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告退。”
周宁慢慢抱着肚子跪下，朝着周国皇帝慢慢磕了三个头，随后，她踉跄着忍痛站起身来，转身走出大殿。
她提了满身是血的相阁回公主府，一边走一边听着相阁的呻吟声，心如刀绞。
这一片天已经迎来了黑暗，周宁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能重见光明。
“小琴，你留在这，听着本宫同驸马说些话。”周宁道，回了公主府之后，便吩咐人将相阁伤口包扎好抬入自己屋中，留下了秦笙说话。
秦笙在周宁一旁站着，她看着周宁红肿的眼睛，对方正一瞬不眨地看着相阁。
也不知过了多久，相阁终于从昏死当中醒了过来，他看到了周宁红着眼圈守在他身旁，咧着嘴苦涩笑道：“公主，到头来还是只有你守着我，委屈公主了。”
“驸马，本宫有句话想问一问驸马，不知道驸马能不能好好跟本宫说说话？本宫心里很不痛快，父皇又总训斥本宫，你知道的，本宫从来有什么话都想跟驸马说。”周宁柔声道，声音里带着哽咽。
相阁看着周宁委屈的样子，右手搭在周宁手上，感觉到对方肌肤冰凉，用力抽出另一只手，两只手裹住周宁的手，笑道：“公主于相阁有大恩，公主想说什么便说好了。”
“啪嗒！”一滴泪落在相阁手背上，周宁笑着反问道：“只是本宫于你有大恩，所以你才愿意听本宫诉苦么？只是本宫是公主，所以你事事都顺着本宫，都骗本宫么？只是本宫是皇帝之女，所以你不顾夫妻之情，叫人来侮辱本宫么？驸马，本宫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相阁脸色骤变，他看着周宁的脸，半晌低下头去，这一切居然被周宁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周宁一怒之下，还会不会替他护着性命。
“公主，是我一时糊涂，是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改。”相阁连忙道。
“改？你怎么改？本宫已被外人所污，这是本宫一生之痛，你改了本宫就不痛了么？你改了，本宫被你下毒的事情就可以揭过不提么？驸马，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本宫？本宫在你心里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周宁问道，从她身后走出一人，是假相阁。
相阁看着那人，脸色骤变，颤抖道：“公主都知道了么？是这个人骗我的，他先骗了我，后来我知道了怕公主伤心，所以我才没有揭穿他。公主，你要相信我啊，我不至于那么坏。”
“你到现在还在狡辩，本宫就问你一句实话，若是你说了实话，本宫替你去求，保住你父母宗族，若是你说谎，本宫立刻杀了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本宫？！”周宁道，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是伤心至极。
“爱，爱过，当然爱过，公主，我们是少年夫妻啊，公主！你知道我从来不好女色，从来不多看别人一眼，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的世界只有你啊！”相阁道，他说的一片真心，然而飘忽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周宁愣怔地看着相阁，随即面无表情地将手抽了回来，她转身看着假相阁，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个匕首，递给对方道：“你若杀了他，本宫就原谅你。”
假相阁脸色惨白地接过那匕首，他看了看周宁，又看了看一脸恐惧震惊的相阁，犹豫不决。
“你傻啊，她叫你杀了我，一会儿就会派人杀你了，她说原谅你，可没说饶你一命啊！”相阁连忙挑拨离间道。
“你不是跟本宫说过么，你对本宫敬若天神，若是本宫要杀你，你伸颈就死一点也不怕，难道是假的？”周宁冷冷地看着假相阁，眼神中满是轻蔑。
“公主，我……对你不住，我害惨了你，是我害了你一生！”假相阁面无人色地说道，他见周宁这么问，显然是痛心至极，他不愿自己到死时在公主心里都是小人，咬了咬牙，半晌将匕首横在自己脖颈间，用力一划，顿时脖颈开了个红口子鲜血如注。
周宁慢慢睁大了眼睛看向倒卧在地动弹了两下便死透的假相阁，一时间痛苦突然停滞，变成一片茫然，这个假相阁居然没有说谎，居然真的愿意死。
真是讽刺啊，讽刺……
“哈哈哈，这个傻子，死了还有什么？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要是他活着，还是有机会得到公主，可是他居然被人逼问一两句就死了，可真是个大傻子，哈哈哈哈哈……”相阁看着卧在血泊当中的假相阁大笑道。
周宁怨恨地看着他，半晌从血泊当中捡起匕首，用力在相阁身后刺落，相阁诡异大叫一声，周宁看着自己手中还未落下的匕首，震惊地看向相阁，只见秦笙不知什么时候冲了上来，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尖从相阁胸中穿透直没至剑柄。刺落之力极大，相阁此人正好被钉在床板上动弹不得。
相阁睁大双眼，瞪视着秦笙，胸腔因为剧烈的喘息发出赫赫声响。
“你……你……”
“但愿你没忘了前梁大理寺卿之子柳城，我为他杀你！”秦笙冷冷道，半晌利落将长剑拔出，相阁从床上滚落倒卧在地，很快气绝。
“小琴，你能不能跟本宫说个实话。你到底是谁？”周宁目睹了眼前的巨变，红着眼睛看向秦笙问道。
秦笙脸色微变，抬头迎上周宁微红的双眼，顿了顿道：“我叫秦笙，姜国小王妃，曾被周国捉住过，差点嫁给云旗。”
周宁不敢相信地看着秦笙，见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掉，身子微微晃了晃，道：“你就是有姜国女帝相的那个女子，你来这里要做什么呢？抢周国江山么？”
“相阁杀了我此生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来这里杀他。”秦笙道，说完，想起柳城死的那日。
他高坐马上，脸色淡然地看着夕阳，一副等死的模样。那时秦笙还要他快些回家，柳妖精说什么来着，他说他想晚点走。晚点走，晚点走，秦笙那时还以为他想晚点见步渊，现在想来，柳妖精却是要晚些离开这人世，他眷恋这个人世。秦笙想及此处，痛彻心扉，一滴泪就落了下来，滴落在周宁手背。
周宁觉得手背处一片烫，她看着秦笙眼眶中的泪，突然感觉到秦笙的悲伤。
“公主，我的目的是必杀相阁，但公主是好人，你会成为周国女帝，你的孩子也会成为周国未来的皇帝，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秦笙道，她看着倒在地上死去的相阁，为柳妖精报仇的愿望已了，她已经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
茫茫人海，她再次地孤身一人。
“秦笙！”
秦笙提了剑要走，周宁却在背后叫住了她，她慢慢回转过身，瞧见周宁脸色惨白的样子，一时间产生了怜悯她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周宁是一样的人，突然不想周宁这么辛苦。
“你能不能陪着本宫留在这里？本宫没有朋友，本宫怕生不下这个孩子，你能不能……留在这里保护本宫？本宫这些日子待你不薄，你陪本宫多走一程，好不好？”周宁道。
秦笙看着周宁维持地极为辛苦模样，想到自己也不知走到哪里去，待在这里仿佛是最好的选择，又怕相阁死了，步渊他们以为是她下的手，在外头布的人手多了不好躲避，与其在外面盲目躲藏，确实不如在这里待着舒服。
而且周宁确实待她不错，秦笙想了想，点了点头，笑道：“就让两个女帝在一起快乐生活吧，说好了公主，我们是朋友，我可不想当你丫鬟了。”
“好，你是本宫……你是我的朋友，咱们好好在一处……咱们……”周宁说着，看着相阁尸体，突然悲从中来，所有委屈一齐发泄出来，她慢慢走向秦笙，抱住对方肩膀，肆意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多了对孩子不好，他可是你唯一的盼头了。他是你的骨肉至亲，是你生出来的，跟你父皇和你的关系不一样，为了他，你要好好活着，你要为了他，打败所有人。”秦笙安慰道。
周宁脸色骤然一暗，喃喃道：“对，我要为了他，打败……所有人。”
“公主，公孙大人求见。”
外头有人禀报，周宁擦干了眼泪，瞧着趴在地上僵死的相阁，道：“你叫人把相阁带出去，过两日咱们宣他死讯，就说他用刑之后失血过多而死。我现在去见公孙谨。”
“公主，您对公孙大人，你们可以……”秦笙道，话还没说完，周宁剧烈地摇了摇头，“我跟他不可能，我们……”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转身抱着肚子便出了门。秦笙看着周宁瘦削背影，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可恶的相阁，脸色又冷了下来。
“公主，您没事么？您的脸色有些不好。”公孙谨关切道，他看着周宁脚下不稳连忙走过去抓她胳膊。
周宁盯在公孙谨手上，咳嗽一声，看着公孙谨没说话，公孙谨感觉到不妥，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你找本宫有什么事么？”周宁道。
公孙谨看着周宁表情冷淡，一颗心落了下去，道：“我下聘成功，可以娶陆英，你相信我了吧？不，不对，我来此不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相阁刺杀陛下的事听说你在场，你有没有事？”
周宁看着公孙谨道：“如你所见，本宫没事。公孙大人，你可以走了。”
“周宁！你要我娶陆英是不是为了骗相阁出手？若是，相阁已经死了，我不爱陆英，我不要娶她，我要娶你。”公孙谨说着，仿佛用了一生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