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九江城中。
薛敬之手持符节,被满副铠甲的官兵团团围住,坐在马车上缓缓向太守府而去。一路上围观的九江百姓面无表情,仿佛是在围观一个死人一般。
不过须臾之间,车驾到了太守府邸。薛敬之长吸一口气,持节昂然而入。
只见太守府大堂和堂前台阶上站了左右两列全副武装的将官,个个手按刀柄,摩拳擦掌。
“来者可是劝降之人?”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大堂深处传出。
“大人可是九江太守?”薛敬之小心地问道。
“不错。”那威严的声音毫不犹豫地答道。
“可有凭证?”薛敬之走到大堂深处,只见一名书生模样的将军端坐在正位。只是他身形单薄,却顶盔贯甲,略显滑稽。
“放肆!本官乃是朝廷钦命,有官印为凭,有文武官吏作证。如何做的假来。”那书生怒道。
“大人请恕小人无礼。只不过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些。”薛敬之急忙行礼拜道。
“哼。你以曹逆的名义进城,莫不是要劝降本官嘛。”书生意气稍平,又问道。
“不敢,小人其实是奉了本家家主,小人的叔叔薛志雄之命,前来投降大人的。”薛敬之面不改色地回道。
“什么?投降我们?”两边的文武将官炸开了锅,一个个不可思议地回答道。
“肃静!”书生皱了皱眉头,拍惊堂木道。等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对薛敬之道:“你继续说。”
“是,大人。家叔自当家以来,一直都是遵纪守法,忠君爱民。地方上也是修桥铺路,济危扶难的大善人啊。无奈闽州其余几家富商先斩后奏,勾连反贼曹逆,先杀闽州朝廷命官,后又看中家叔在地方上的这点名望,要挟家叔一起造反,家叔心里实属迫不得已。”薛敬之动情地说道。
“可是这些乌合之众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朝廷天兵一到,必然土崩瓦解,到时玉石俱焚啊。家叔为保全我薛家忠良之名,也为了自家性命。今日派小人冒死禀报,真心诚意地想归顺朝廷,太太平平过几年安稳日子。”说到动情之处,薛敬之还挤出几滴眼泪。
“哼。既然有心归顺朝廷,何不斩匪逆首级,反而围城日夜攻打?”书生喝道。
“大人明鉴。如今兵权都在曹贼手里。曹贼不死,家叔难以号令啊。”薛敬之委屈地道。
“那你今日前来,是要戏耍本官?”书生怒目圆睁,大声喝道。
“大人切勿动怒,且容小人细细道来。”说着,薛敬之看着左右。书生顿时会意,拂袖喝退了众将官,只留下左右几个心腹文官。
薛敬之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只需称全城百姓为免屠城之灾,现甘愿投降。骗得曹万山入城受降,却在城头暗设千斤钢板一块。小人到时会先入城‘受降’,骗取曹贼的信任。只要曹万山入城,到时大人只需一发信号,钢板落下,定能砸死曹贼。曹万山亲信彼时定跟随左右,正好一网打尽。只要曹贼一死,叛军就会土崩瓦解,再加上家叔的威望,叛乱反掌可定啊。”
那书生太守听完,脸色阴晴不定,和左右几个文官低声商议了一番,喝道:“莫非你才是诈降!休要唬我!左右,拉出去砍了!”
话音刚落,从两边冲出两个甲士,架起薛敬之就往外走。
薛敬之大声哭道:“大人失去良机,坐困愁城。朝廷援军未到,只怕大人已被烹成肉羹矣!”
“且慢!”那书生太守闻言变色,急忙叫回了甲士松开薛敬之。
“大人不可中计啊。这分明就是诈降,骗开城门,匪军一拥而入,城内如何抵敌?”一名顶盔贯甲的军官急忙上前言道。
“黄嵩!你也要造反吗?”书生身边的一名头戴方巾的心腹文官喝道,“你不过是个东门校尉,官不过八品,也敢质疑大人吗?”
“属下不敢。只是有些话想问这位使者。”那名叫做黄嵩的军官急忙跪下行礼道。
书生点了点头,黄嵩便转向薛敬之,问道:“贵使说会骗曹万山入城投降。那曹万山久经战阵,岂能轻易中计。我要是他,便会要求城中人等出城投降。这是其一。其二,就算曹万山如约被我们联合设计死,贵使的叔叔能如约掌握叛军吗?”
“叛军众达十数万,城门一开,一拥而入,我军如何抵敌得住?这分明就是骗我军打开城门。只要大人不信你的奸计,固守待援,你们粮草一尽,自然就会作鸟兽散。”黄嵩一口气说完,犀利的眼神望着薛敬之。
“哈哈,黄将军不需多虑。不瞒将军,那曹万山性烈如火,又是个急性子,每战必身先士卒。只要大人开城投降,曹万山必亲自入城。至于第二点嘛,叛军十停中有七停都是冲着家叔面子聚集的。只不过曹贼的兵马大都是主力,不得不暂栖虎穴罢了。现在家叔已经用计除掉了那几个闽州豪绅,只要除掉曹万山,叛军自然土崩瓦解了。”薛敬之面不改色,对书生直言道。
书生听了薛、黄二人的话,仍然犹豫不决。在和身边的两名心腹又一阵密议之后,终于点头答应。
薛敬之闻言大喜,刚想说话就被黄嵩打断。
“大人不可啊!贼兵声势浩大,相持日久,必然断粮,届时再出动出击,必能一举定功!何必冒险纳降呢?就算投降,这十几万人吃喝从哪里着落呢?”黄嵩急忙磕头谏道。
“此事不要再议。大人已做了决定!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那名头戴方巾的文官怒斥道。说着,便示意甲士将黄嵩叉出去。
黄嵩闻言,双目怒呲欲裂,高声哭道:“不想我黄嵩今日竟死于此地!大好河山,就要沦入贼手了!”
薛敬之急忙上前拜道:“大人之德,我薛氏无以为报,唯有来日斩曹贼逆首进献大人才能报得万一。此事宜速不宜缓,免得夜长梦多。明日大人就可遣使出城投降,届时家叔会从旁说项,说服曹万山进城。到时城内只需……”
说着,薛敬之附耳上前。书生听言,不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