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鹿先生身上的草莓味,是照耀我们成长的星辰。
——《夏川笔记》
晚霞的余晖铺在地上,微风轻轻吹拂。
女孩儿的裙摆在风中摇晃,轻柔地滑过少年的手心,痴缠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少年欲伸手勾住那光滑的绸缎,奈何一阵疾风卷起,裙边从他指尖溜走。
小姑娘在疾风中慌乱,手足无措地捂住黑色的小短裙,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陆垒斜睨着她,眼神慵懒,手指擦了一下浓密的眉峰,随即脱掉黑色防晒外套,顺手绑在小姑娘的腰间,外套的重量压住躁乱的黑裙。少年似笑非笑:“说了让你多穿点,不听怪谁。”
夏川脸颊微红,心如波澜不惊的岁月突然被人投掷颗石头,泛起阵阵涟漪,吞吞吐吐:“是......是校服,所有人都要穿的......”
陆垒轻哼,声音从鼻腔里出来,带着责怪的意味:“不还有一条宽松的长裤吗?”
啊,这种钢铁死直男,知道什么是美吗?
“穿那么短的裙子未必就美了!穿长裤也未必就会变丑。”
夏川皱着鼻子,吐了一口气:“那你就不会说,小川就算穿那条死丑死丑的长裤也很美吗?”
少年无语,一手搭在夏川的肩膀上,手指缴着小姑娘垂在肩膀上的马尾把玩,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摊开手摆在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满怀欢喜地抓过,剥了一块就往少年嘴里送,少年闭着嘴巴头往后倾,摆摆手:“我最近不能吃糖,牙疼。”
夏川点点头,把那块糖放进自己嘴里,是香甜的草莓味。转眸看向陆垒,戳戳他的脸颊,鼓着嘴道:“牙疼还在口袋里放糖?”
“买给你的。”少年踏着一贯散漫的步子,踢着地上的落叶,淡淡地说。
“嘻嘻......”夏川将手伸进陆垒装了糖果的口袋里,停了一会儿,又拿出来放在鼻尖嗅,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草莓味。
陆垒的每条裤子都有口袋,每个口袋都沾染有草莓的味道。
小时候就是这样,小鹿知道自己喜欢吃草莓味的糖果,总是在口袋里装一些留给她吃,这个习惯已经维持十来年了,鹿先生不知道有多少条裤子都染上了草莓的味道。有时天热,他忘记把糖果拿出来,糖果在口袋里被唔化,等他想起来的时候,糖浆都干了,少年只是无奈的脱掉裤子,丢进洗衣机里随便搅搅,果酱是洗掉了,味道却不曾散去。
因为这个缘故,陆垒总是被一起玩的几个朋友嘲笑,说他一个面相凶狠的大男人身上总有一股甜甜的浆果味,太不和谐。
瞧瞧,这样可盐可甜的少年怎么能让她不爱呢?
夏川时常自相矛盾,一方面觉得像鹿先生那么清冷淡漠的钢铁死直男,是不会有人喜欢他的,一方面又害怕他的好处被别人窥到,把他从身边抢走。
唉,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除了偷窥到的甜蜜,更多的,是无知的焦灼。
雨后的夏蝉爬到树梢,声嘶力竭的喊叫,不知道到底要跟人们说什么,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好像末日将临,一切都来不及了似的。
夏川跟在少年身后,拉着少年的衣角,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发呆。
鹿先生啊,你总是像勇士一样守在我面前,替我挡去一切灾难和危险,但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不想你这样,我怕你因我而受到伤害,其实姑娘我年少有为,至少我觉得,我也可以保护你呢。
陆垒迈着大步往前走,被小姑娘拉着衣角蹬回来,少年转身,看到小姑娘正眨着闪闪发光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伸手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傻子!又犯病了?还能不能走了?”
夏川回过神来,有些窘迫的摸摸额头,一边踏着轻盈的脚步,一边试图转移话题:“你今天来的好晚啊!”
“对不起,有事耽搁了。”
夏川不语,仔细的走着路,脚踩在枯黄的叶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唉,我的傻孩子啊,说什么对不起呢,我从来不在意你的迟到,我只是担心,你在来的途中被景色绊住了脚,忘了不远处还有一个傻姑娘在等你接她回家。
“我们的小白马呢?你怎么步行来的?”
小白马是他们对电瓶车的昵称。
“来接你的路上车胎破了,推去修了,怕你等太久,才跑着赶过来。”哪知道刚赶过来,就看到小姑娘坐在别人的单车上了。
反正不管路上遇到了什么,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他来了,来接他的少女回家,这就足够称赞了。
夏川开心的跳跃着前行,暮霭沉沉,脚下有落日的余晖相伴,鸟鸣婉转动听,很快就走到少年前面。
少年不徐不疾的跟在小姑娘身后,肩上挎着黑色的书包,目光一路追随:“慢点啊,小心摔跤。”
“不怕。”
这是一个省略句,她想说的,其实是——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不管前方是荆棘丛生的森林,还是猛虎拦路,她都不怕。
夏川喜欢对他说省略句,因为有些东西,她不好明说,只能遮遮掩掩、半推半就,毕竟一蹴而就的感情从来都不会长久。
但愿她身后的少年,能睿智些,可以猜到她省略的部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小姑娘活泼爱闹,叽叽喳喳的,看上去比树上抖着翅膀跳来跳去的鸟儿还要快乐。少年静默,踏着沉稳的步子跟在后面,嘴角微微往上倾斜,不时伸手拦住她的腰,把小姑娘从马路中间拉回自己身侧。
宽敞大路的左侧,有一个狭窄的小巷子,日头西斜,沉沉的余光洒射进去,让青白色的墙面染上了许多浪漫复古的颜色。
大雨冲刷过倒了垃圾的墙根,空气中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二人从宽敞的大路上走进狭小的巷子,夹在墙面与墙面中间,并肩而行。
这里是居民区,巷子与巷子相连,弯弯绕绕、拥挤不堪,要废很大的功夫才能走到大路上去。巷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女人摇着扇子坐在门前的背阴处,男人们光着膀子抽烟,小孩追来追去,总会撞倒路人。
巷子里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傻子,每次都呲着牙对夏川嘿嘿地笑,小姑娘心善,不像其他那些调皮的小孩儿一样欺负他,会把手里的糖给他吃,傻子拿到糖,开心的蹦起来,明明是三十多岁的成人,却笑的比孩子还要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