。”苏南枝奇道。
春波:“主子,您除了上次去找了一趟贤妃娘娘,就再没出来过。今日来了兴致,到处瞧,自是不觉得疲惫。现在可好,烈日当头,被困在这亭中不得走,若春草不去拿伞与吃食,我看您都走不回梅园。”
苏南枝轻敲了下春波:“敢打趣你主子?胆子大了?”
没打闹多久,苏南枝便叹气:“春草怎地还不过来?”
春波摇头:“主子呀!春草去了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来去,可得要小半个时辰。”
“这么久?”苏南枝放下蒲扇,颇为无奈。
“丽贵人。”
忽然,二人背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女音。转头之际,才看清身后站的是江漓与侍女碧草。
苏南枝点头:“静贵人。”
“拜见丽/静贵人。”
各自叫起侍女,江漓与苏南枝先后坐于亭内。
“丽贵人今日怎会在此?”
见江漓发问,苏南枝道:“只是今日有些兴致,出门赏景。不过没料到天气转热,这才躲着乘凉。”
江漓点头:“原是这样。”
苏南枝也好奇问道:“你呢?”
江漓笑道:“昭仪娘娘邀我一同赏花,后来天气热了,就回来了。不过,也实在被晒得受不了,这才找了地方躲着。”
苏南枝这才注意到被晒得脸通红的主仆二人,额上隐隐还有细汗。忙将团扇与丝帕递了过去:“想来静贵人也晒了有一会儿了。先扇扇风,去去温。”
江漓楞,也没过多推辞:“如此,谢过丽贵人。”
苏南枝摇头:“不碍的。”
春波也将帕子递给碧草。
“早些时候,我让侍女去取了遮阳伞和吃食来。这太阳,想必不到晚间是不会消了。你的听雨阁离得较近,等人来了,我让她先送静贵人回去吧。”
江漓笑道:“那就谢过了。若不是遇上你,想必我得困着许久了。”
苏南枝笑着摇头:“恰巧遇上,也是缘分,不必言谢。”
江漓浅笑:“听说你有去探过娘娘,贤妃娘娘现在身子可好?”
苏南枝点头:“不久前见过,好多了。”
“那便好。”江漓听言,笑了。
“二位妹妹好兴致。”
正说着,齐露之却带人走了过来。
江漓四人忙行礼:“参见充仪娘娘。”
侍女带着齐露之入了亭,将遮阳伞交给后头跟着的人。
齐露之优雅坐下,却不叫起四人:“这大热天的,也能瞧见二位妹妹在此交谈,倒是稀奇。本宫刚从太后那儿过来,昨日才刚承圣恩,累得慌。本欲来亭中歇脚,却瞧见二位妹妹。”
齐露将脸埋在扇下,嘲讽道:“本宫倒忘了,丽贵人还未曾侍寝,自是不能感同身受。静贵人……想必能体会吧?”
齐露之的嘲讽之意明显。春波听了,面上发白,苏南枝却是表情未变。
江漓摇头:“皇上对娘娘的恩泽,臣妾自然比不得。”
齐露之淡淡一笑:“静贵人倒是自知。也对,你虽承了圣恩,但却没有什么实质的赏赐。所以说,哪有什么飞上枝头一说呢?”顿了顿,齐露之又笑了:“不,不对。这飞上枝头的,倒是有。丽贵人,本宫很好奇,你比之贤妃娘娘,究竟差了哪里?”
苏南枝淡然低头,答:“贤妃娘娘蕙质兰心,臣妾自是比不上。”
“哦?”齐露之嘲笑道:“丽贵人入宫前,不也有六艺俱全,都城第一美之称么?”
苏南枝道:“多半以讹传讹,臣妾远没有如此才干,充仪娘娘莫当真。”
齐露之放下折扇:“说到贤妃娘娘,本宫倒对不住她。昨日,本该是娘娘侍寝,岂知,皇上非点名要本宫过去。让贤妃娘娘被笑话,也真的是无心的。丽贵人待见了娘娘,记得替本宫向她陪个不是啊。”
齐之与她身后的人都笑出声,苏南枝冷了脸,不答话。
昨日还啼哭不止,在旁人面前乖巧如伊,一朝,便露出尖酸刻薄、骄横跋扈的面孔。人不可貌相,果真如此。
因为齐露之故意为难,四人不得不持着行礼的姿势。可江漓刚刚顶着烈日赶了一路,没恢复多久,又被迫一直行着礼。再加上本就是小姐出身,养尊处优,身娇体弱的。很快,支撑不住,踉跄着跌倒在地。
“主子!”
“贵人!”
三人也顾不上那么多,忙上前欲扶起漓。而齐露之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堂堂丞相嫡女,却要忍受出身低微者压一头。
李惠与苏元夕她动不得,但苏南枝与江漓却可以。尤其是苏元夕,她齐露之最是妒忌。
眼下,她动不得苏元夕,但是正好。亲姐姐送上门,她可以好好出气!
当即,便冷笑着发作:“二位倒是学的好规矩,本宫叫你们起了么?是不是不将我这个充仪放在眼里?既如此,本宫就花些时间,好好教教两位,什么叫规矩!不如这样?二位妹妹便在那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好好学学。至于……这两个贱婢,就跪着!”
阴险一笑,齐露之指着亭外的地方道。
如今天气很是炎热,而那小路旁又无任何遮阳的东西,石子经过暴晒,则更烫人。无论站着跪着,都倍受煎熬。
碧草忙道:“求充仪娘娘开恩!我家主子之前晒了一路,身子本就有些不适,是万万晒不得的!”
齐露之不悦:“这儿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说话?来人,掌嘴!”
碧草在受了两掌后,江漓挣扎着起身制止:“娘娘息怒!臣妾这便领罚。”
碧草顶着红肿的脸,扶着江漓起身。齐露之冷笑。
苏南枝皱眉,眼神愈发寒:“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最好。不然,总会遭报应。”
齐露之不自觉地,竟被苏南枝逼退了两步,反应过后,恼怒不已:“本宫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出人意料的是,苏南枝一把握住齐露之挥来的手腕,轻轻甩开:“娘娘虽贵为九嫔,但还没有资格入皇谱。教规矩可以,教训嫔妃,也轮不到你来。”
无论苏元夕还是苏南枝,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主。不管处在什么劣境,该有的傲气骨性,从来不丢一分。
“你!”
不待齐露之反应,苏南枝已经带着春波与江漓等人离开亭子,去往烈日处。
齐露之脸上青白交加,苏南枝说的,的确不错。在后宫,真正算得上是娘娘的,只有德妃秦安然……还有贤妃苏元夕!
“好!本宫看你能猖狂到几时!”齐露之猛地扔掉折扇,拂袖坐下,怒视着亭外的苏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