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个鸡蛋已是穷的叮当响的萧墙迈不过去的深深鸿沟,二两银子的金丝雀更是翻不过去的一座大山,一口应承下来只觉得爽快,他萧墙何曾没有做过一掷千金的美梦?只是真当看见寄人篱下一间破败茅草房时候不觉便美梦方醒,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
徐来伤势还未痊愈,故此在床上躺了一天,在看垂头丧气的少年人回来连包子都没带的时候也不着急,只靠在墙上百无聊赖道:“咋啦?”
萧墙撇撇嘴:“倒霉的事儿全被我碰上了,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就是那位朝廷重犯,要知道这样我就不救你了,搞得现在心里七上八下。”
徐来嘿嘿一笑:“这个天下没有未卜先知,行了,我也看得出来你小子并未为这件事情闹心,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出来吧,看我能不能为你做点什么。”
萧墙倒是没想到床上这家伙能将自己心思看出来这么多,虽惧怕这朝廷罪犯身份,可活在西夏王朝之下,未曾见得自己享受了这座朝廷多少好处,反倒是自己因此而屡屡被欺负,一个没有丝毫归属感的王朝,又何来惶恐不安?
一口气叹尽,便将事情前因后果尽数道之,完事后才连连叹气。
“倒霉的事情可算是碰到一起了,不过也没关系,咱们看待问题得拆开来解决,好比说当务之急是十八个鸡蛋,鸡蛋好解决。后面的金丝雀后面再说。”
泥腿子少年不满道:“你倒是说的轻巧,十八个鸡蛋,九个铜板,我去哪里弄?瞧你也不像是身上有银子的主儿。”
徐来再度嘿嘿一笑:“你小子能自己修建起来这座房子,我就不信你真没几个私房钱?顺便再去买几样好菜,待会儿师父教教你如何解决金丝雀这个问题。”
被看穿了自己那点小秘密的萧墙下意识看了看木床之下湿润的泥土,确定那地儿没人动过之后又才咬牙道:“老狐狸,金丝雀二两银子,就算我砸锅卖铁都没有那么多好不好?”
徐来眼珠一转,再度斜斜勾起嘴角。
“我又没说去买,咱们去抓不就得了?一顿酒肉多少钱?二十个铜板顶了天,二十个铜板做你二两银子的买卖,怎么算你都不亏才对啊,”
萧墙几度打算开口骂娘,却到底还是信了徐来的话,能一口气杀了二十几个人的狠角色,未必就弄不来一只金丝雀。
想让徐来先出去,又怕被人瞧见,便只能掩耳盗铃让其转过身去,随后才用手在床下里三层外三层的掏出了一个铁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密密麻麻最起码二三百个铜板。
少年人叹气道:“这可都是我的老婆本儿。”
徐来道:“十八个鸡蛋换一个老婆,二十个铜板换一只二两银子的金丝雀,你说是不是自打遇见我之后气运就好了很多?”
“是运气,而不是气运。”
萧墙故意提醒。
“连字里的意思都搞不清楚还敢吹牛,渍渍渍,真不要脸啊。”
“哈哈。”
徐来捧腹大笑,随即挤眉弄眼道。
“也许,不过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了,还等什么?还不去见你未来媳妇儿?”
九个铜板换了十八个鸡蛋,又多揣了二十个铜板,数了又数确定没有多拿之后才将那铁盒子重新塞了回去。
徐来不解,问道:“喂,小子,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钱跑路!”
萧墙开门的身子一顿,随后转回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怕,可我更怕你死皮赖脸继续留在我这里祸害我。”
“兔崽子。”
将一只破烂军靴丢向门口,萧墙早有先见之明啪的关上房门迈进了夜幕之中。
才下过雨的夜晚雾气罩小镇,黑暗中萧墙拎着十八个鸡蛋孤孤单单走在小镇街道上,能通宵达旦营业的酒家毕竟只是少数,又不在此处,故此安静夜色里只能听见一双破布鞋踩在青砖上发出的阵阵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萧墙一直觉着有人跟着自己,但猛然回头时候却什么也见不到,便不由自主加快不步子只想着快到李木匠家里,到时候回家照亮火把就能看清楚周围究竟有无人跟踪自己。
路不算太远,李木匠家里永远是最舍得点油灯的那一家,因为家里多了一个挑灯夜读的读书人。
叩响房门之后屋子内十分干燥,温暖,几碗面条摆在桌上勾起了饥肠辘辘提着鸡蛋的少年人食欲,即便如此正埋头大口吃喝的李木匠与其婆娘也未说是不是要萧墙也吃一碗,里屋之内读书声朗朗上口余音绕梁。
“伢子,萧墙来啦。”
李木匠三两口干掉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条,完事儿后一如既往点燃旱烟,不时用一只粗糙右手去扣牙缝里的剩菜。
从屋内走出一个方方正正有板有眼与萧墙年纪一般无二的读书少年郎,才瞧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萧墙那一刻便笑道:“萧墙,我跟我爹说你不会来,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看来你比我想的要主动多了,十八个鸡蛋换一个媳妇儿,这种事情,也只有你才做得了。”
萧墙不语,只是笑笑,将十八个鸡蛋小心翼翼放在桌上,道:“我什么时候能跟人姑娘见一面?”
李木匠不满的撇撇嘴:“不要着急,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十八个鸡蛋只是见面礼,后面人姑娘自己还要不要那就跟你李叔我没什么关系了,明儿一早我就去找媒婆说说这个事情,今儿个累了,要早点休息,伢子,你没事陪人萧墙坐坐,我就先去睡了。”
女妇收拾桌子,将十八个鸡蛋尽数收去之后笑的合不拢嘴,两个少年人并排而坐,不论气度以及风范,那可是差距了十个小镇那么大。
萧墙局促,李伢子侃侃而谈。
“你就那么想早点成亲?好男儿志在四方,有了个妻子带在身边,不论做什么事情可就没那么自由了,目光放长远一点,看看这个天下有多大,还有很多地方我们未曾去过。未曾听过,即便我李伢子读书万卷,对这个天下来说依旧是微不足道的,我早说让你多读一点书,不说像我这样学富五车,最起码也能长长见识,不至于窝在城隍庙做小工不是?”
“前几天张掌柜托人上门提亲,他女儿你知道的,张雪梅,很漂亮,小时候咱两还远远偷看她呢,可说来你不相信,我没同意。”
目无表情的泥腿子少年顿时瞪大眼睛充满不解。
但见李伢子又道:“我读了那么多书不是为了永远窝在这个小镇里的,我要去更远的地方,我始终相信在那江南梅雨时节,会有一位佳人在渭水河畔撑伞等我,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去江南,前几天我报名了今年科举,如果不出意外,我能高中,到时候可算是踏出了第一步,不过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是太明白,等到有朝一日,你能在这个天下最上面那一座山峰看到或者听到我的时候,你就知道当年你与我之间,并非只是差了一个爹的距离。”
……
向来回首萧瑟处,归去,也无风,也无雨,唯有依旧冷清的青石街道,以及如今已经有了师父却依旧有些孤苦的少年人。
萧墙被一番回忆涌上心头,便忘记了去制作一个火把这件事情,故此在一直尾随在自己身后那家伙彻底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候才知道那家伙居然是瞎子算命先生。
“小兄弟,我观你生而气运不凡,与天道接壤,如此下去,恐遭天妒啊,老夫这里有一计你想不想听?”
萧墙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心道莫非这靠着一杆算命旗帜的家伙怎的就不能换一套说辞?老是千篇一律,便笑道:“你这老先生,你是欺负我欺负上瘾了是不是?”
那瞎子听罢皱了皱眉头,随即一只手在萧墙身上摸来摸去,片刻之后那模样就如同见了鬼一般,落荒而逃。
萧墙也懒得去追,纵使有一身力气,也不会去欺负一个瞎子,更何况二十三个铜板已借花献佛,瞎子并不欠他什么。
将二十个铜钱变做酒肉带回家之后,徐来大快朵颐,倒是萧墙全无胃口。
便将那瞎子一事当做酒料说与徐来听,谁知徐来竟无想象那般大笑,反而是放下手中一壶劣酒,微微皱眉。
萧墙不解,便询问,三番五次之下徐来才缓缓道:“这老家伙倒是对你挺上心的,你应该请他喝顿酒才对。”
“得了吧,我能请你喝酒已算不错了。”
不想在这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继续纠缠下去,萧墙便又道:“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去帮我抓一只金丝雀了,曹元元那家伙心里记事的很,我若不还给他一只金丝雀,赶明儿他肯定拉我去见县太爷,到时候可就完蛋了,他家里财大气粗,这官司我可打不赢。”
徐来猛然一拍脑门儿。
“差点忘了,我这就带你去抓。”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不担心被人撞见,即便如此,萧墙犹有不悦。
“是你去抓,我抓不住。”
徐来道:“是你去抓,顶多……我教你怎么抓住麻雀就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