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一声,苏元夕牵着他进了屋。
点了床头的灯后,便烧起火炉,并接下周云若身上的白裘,用毯子裹紧并抱在怀中,偎着火炉取暖。
全程,周云若都由着苏元夕动作,依在她怀中,动也不动,乖巧得不像话。
直至握着的手不再冰凉,苏元夕才低头看他。
“云若,暖和些了吗?”
温柔的询问,让周云若抬起眼睛与之对视:“暖和。”
苏元夕眼底闪过柔色,小心放下周云若:“你再烤一会儿火。”
周云若裹紧毯子,轻颔首,安静目送苏元夕挑灯出门。
半柱香后,苏元夕拎着盒子,顶着寒风进来。
抬头的时候,见周云若仍安坐着,松了口气,将盒子放在案桌边,笑问他:“怎么不跑了?”
周云若抿紧唇,离开炉边,将她拉过来,像她之前做的般,笨拙地给她盖毯子取暖。
苏元夕失笑,反握住他的手,在案桌边坐下,掀开食盒:“好了好了,我不冷。走了那么久的路,饿了吧?看看,我给你备了什么?”
周云若依言望去,见到的,是一碗晶莹的银耳羹,还散着热气。
苏元夕小心地捧出来,将勺子递给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尝尝吧?我的小太子。”
周云若小心地尝了一口。
“喜欢吗?”
周云若看着笑吟吟的苏元夕,竟也跟着笑了:“喜欢。”
那口白牙和明媚的笑容,让苏元夕彻底沦陷。
重新将毯子盖在周云若身上,苏元夕没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之后才起身:“好吃,就多吃些,慢慢吃,都是你的,没人抢得走。”
周云若安静地吃完,抬头的时候,就见苏元夕靠在里间的床头,笑吟吟地看他:“吃完了?”
“嗯,吃完了,全部。”周云若起身,将空碗展给苏元夕看。
这番讨好的举动,又融化了苏元夕一回。
“将旁边的水喝了,润润口。”
周云若伸手,将苏元夕倒给他的茶水吃了个干净。
忽然间,苏元夕真有种想养大周云若的冲动。
伸手招了招,周云若便听话地走了过去。
“脱了鞋和毯子,躺好,躺在里间,我刚刚躺的那个地方,对,就是这儿,靠在枕上,乖乖躺好了。”
苏元夕先是让开位子让周云若躺好,再给他盖上被子,之后,又起身将之前他脱下的毯子覆在被子上。
待熄灭炉火吹灭床头的灯,这才小心翻上床。
钻进被子的时候,侧头,正瞧见周云若缩成一团,乖巧得如猫儿似地看着她。
苏元夕看着周云若晶莹的眼,坏笑:“看得这么认真?贵妃娘娘好看吗?”
周云若闭眼,轻颔首:“好看。”
苏元夕心中一暖,又怕他这么侧着会漏风进来,引起着凉,就将他护在怀中,闷笑:“以后,你天天能看到这么好看的贵妃娘娘,快睡吧?要是不听话,你可就看不到了。”
周云若摇头,经过奔波,确实也累了,放松的刹那,便睡去了。
折腾许久的苏元夕,在确认周云若睡着后,边也支撑不住了。
……
“主子。”
“……嗯?”
迷糊间,听见秋风叫唤,苏元夕睁眼起身:“才几更天,怎么还没亮堂就叫我?”
“您掌了凤印,各宫妃嫔都要请安的,自然要早起,何况,您还要……啊!”
秋风的一声惊呼,彻底吓醒苏元夕,还将秋月妙珠招来了。
“说话到一半就鬼叫,干嘛呢?”
苏元夕府抚着心口,看向周云若,见人还安睡,这才小心下床。
还好没吓着孩子。
“秋风姐,你怎么了?哇!那那那……”原本进门的秋月在见到苏元夕身后躺着的小太子时,忍不住惊呼。
苏元夕上前,一把捂住秋月的嘴:“那那那,那什么那?不就是躺着个人么?”
“那是……太子?!”最后进门的妙珠,呼道。
“太子?!”
秋风秋月的异口同声,终于吵醒了小太子。
“叫什么叫!人都给你们吵醒了!”苏元夕很是不满地瞪着二人,走向周云若。
睁眼的瞬间,周云若只迷糊了片刻,便迅速回复清明,深沉晶亮的眸子四处转悠,在看到苏元夕后,便散了方才的一抹焦色。
“醒了?”
到周云若身边的时候,苏元夕的语气便放柔了,替他盖好被子:“天还尚早,你再睡会儿,好不好?”
点头,周云若缓缓合眼。
苏元夕淡淡一笑,轻手轻脚地远离周云若。
“动作轻些,别再吵醒他了。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出去说。”
苏元夕对三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几人轻手轻脚地出门。
赶往大厅的时候,秋月忍不住问:“主子,怎么回事?太子不是在太后处么?怎的过了一宿,睡……兰亭阁来了?”
“这个……”苏元夕顿住脚步,嘴角忍不住上扬:“嗯……怎么说?啧!不太好说清,总之……是他自己找来的。”
“自己找来的?”秋月捧腹:“主子,您骗谁呢?”
“爱信不信!不然,你问妙珠,她可是在场的。”苏元夕摇头。
这么离谱的事,要不是她亲历,也不信。
“可是娘娘,太子与您素昧平生,怎会来找您?”秋风有些不敢置信。
“那孩子……”苏元夕耸肩,轻叹气:“我也不知道,一见面就有些赖我。”
“对了!他还夸我好看来着。”说到这个的时候,苏元夕颇高兴。
往往,小孩的话最真,说你好看,你就一定好看。
此话一出,四寂无声。
“噗!”
“呃……”
“咳嗯!”
苏元夕睁大眼:“是真的,你们什么反应?”
“主子……莫不是魔怔了?”
“梦魇了吧?”
听见秋风秋月私语,苏元夕红了脸,拂袖而去:“爱信不信!”
前厅里,苏元夕百无聊赖地听莺莺燕燕跪安看茶,恭维讨好。
要天天这样,那她早晚得疯。
“贵妃娘娘如今有太子在膝下,又执掌凤印,受皇后礼遇,可真是让人羡慕。”
“若是日后有了儿女,可谓如虎添翼。”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苏元夕耳朵都起茧了。
“只是不知,贵妃娘娘会如何抚育太子?若日后有了孕,会不会……忽略一二?”
原本,苏元夕忍不住赶人的,而江漓的话,让她收了这想法。
次首的苏南枝,冷冷看向江漓:“你什么意思?”
“就事论事。”江漓不卑不亢。
“静昭仪所忧虑的,也是在理的。”陆离帮腔道。
她这么一说,不少人也开始拿这个当借口。
苏元夕冷笑,打断她们:“说够了?这么能耐,一个个的,说得这么在理,怎么不去亲自和皇上说?让他将太子交由你们抚养?好个就事论事!”
苏元夕起身,笑着看向江漓:“静昭仪如此通透,倒确适合养孩子,只是,皇上下的旨,将太子交由本宫抚养,你一个昭仪……倒敢对圣意不满了?”
“不敢!”这罪名扣得太大,江漓自是不认。
“不敢就闭嘴!本宫的事,几时轮到你们指手画脚了?!”
苏元夕一点儿也不客气,让江漓白了脸。
早前妒恨江漓得宠的人,都不免幸灾乐祸。
见苏元夕脸色不好,苏南枝起身:“时辰不早,该向太后请安了。”
“离请安还有一个时辰,雅妃娘娘急什么?”显然,有人不想随这份意。
“还没见过太子呢,听说与皇上长得很是像,还真是好奇……”
……
话题,一下便带到周云若身上。
苏元夕听着,不表言辞,等到时机差不多,苏元夕才起身,冷笑:“太子,是想见就能见的?你们将他当什么了?雅妃留下,其他人,该散的,都散了。”
苏元夕发话,众嫔妃不得不从,陆续离开兰亭阁。
“吃早膳了?”等人走散,两人才并肩离了前厅。
“还不曾。”见苏南枝摇头,苏元夕笑着拉她往大厅走。
“那就一起吃,顺便,我带你见个人。”
“谁?”
苏元夕笑道:“小太子。”
苏南枝好奇,昨日还提心吊胆,方才还无精打采,怎么提到太子就这么高兴?
两人踏入大厅时,正巧看到周云若小小的身影在案桌边,不紧不慢地忙活,妙珠小心在身后护着。
“贵妃娘娘,雅妃娘娘。”
听见声音,周云若转身。
二人这才看清,刚才,这小身影晃在案桌间,竟是摆了三双碗筷。
“你来了。”周云若缓步上前,拉住苏元夕,继而晶亮的眼看向苏南枝:“雅妃娘娘。”
“这便是太子?”苏南枝被他的举动软化,稍弯腰笑看着他:“长得真好。”
“可不?”苏元夕蹲下身看他:“起这么早?刚刚在干什么?”
周云若点头:“我听人说你带了雅妃娘娘用膳,多备了一双碗筷给她。”
苏南枝听言,心都要融化了:“太子真客气,谢谢。”
苏元夕明媚一笑,方才的烦闷转眼烟消云散。
“吃饭,吃完去请安。”
只是,没等苏元夕几人动身,秦氏就杀过来了。
“太后驾到!”
听见这一声,苏元夕忍不住抽气,完了!
苏元夕等人行礼,秦氏看也不看,直直拉过周云若,上下打量,才松气叫人起身。
“云若,那字条是你留的?”听得秦氏问,周云若点头。
“你一个人乱跑,万一出事了怎么办?知不知道?皇奶奶都快被你吓死了!”
秦氏兀自说着,周云若垂眸,不发一言。
“你这孩子……唉!”秦氏颇无奈摇头:“这性子沉沉闷闷,不知跟谁学的,澈儿他们说,你一年到头都不常开口,昨天,也就同哀家说了几句话,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秦氏唉声叹气,苏元夕与苏南枝却是面面相觑。
不会说话?刚才可是有问必答。
“呃……太后。”苏元夕咳了一声,准备开口。
“你也是!”听得苏元夕的声音,秦氏不客气地指责起来:“平时做事妥妥当当的,怎么这么不会照料孩子?大半夜的,将个三岁孩童拐来,不怕他出事么?哀家又不抢,你急什么急?”
“我……是,太后说得是,我确实不该,呃……拐跑太子。”苏元夕本欲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总不能如实相告吧?不然别人肯定认为她疯了。
苏南枝忍笑,退在一旁看戏。
“我自己来的,不关母妃的事。”忽然间,周云若拉住秦氏衣袖,开了口。
很明显,周云若在护着苏元夕。
之前,小太子一直称她为“你”,母妃二字,则是给足苏元夕面子,他肯喊,代表是承认她了。
苏南枝笑着摇头,苏元夕则笑吟吟。
这么小,竟会疼人了。
秦氏先是一惊,继而眼眶发红:“你这孩子,终于肯多说些话了!为什么要来找明贵妃?”
周云若听言,拉过苏元夕:“想见母妃,喜欢母妃。”
苏元夕的眼中,已经装满了蜜。
秦氏笑看苏元夕:“昨天,你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开导他吧?难怪要半夜带人走,是想给哀家和皇上他们一个惊喜吗?你很会教孩子,云若在你身边,哀家倒也放心了。走,皇奶奶带你四处转转!”
苏元夕尬笑,刚才不还说她不会照顾孩子么?
周云若回头,如琥珀的眼,沉沉看向苏元夕,苏元夕一怔,继而,笑着点头:“听话。”
周云若果然听懂了,回头,由着秦氏牵着他走,还奶声奶气地喊了句:“皇奶奶。”
清脆的一声,直接化了秦氏的心。
秦氏喜笑颜开:“听见没?孙儿喊哀家皇奶奶了!”
“恭喜太后!”
秦氏乐呵呵地牵住周云若的手,她其实想抱抱周云若,但周云澈曾说,自从三岁开始,除了特殊情况,他谁也不让抱。
不过,能听见他喊人,也知足了。
“云若,再叫一次。”
“皇奶奶。”
“唉~再叫一次!”
“皇奶奶。”
“哈哈!再来!”
……
秦氏如孩童般不依不饶,而周云若依旧平平淡淡,让他喊,他便喊,连着几十遍,语调都不换的,更没任何烦躁的表情,乖巧得不成体统。
苏元夕听着,耳朵都要长茧了。
让她来?得疯。
苏元夕摇头,拉住苏南枝:“小太子忍力非凡,我看,将来必成大器啊!”
苏南枝点头:“我看也是。诶?你拉我去哪儿?”
“尚衣司。”苏元夕眨眼:“给小太子和你们做衣服。”
“不是只为小太子?”苏南枝不信。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