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挑来挑去,周左澈都没挑到合适的,一一否决。
有周云澈坐镇,那些大臣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灰溜溜地离开。
“唉……”周左澈摇头:“这年头,找个人过日子都不容易。”
“那是你太挑了。”周云澈很不给面子地驳斥他。
“我又没你那么好命。”周左澈手搭在齐谦之肩头,笑意深深:“可以娶到绝代佳人,真不错。”
苏元夕:“王爷玉树临风,自然也是可以的。”
周左澈朝苏元夕挑眉:“嫂嫂真会说话。可惜啊……唉,莫说嫂嫂,这些个臣女,连我身边的隐郡王都比不得。要我选她们?还不如选他呢。”
苏元夕的笑容僵住:“王爷真会开玩笑。”
“不是。”周左澈摇头,扯过齐谦之:“万一哪天这么处下去,也保不齐会出现什么两情相……啊!”
齐谦之冷冷地踩上周左澈的脚,沉声:“你再胡言乱语试试?给我适可而止。”
苏元夕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而周云澈,觉得有点丢脸。
“我们去那边坐坐。”
果断地,周云澈拉过苏元夕要走人。眼不见为净。
“撒开。”齐谦之有些不耐烦地拨开周左澈的手。
周左澈却又笑着搭上来:“诶,我说真的,要不咱俩……”
话还没说完,齐谦之就给了他个过肩摔。勉强打了个滚,周左澈才不至于真的被摔在地上。
只是,他人还没站起,齐谦之就手握随身剑柄拔出,架在他脖子上,冷冷道:“我再问你,真的还是玩笑?”
“真的,不不不!玩笑,我开玩笑呢!”原本想存心逗弄的周左澈在见到自己飘忽的一缕断发后,果断改了主意。
苏元夕察觉动静,看着二人,皱眉。为什么,会有些不安?
齐谦之这才饶人,收回剑:“欠收拾。”
周左澈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尘,口里没把门:“不就说了几句玩笑么?这么认真作甚。斤斤计较,跟个娘们儿一样。”
正欲抬头的周左澈被齐谦之突如其来的剑气逼得连连后退。
一旁的周云澈顿觉不妙,看见齐谦之出手狠辣,全然没有半分玩笑,皱紧眉头。再看齐谦之原本清明的眼睛泛着猩红,心里一沉。
“不好!他真的起杀意了!”
周左澈显然不是齐谦之的对手,躲避越来越狼狈,周云澈及时赶来,一把拉过周左澈,才让他不至于被刺中。
“隐郡王,你先停下!”
齐谦之非但没有停手,反而越发出手凌厉。
二人大惊。
一来,他们不知齐谦之会武功。二来,齐谦之为什么会突然出手的原因,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二人,也算是高手,然而,合力却还是对付不了齐谦之。
不远处的苏元夕心里着急:“怎么会?”
苏元夕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也顾不得惊讶周云澈会武功的事,而只想齐谦之别再继续下去。不然,真的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终于,在周左澈肩头被刺上一剑后,周云澈沉着脸:“程平,游歌。”
早在暗处忍耐的二人瞬息出现在齐谦之身后。
程平与游歌,是实力数一数二的隐卫,二人合击,哪怕对付七杀中排行第三的黄莺,也不会差。
然而,可怕的是,三人合击下,齐谦之毫发未损,全然没有压力,反而是他们三人越发狼狈。
“管不了了!”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
“小心!”苏元夕横下心,猛地推开周云澈,齐谦之的剑刃,停在苏元夕后背分厘之地,猛地收回手。
“你……”周云澈回神,迅速带离苏元夕,见人没什么事,这才放心。
齐谦之的神色,慢慢回复清明,冷漠至极。
冷漠,是那种发至内心深处的。
周左澈怔住。他大概知道,应该是他什么话刺激到了齐谦之。
还没开口,就见齐谦之将剑扔在地上,一个翻身,跃出墙,不见踪影。
“追吗?”
“不用了。”周左澈摇头。
“受伤了,先去处理。”周云澈见周左澈阻止,也没说什么,带着人进屋。
苏元夕坐在院中,神情冷漠而担忧。
今日一出意外,逼出周云澈不少底牌。但是,齐谦之也暴露了会武功的事实。
“还是没办法面对么?……”想起方才齐谦之的样子,苏元夕就直叹气,狠狠拂袖。
该死的周左澈!乱说什么!
今日,要不是这些人在这里,周左澈保不齐要为他的口没遮拦付出代价。
势力遍布的璇玑阁主人,论实力,自然是很多人都望尘莫及的。
出神间,周云澈已经从周左澈处出来,轻轻拍了拍苏元夕肩膀:“回宫。”
苏元夕点头跟上:“王爷如何?”
“皮外伤,没什么事。”周云澈松口气,摇头。
“对了。”周云澈停下脚步,看着身后的苏元夕:“程平游歌,还有我会武功。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会隐瞒。但是之后,我不希望再听见有关今天之事。不然,我不会客气。”
“好。”苏元夕答得干脆。
之后,二人各占一边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之后,齐谦之就再没出现。这位新晋封的隐郡王,仿若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除了……
苏元夕皱着眉头看着燃得正旺的纸张,皱眉:“才刚来不久,给我留个话,就又回去了。被打击成这样,那些事……算了,红离既然到了,我明天就见她。想来,也是有一年没见那家伙了。”
原本皱着的眉头舒缓,还带着淡笑。
“主子,您还没睡么?”
门外的秋月推门而入,皱眉看着正撑头在妆台上发呆的苏元夕。
“快了。”苏元夕回神,笑看向秋月:“你来得正好,帮我拿盏烛台过来。”
秋月依言照做:“您要这个作甚?”
“觉悟住持的信,我还没回呢。方才没想好说些什么,不过,现在想到了。”苏元夕接过烛台,稳稳地放在妆台上。
“好了,你去休息吧。”
“主子,我帮您研墨。”秋月正要离开,却被苏元夕拉住,摇头。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去休息吧。”
“那主子您早些休息。”
“嗯。”
见苏元夕点头,秋月才小心地关上门离开。
看着秋月离开的方向,苏元夕有些惆怅。
秋风秋月对她其它身份一无所知。不是不信任,而是太危险,她不愿意卷她们进去。
再次打开手边的木匣,苏元夕拿出最上头的册子。
磨墨,细细斟酌片刻,苏元夕才在隔页的纸上写下娟秀又不失潇洒的字体:
师父
徒儿不孝,为家私情义
如今,深困囫囵,拔而渐深
与天子合谋,或双营得利,或陷于水火
不亚与虎谋皮
初历凡尘,不晓心魔何解
抑之,慰之,或不为之
林林总总,欲究错对
求解徒儿迷津
一别经年,望师安健
徒:苏医
“我做的很多事情,到底……”
是对是错?
苏元夕幽幽地望着一旁明灭的烛火。不知。
盛书正在乐坊阁楼查看资料,忽听人来报:“盛司乐,贤妃娘娘来了。”
盛书很是吃惊。
她们这种地方,除了要开办重要宴席献艺外,平日里,没哪个妃嫔会愿意过来,更何况是高位妃嫔?
盛书忙放下东西:“快带本司过去。”
“参见贤妃娘娘。”盛书匆匆带着人行礼。
“不用多礼。”苏元夕亲自扶起人,盛书有些受宠若惊。
“盛司乐安。”秋风秋月依着规矩行礼。
“二位姑娘不用多礼。”盛书很快免了二人的行礼。看向苏元夕,眼中闪过惊艳。
“娘娘,您是为三月后良妃娘娘的晚宴来的吗?”盛书小心问道。
苏元夕摇头:“本宫琴艺不是很好,皇上说这音司坊教出来的还不错,让本宫学学。可有什么好的琴师能介绍?”
盛书了然,点头:“有的,下官这就差人请来。”
“娘娘,人来了。”
片刻,来了一位怀抱古琴的清雅仙逸的白衣女子。气质不俗,很是吸引人。
苏元夕看了看来人,笑着接过盛书递来的茶杯,轻抿一口:“这姑娘琴艺很好?”
盛书笑着点头:“她是位非常出色的琴师,娘娘不妨先听听?”
“也好。”苏元夕点头。
女子抱着木琴席地而坐。
白裘端正曳地。玉指轻拨,传出两声,宛如流水之音。
待四周沉寂,指尖才缓缓跳跃弦间。
……
秋月几人睁大眼。本来,以为苏南枝的琴艺已经无人能及了,不曾想,还是有更好的。
苏元夕朝着女子挑了挑眉,女子回以深笑。
“果然很好。”苏元夕有些惊讶。
红离可以啊,还真的会弹。
“离,这是贤妃娘娘。”
盛书将红离引向苏元夕处。闻言,红离温婉地行礼,低头。
“娘娘,这琴师唤离。但是,她天生……所以,是不能开口说话的。有什么话,她会写出来告诉娘娘,还望娘娘见谅。”
“……嗯!”苏元夕点头,忍着笑。
一个泼辣毒舌的家伙,不会说话?让一个平时红衣上身,话不离口的毒蛇去扮一个穿着最讨厌的白衣,端的最讨厌的仙气飘飘气质做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苏元夕的嘴角,越拉越开。
看来,某阁主忍受某个家伙很久了。怎么说?反差太大,八竿子打不着,肯定不会引起怀疑。
不过,红离得疯。看她射来的冷箭就知道,不用说,这笔账,得记在她苏元夕头上。
红离暗自的一个白眼,说明一切。
离了阁楼,红离将人带到一间清雅别致的院子。
给苏元夕上茶后,红离便抱着一把古琴出来。盛书早已经准备好笔墨,退开位置留给红离。
“弹?”
苏元夕接过字体,疑惑。
红离身旁的盛书解释道:“离姑娘是想让娘娘先弹一曲,试试功底。然后,再根据娘娘的能力来教习。”
听完,苏元夕就放下茶杯,对红离笑了笑:“没问题,现在即可开始。”
秋月惊讶极了:“主子,您未学过琴啊,您会弹?”
秋风见苏元夕很是淡然,笑道:“主子爱看书,兴许是自学成才。”
“娘娘好厉害!”秋月由衷地赞叹。
盛书对苏元夕有些另眼相看。
红离来了兴致,亲自将自己的檀香木琴在案桌摆好,请苏元夕入席,与盛书在一处观赏。
思量片刻,苏元夕信手拨弄了两下琴弦,笑了:“好琴!”
红离听言,染了笑意。
“娘娘要弹哪首曲子?”
抬眸,苏元夕低低一笑:“《竹兰序》。”
众人听言,不免抽了抽气。此曲算得上是周国公认的名曲。动听至极,却刁钻难习。失误性极大,很少有人尝试。
琴艺没有到如火纯青的地步,是弹不好的。就算琴艺好,没有弹出感情也无用。
“这曲子错一个调子,整首曲就毁了。”盛书很惊讶:“贤妃娘娘,您确定要弹《竹兰序》?”
苏元夕点头。
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中,苏元夕缓缓闭眼,拨弄指尖。
琴音交错,悠扬空灵。竟造出竹叶被风拂过的沙沙声响。
关键,苏元夕还是闭着眼睛的。
此等琴技,都可与红离比肩了。
众人,尤其是红离,眼里都有着不可置信。就这样的琴技,还用教?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琴声渐逼进最为精彩之处。
悠扬清远,淡然自若,转而萧杀四起,轰鸣盖地!
这是令所有听者为之心惊的一幕,也是这名曲独有的特色。
在众人屏息的刹那,苏元夕忽然睁眼,唇角挂笑,指尖飞掠,将曲音推向高点。
然后……
“铮!”“哚!”“鏘!”“嘭!”“嗡!”
……
万未料到,等来的,不是什么竹音萧杀,而是魔音杀人!
若说众人方才还陶醉,那现在,他们是宁愿没长那两只耳朵。
原因无它,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太难听了!!
什么琴艺高超,都见鬼去!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周云澈说还有待加强。这……哪里是有待加强啊?
终于,红离忍无可忍,上前打断,一把抱住琴,眼中划过心疼。
这才总算解救了众人的耳朵。
“如何?”苏元夕还不自知地抬眼看着红离,却见她直接黑了脸,抱着木琴转身,背对着自己。
苏元夕:“……”
秋风与盛书,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而秋月则忍笑忍红了脸。
盛书斟酌片刻,才笑道:“娘娘琴艺精妙,可堪当大师。就是……高音部分……还有,嗯……些许欠缺。不过无碍,娘娘多加练习就好。想必,跟着离乐师,应该能长进不少。”
……些许?众人嘴角抽搐。
就连苏元夕自己,都尴尬地摸了两下鼻梁:“咳嗯!那个……有劳。”
什么水平,苏元夕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盛书,给足了她面子。真的,要换作是她,指不定得气得不理人。
看着红离的黑脸,苏元夕很无奈。
这真不是她存心逗弄。
她精通五音琴律,会听、会品、会解。琴音也一流。就这些来说,叫大师也不为过。
但是吧……人不是完美的,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缺陷。
她苏元夕的缺陷之一,就是高音弹不来。不是她笨学不来,就是一弹出来,总是不受控制。像个音痴。
怪就怪在,她苏元夕不是音痴,而是音才。
璇玑阁的人大多精通六艺。未免暴露身份,苏元夕用音律,独创了一套文字体系。
只有璇玑阁的人,才能听懂,也只有他们,才可以进行交流,传递讯息。
雅而隐蔽。许多人,都崇拜他们这位大长老。
然而,这样一位天才,却从来不会在公众面前弹一首曲子,最多,教教琴语。
但是因为低音高超,很多人都误以为苏元夕有多厉害。
难怪了……
红离瞪着苏元夕,难怪每次让她弹,都推辞不干。也难怪唯一一个听苏元夕弹过曲子的阁主大人会意味深长地说出:“听她弹琴?你们会后悔的。”
璇玑上下还坚信苏元夕琴技可横扫六国。横扫六国?红离暗自黑脸。
此刻,她无比想将整个璇玑阁的人都拉出来,让他们见识一下,堂堂音律奇才,是如何被六国扫地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