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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字酒抬头看这宫门,富丽堂皇雕梁画栋般,高耸的门内,一条长长的路通向深处错落冰冷的宫殿。宫门前停着不少精美华丽的马车,站了不少打扮得如花似玉的官家贵族的公子小姐们。
挑开马车的门帘,碧婉扶着沈字酒下了马车,便有宫中的嬷嬷殷勤地迎上来,引沈字酒和沈悠进宫去。
“沈公子,这边便是公子们的去处了,皇后娘娘为女子设的宴在御花园,老奴便引沈小姐过去。”
今日宫中设宴,便是皇上同王爷们在宫中设酒,吟诗作赋以显才学。而女子们则在御花园中,陪着皇后呷茶赏花。
沈悠看着身边的沈字酒。自己的妹妹如今十七,早已过了及笄的年纪,沈父和沈悠都未早早给沈字酒定下婚事,沈字酒的母亲走得早,家中只有她一个独女,如今沈家算得上是身在高位,倒也不愁沈字酒的婚事,只希望沈字酒还能在身边多留些日子,不想家中的宝贝独女早早嫁做人妇。
今日的沈字酒虽是一身有些素淡的青色衣裙,但是到底是从骨子里便生得好看,未曾浓妆艳抹却依旧掩不住她的秾丽秀色。
宫中设宴,哪有单纯之说,尤其是沈字酒如今已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想到这后宫中的宴会,沈悠便是不由得担心。但想起今天马车上,沈字酒的一席话,沈悠忽觉的,自己的妹妹已不是往日里那般天真柔弱,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教导似的开了口:“阿酒,谨言慎行,万事有礼一些。”
沈字酒又怎听不出来沈悠的提点。
这皇宫便是集了这世上所有权力的地方,为了能踏进这片儿方寸大小的地方,多少人在前朝争的头破血流,后宫中也是明争暗斗。
“字酒明白。”沈字酒微微抬头对上沈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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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嬷嬷领着沈字酒和碧婉向御花园走去。
通往御花园的鹅卵石道,两边的海棠花已是开了。一路上已是有不少年纪相仿,同样是来参加春宴的小姐们,看见如此好看的海棠,便拈一朵插在髻上,玲珑小巧的一朵,倒是俏丽可人。
御花园中,浅葱色的杨柳刚抛了枝,细叶微垂,四周便是有观景的长廊,朱色木柱,墨色瓦顶,廊檐精雕细琢,用宝蓝色与金色的染料在梁上作了连绵华贵的纹案。那长廊环绕一周,园子的正中,那座假山,巧夺天工,形状如盘龙般奔放,周围又好生环绕了花草缀饰,不失天地的灵动秀气。那边上的空地,三两细竹斜生,抑或是枝头压了苞的花树。
如此奢美的园子,纵是沈字酒已不是第一次进宫见过这御花园,却也感慨这园子,到底是天家的手笔。
那假山后长廊相连的正中,便是一座不小的花厅。
亭子边上挂了透明的薄纱和珠帘,如今的皇后宋氏,便在亭子正中那张上好的楠木椅上一脸温和笑意地坐下,颔首看着周围环绕着的毕恭毕敬的女子们,手臂搭在桌沿,将手背微微撑着脸,着一身用金线绣了花纹的精美华服,繁复的发髻上戴着赤金的凤钗。
皇后宋氏是当今太子宋珩的亲生母亲,如今竟也是四十的年纪,但却依旧难在这女人身上看出年岁的痕迹。行头虽华贵却不艳俗,举止端庄又不失亲切,这般大气雍容的贵气,令周围也就双十年岁的贵女们,看着都是心生敬意,暗暗的还有些羡艳。
当年也算得上是准婆媳一场,如今又是再次相见。虽说当年自己被指婚给太子,却很少见过太子。倒是皇上赐了婚之后,皇后对她这个准儿媳关照有加,几次进宫同她寒暄交代,还隔三差五命身边的嬷嬷亲自上沈府为沈字酒送些东西。
沈字酒抬头看皇后,心中有些感慨,但念到前世的事情,对皇后到底还是有些好感,却发现,皇后的目光似是穿过人群,含了笑,远远地将沈字酒看着。
沈字酒微愣,再回过神来,看见皇后正垂着眸与周身站着的两个姑娘寒暄,不时地发笑,似是心情极好,不曾向她这边看来。沈字酒疑惑,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不再在意。今日春宴,她只需应了流程,安安份份参加过,不曾失礼,也不要引起众人注意才好。
如此,她便也不再多想,由嬷嬷引着,和碧婉一同进了花厅。
“今日的宴会便是在这花厅中了,老奴先退下了。”那嬷嬷将二人带道花厅前,便也不多作停留。
沈字酒低眉,轻轻福了身子。尽管是位嬷嬷,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沈字酒也不敢失了礼节。
“皇后娘娘皮肤这般好,连浅浅见了皇后娘娘都觉得羡慕呢。”
刚踏进花厅,沈字酒便听见分外甜腻动人的声音,熟悉的很。沈字酒心中了然,我们的京中第一才女陆浅浅小姐,又发挥自己嘴甜的特长了。那凑在皇后面前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陆浅浅和李锦。
“这孩子,嘴是真的甜,本宫如何与你们这般年纪花般年纪的人儿相比。”就是皇后如今已有四十岁,听到陆浅浅这番话,心中也是满意,一手掩了嘴轻笑,另一手握住陆浅浅的手,更觉得陆浅浅是个贴心的姑娘。
李锦在一侧,见陆浅浅被皇后娘娘赏识,也赶忙奉承道:“浅浅姐姐说的极是,锦儿每次见皇后娘娘,也都觉得更加惊艳几分。”
“我们锦姐儿也是越发好看了。”
话音刚落,皇后身边便有侍女走过来,伏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皇后便转了眼神,向花厅的一侧看去。
皇后方才待陆浅浅那般温柔,还亲自握了陆浅浅的手,如今到了她,也不知是何许人也,便是有人将皇后的注意力转移了去,心中顿时有些不满,随着皇后的目光看去,边看着那花厅角落里的沈字酒。
“沈家姑娘来了。”皇后突然开了口,温和地出声。
二人寻了个花厅里偏角落里的地方,本想着安静如鸡不引起注意,但是怎皇后酒偏生知道她们来了,还独独点了她的名字。
莫名其妙便又引了人注意。
思考到,自己毕竟是个重臣的女儿,就算她有心避着,身份摆在这里,大抵也是显眼的。沈字酒第一次有些惆怅的感觉,家中有权有势还有这般不好,走到哪里都惹人注意。但既然皇后开口,自己便自然是要上去行礼的。
今日春宴,各位官家子女们皆是打扮得如花似玉,看着便是费了一番心思,只有沈字酒,一身素雅青衣,莲步轻移,向皇后走去,反倒是有几分清新脱俗的意味。
李锦一副眉挑了挑,有些不屑,在陆浅浅耳边轻哼一声,嘲道:“穿得如此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庶女。”
此刻无人注意这二人,陆浅浅脸上挂着方才的笑,不动声色地对李锦说:“妹妹莫要这样说,沈小姐可是如今贵不可及的沈府千金呢。”
“啧,什么贵不可及,不就是个沈家,在我丞相府面前像个暴发户似的。”李锦听了陆浅浅的话,更加不满。
陆浅浅见李锦面上表情不悦,便更挑了话头,小声对李锦说:“那自然是无法与丞相府相比的……呀,浅浅记得,前些日子妹妹还见过这沈小姐?”
听了这话,李锦便又联想到前些日子在清桐苑内,二人的过节,如今沈字酒又被皇后亲自招呼,只觉得心头发恨,便顾不上那么多,当着众人的面,便是突然说道:“哟,今日皇后娘娘亲自设宴,怎沈家小姐这身行头这般素淡,莫不是觉得这般场合不值得沈小姐穿些值钱的衣服?”
李锦开口,便是十足的敌意和嘲讽,冲着沈字酒冷笑,心中只觉得痛快,她只觉得这番话定会让沈字酒好一番难堪才行。
有了这番话,花厅中一众女子的目光,便是都落在了沈字酒身上。皇后并未理会李锦,依旧是面色温和地看着沈字酒,只是指上的金驱却不着痕迹地轻扣了一下。
沈字酒此刻心中便是写满了一些无法形成书面的污言秽语。她本不想在宫中出什么风头,大家相安无事多好。但如今,反倒是有人主动招惹是非,她又被迫成为了焦点。
他觉得,前世她是因为在宴间应了皇后的话,在众人面前跳过一支舞,这方才惹了别人注意,没想到,这一世这机会倒是莫名来得早了些。
既然如此,沈字酒反倒是有些自暴自弃了,反正已经是成了焦点,她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紧张。
她似是完全不在意众人看她的眼神一般,将自己的步伐姿态更加端庄从容了些,眉眼含笑,径直走到皇后面前,轻轻跪下。
“皇后娘娘金安。”沈字酒低眉颔首,向皇后问安,然后便当着李锦和陆浅浅的面,抬头含笑,对上皇后看她的眼神,“民女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当真是凤体尊贵,容颜如玉,这般姿仪,果然是天颜,令小女开眼了。”
沈字酒这番话,正是接上了之前陆浅浅和李锦二人的奉承之语,比二人更甚,话语间更是将皇后捧上了天。
皇后微微点头,看沈字酒的表情也是越发柔和起来,将沈字酒从地上牵起来:“沈家姑娘倒是出落的动人。”
李锦见沈字酒竟是丝毫都未理会她半分,皇后反倒夸她出落得好看,心中妒火难忍。
“沈小姐可是没听到我方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