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选来选去就是名单上这十个，有六位是朝中权贵之女，有四位是国城里书香门第家的女儿，您看看，这里头有一个叫做鸳鸯的，今年十七岁，模样好，肯吃苦，性子也是数一数二的。”小桃抱着一沓画纸有些犹疑道。
这些人虽比不上秦笙貌美，可她们年纪都比较小，最大的鸳鸯也比秦笙小一岁。若是王爷喜欢上了她们其中的一位，秦笙在这府中的日子可过不下去了。
“哦，叫鸳鸯，听着不错，你去叫她来，咱们见见。”秦笙接过那些画像，抽出画着鸳鸯的那张，只见人长得和善，眼睛大大的，十分乖顺的模样。
“娘娘，咱们真要见啊？万一王爷生气了……”小桃不敢想步渊生气的后果，但不用猜，作为秦笙身边大丫鬟的她，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生气有我兜着，你别怕，且去叫来。”秦笙翻看着剩下的画像，其余人她倒是没怎么觉得好的，有的要么是眼睑下垂，虽美但有些凶相，有的就是看着记不住长相，没啥感觉，只有这个鸳鸯，着实不错。
若是看了觉得好，就把人弄进王府，一来二去万一步渊喜欢上了，也是秦笙一个脱身的机会。
小桃自然不理解秦笙的想法，一脸为难，秦笙见她如此模样，想了想笑道：“小桃，这年头三妻四妾的很是寻常，已经避免不了这种结果，那咱们不如自己选，到时候那些美妾还得感恩戴德，王爷不也得高看咱们几眼么？别想不通，找不到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女子终究要多想想后路。”
小桃脸色微苦，这年头女子的确如此不受重视，半晌她点点头，也没费多少功夫，便将鸳鸯带来了。
本以为是鸳鸯自己一个人来，没想到鸳鸯身后却跟着一对父母。秦笙想着也许是父母心疼鸳鸯嫁人，于是跟来看看才能放心。
鸳鸯进了留珠院，瞅着满室的金贵，像是有些害怕，但面上仍旧带着不卑不亢的笑容，明明才十七岁，见到真人却给人一种老相，倒不是因为她样貌老，只是鸳鸯在一旁站着，常眉头紧锁，有时还会叹息，让人觉得青春不再，忧愁多多，不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参见王妃娘娘。”鸳鸯领着父母朝着秦笙拜了拜，秦笙瞧着鸳鸯穿了一身素朴的青色棉衣，模样比画像上长得水灵，眼睛大眉毛粗黑，举止动作还算大方，于是面带微笑道：“鸳鸯知道为何来王府么？”
鸳鸯没想到秦笙这样和气，慢慢抬起头来回话，看到秦笙的样貌之后很快呆了，国城里都传遍了王妃长得极美，倾国倾城，可如今亲眼见了，鸳鸯觉得那些形容秦笙的语言太过无力，对方的美没有侵略性，却很容易让人牢牢记住这种美，很能让人迷恋。
“鸳鸯？”秦笙朝着鸳鸯挥了挥手，鸳鸯回过神儿来连忙道：“娘娘想买鸳鸯进府服侍王爷是不是？”
“正是，你愿不愿意？”秦笙笑眯眯地看着鸳鸯，心里很满意，对方又乖巧而且很正派，不像其他女子城府深。
“愿意。”鸳鸯飞快地答道，没有一点点的迟疑，这让秦笙有些惊讶，一般父母在一边的，不会这么快这么果决就答应此类离家的要求，可鸳鸯却是想都没想，难不成她和父母有积怨？
想到这，秦笙看向鸳鸯的父母，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秦笙没注意，现在看了看，男的长得个子不高，体型浑圆，一双眼睛浑浊地很却精明地滴溜溜转，对方打量着留珠院的各处，瞧着秦笙看过来连忙垂下头恭敬地站着。
女的一脸唯唯诺诺的模样，和鸳鸯长得极为相像，只是那眼睛有些痴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气。
说白了，就是一对不正经的父母。
秦笙心里有数，试探道：“既然鸳鸯愿意，就按照各府添派人手的规矩，给你们两个五十两来换走鸳鸯的身契，鸳鸯的月钱先按着普通丫鬟算，若是王爷高兴提了鸳鸯的身份再另行补上，您二位觉得如何？”
鸳鸯听了，脸色微变，面上似有不忿，没等自己父母发话问道：“娘娘，若是王爷以后不喜欢鸳鸯，鸳鸯要离府，这五十两是不是鸳鸯还上就可以走了？”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还没来就要走，你是傻啊还是有病！这么好的差事不做，居然要推脱？！”鸳鸯的母亲首先急了狠狠地剜了鸳鸯一眼，一点也没有刚才痴傻的样子。
秦笙吃了一惊，心想亏她还以为对方是心疼女儿跟来的，瞧着这母亲的样子，秦笙有些为难，这样看来，买下鸳鸯，可能要加钱。
鸳鸯的父亲一脸巴结地朝着鸳鸯笑了，那笑容十分瘆人，“鸳鸯，我们养你这么大，你也到报恩的时候了，做人得知道孝顺，得学会感恩，你这样倔强，有了这样好的差事要推脱，这不是让我们活不了了么？”
“为什么你们就活不了了？！当初你们生了我并没有养我，一直是爷爷奶奶帮忙养着，现在奶奶去了，爷爷病重，你们不但不孝顺还想着爷爷存的体己钱，要不要脸啊？！爷爷的钱财有限，你们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卖了也好，卖了离开你们我自己清静，可是这五十两是我卖自由的钱，应当是我的，若不是我的，也该是养我这么大的爷爷奶奶的，你们有什么脸跟来拿钱？！刚才我不开口是给你们面子，怕让娘娘看笑话，现在我不过就问了娘娘一句，你们有十句等着我，可真是一对人模人样的好父母啊！”
鸳鸯恨得咬牙切齿，秦笙楞了楞，突然明白鸳鸯身上的老相到底从何而来，看见这对父母，恐怕鸳鸯的童年过的并不舒心。
可鸳鸯好歹是出身书香世家，现在虽有些落魄，可听说对方的爷爷当年可是闻名国城的才子，才子生的儿子就这副样子么？
“啪！”狠狠地一个耳光甩在鸳鸯的脸上，鸳鸯脸庞红肿，嘴角很快流出血来。
“不要脸的东西，你有病啊！我们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的不容易，拿你些钱怎么了？！现在家里你爷爷身子弱，你弟弟年纪小，你不出钱出力难道指望着你的老父母亲抛头露面干活挣钱？！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你怎么不早死了！”鸳鸯的父亲一边打一边骂，吃相很难看。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留珠院撒野？！莫不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这可不是你们家那破屋陋巷，没的什么也敢往外说！”小桃一脸同情地看向鸳鸯，瞧着鸳鸯父亲动手连忙拦住大骂道。
她胸腔里有一股气，想起自己当年被家人卖出去的事情，心头揪的疼。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这丫头就是欠打骂，日后在您院子里惹了事，您就拿大耳光子扇她，就拿棍子揍她，她嘴再硬，也有服软的时候。实在不行，您就提她爷爷，这丫头就喜欢她爷爷奶奶，只要说她爷爷，没有不从的。哼，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不认父母，偏偏对她爷爷奶奶特别好，真是忘恩负义不要脸！害我们白养她一场！”
鸳鸯的父亲恶狠狠地说着，看着秦笙射过来的眼神，憨憨地笑道：“娘娘，您若是喜欢，就付钱吧，您付了钱，我马上把鸳鸯的身契押给您。”
“小桃，你去把钱给鸳鸯。”秦笙看着鸳鸯倔强的眼神，半晌吩咐小桃道。
“是，娘娘。”小桃答应的干脆，一扭头拿来钱便塞进了鸳鸯的手里。
“娘娘您……”鸳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像一般人都会把钱给生养女儿的父母，就是怕女儿不同意转头要买了自己身契离开，秦笙却反其道而行之，把钱给了鸳鸯，这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不是要进王府么？又不是你父母要进，这钱自然是给你的，至于你自己能留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秦笙笑道，她倒是要看看鸳鸯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丫头。
鸳鸯久久地盯着秦笙，眼圈瞬间红了，身后的父母恶狠狠地悄声威胁着，说是不给钱就欺负她爷爷的话语，鸳鸯的心一点点凉下去，愤怒悲哀到了极点。
“这些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们，你们骂我忘恩负义也好，骂我赔钱货也好，总之这是买我自由的钱，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只生不养拿我做交易，从小到大一件件早就让我寒了心，如今你们竟拿爷爷来威胁我，爷爷老糊涂了帮你们，可我没糊涂。这些钱我就当给爷爷存的，报答爷爷养育之恩，你们别想动一分。我每隔几日我就回家看看，若是爷爷出了事，咱们就官府见，要么就让娘娘主持主持公道！”
鸳鸯说的硬气归硬气，然而却满脸泪水，话音落下，那两人对鸳鸯拳打脚踢了好一番才作罢，看着暂时不能在鸳鸯身上尝到甜头，恶狠狠地扔下一句她有种就别回家，回家就往死里打她的恶毒话语，才骂骂咧咧地从王府离开。
“娘娘，鸳鸯虽然好，可是她家世也太差了些，她是个好姑娘，可以后会给娘娘惹麻烦的。”小桃有些担忧。
鸳鸯一脸恐惧地盯着秦笙，生怕小桃的话会让秦笙把她送走。
然而秦笙却道：“那有什么的，来一次咱们赶她一次，只要鸳鸯是个好姑娘那不就得了，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刚才秦笙不叫拦着，就是怕鸳鸯好不容易下了和父母决裂的心思一会儿又因为爷爷而后悔，现在他们差点打死鸳鸯，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天底下像鸳鸯这样的苦命丫头多的是，可却没多少像鸳鸯这般有胆的，这是绝了她父母从她身上刮钱的后路，也同样给鸳鸯自己绝了没娘家的后路。秦笙觉得很钦佩，但又觉得很唏嘘。
鸳鸯无比感激地望着秦笙脸上的浅笑，心里的冰川瞬间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