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愿闻其详。”薛志雄一挑眉毛。
“这个…我觉得咱们还是尽快厚葬了曹帅,办个封爵大典,以安众军之心吧。”谭格搓着手,颇不好意思地说道。
“哈哈,这是应该的。”薛志雄闻言大笑,可看到谭格背后的禁军将领们一个个神情严肃怒目而视,不由得收起了笑容。
薛敬之连忙接话道;“曹帅死的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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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九江城内外一片肃穆庄严。各军士卒人人腰环白带,臂缠白布,为曹万山带孝。太守府内外更是站满了士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与此对应的,却是城中几乎成为废墟的民居。一群群麻木的老百姓正在废墟里挑拣着能凑活用的生活品。一队骑兵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眼光却一点都没扫过。
这队骑兵领头的正是投降薛军的东门校尉黄嵩,此时他也十分期待曹万山的葬礼。因为葬礼一过,便是册封仪式。薛志雄和谭格都将双双称王,至于他自己嘛,多多少少总能混个比守门校尉更高的官衔吧。
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到了太守府。黄嵩下得马来,将马交给门口的小兵,孤身一人进入了府邸。
大门和两侧的墙壁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以便腾出更大的空间站人。
进入大门,是一块不小的广场,约莫站得下数千人之多。薛军士卒正在努力清洗着前两日厮杀后留下的血迹,这里待会要站满一群等待接受册封的军官。广场最深处的台阶前,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眼看快完成了,一些祭奠用的猪头三牲也摆在一旁。
绕过广场,便是薛军高层所在的太守府正堂和后堂。见薛敬之正在和一个黄脸的禁军军官交谈,黄嵩十分识趣地站在一旁候着。
说了没几句,薛敬之一眼瞥见黄嵩,便向那黄脸军官致歉,向黄嵩走来。
“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九江城里的降兵已经统计出来,四肢健全,还能扛枪打仗的,拢共是三千一百二十三人。精壮勇武,又忠心耿耿的有一千一百五十六人。属下已经全部把他们单独挑出来,补充进咱们自己的队伍里。剩下的都送到禁军那边去了。”黄嵩附耳低声道。
“做得不错。这支队伍我不拆分,全部归你指挥,就叫嵩营,划在我指挥的师部名下。”薛敬之点点头,表示满意,“这支部队的军官任免也全部由你决定,我一概不管。”
“谢大人栽培。”黄嵩一拱手,又道:“只是这些兵的兵器甲胄还有马匹……”
“马匹你是别想了。我最多给你划出三五匹就顶了天了,这还是从禁军的死人手里抠出来的。甲胄就从九江守军身上扒,一千副甲胄总能凑得齐。待会就要举行葬礼和册封仪式,就乘这会赶紧偷偷扒了。”薛敬之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大人。那军械?”黄嵩又试探着问道。
“随军的铁匠正在连夜打造。再加上死人的军械,还不够吗?”薛敬之有点意外。
“是,不瞒大人。九江这些兵有的也熟悉水战,他们大多惯用长戟,不善使刀。所以…”黄嵩试探着说道。
“这没问题。部队马上就要攻打夏口,正是要用水军之际。长戟我替你想办法,不过到时候,你可得给我长脸。”说着,薛敬之指了指黄嵩。
“属下定不负大人厚望。必当誓死反徐,拯民水火。”黄嵩神情激动,给薛敬之行了一个大礼。
“呵呵,这就好。你快去安排吧,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薛敬之表示十分满意,连忙扶起黄嵩。
突然,一阵军号军鼓咚咚响起。太守府内各军立刻神情紧张地各司其职,来到各自的位置。城内各军也纷纷集结,准备参加葬礼。
黄嵩见葬礼马上开始,连忙向薛敬之告辞,出外带着新部下偷扒衣服去了。
薛敬之也连忙缠上白腰带,进入后堂,预备起即将开始的葬礼了。
半个时辰后,太守府内外已经集结满了曹军和薛军士卒。一些低级军官正在喝斥不守纪律的新兵。
“呜呜”,一阵军号响起。一队丧葬队伍从太守府后堂穿出,走向临时搭建的高台。
谭格全身丧服,双眼红肿,手捧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木盘,缓缓走在祭奠队伍的最前列,薛志雄也紧随其后。
薛敬之手捧黄册,跟在两人后面。在他之后,则是一群旧禁军的军官和薛氏子弟。他们个个神情肃穆,仿佛正在追思曹万山。
队伍走到高台之上,依次站好。谭格高声道:“暴徐苛政,我等替天行道,反徐拯民于水火之中。曹帅不忍杀生,本意招降,城中军民都可免于刀兵之祸。不料朝廷鹰犬陆专为保他一家荣华富贵,顽抗到底。如今九江城生灵涂炭,曹帅为民请命,也命丧黄泉。”
谭格两眼一闭,挤出了几滴泪水,哭道:“曹帅啊!你出师未捷,而身先死。你看不到暴徐覆灭,百姓安康的那一天啦!”
说着,谭格往曹万山的灵台前一跪,便嚎啕大哭起来。薛志雄也装模作样地跟着哭起来。
薛敬之见事不对,连忙上前捅了捅谭格,低声道:“祭品。”
谭格反应到也够快,被薛敬之一提醒,立刻又站起来,高声道:“今日,我就用狗官的人头祭奠曹帅在天之灵!”说完,把木盘上的白布一揭,正是那九江太守陆专的人头。
谭格将人头轻轻搁在灵台之上,又跪在灵前放声大哭起来。
薛敬之给几个军官使了个眼色,于是众人也都开始哭起来。以至于越哭越多,整个广场乃至更后面的部队,都开始哽咽哭泣。一时之间,整座城中哭声震天。
一些在废墟里捡拾物品的老百姓想起自己逝去的亲人,也都跟着哭起来。
可众士卒毕竟和曹万山感情不深,哭了两嗓子也就哭不出来了。渐渐地,只剩下了台上谭格和薛志雄几个高级军官的哭声。
薛敬之见哭得差不多了,连忙扶起谭格,安慰道:“谭帅切莫太过悲伤。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曹帅为民请命,可谓是死得其所。在天有灵也甚感欣慰的。”
见谭格点点头,薛敬之又续道:“只是咱们活着的人,还有事情继续要做。朝廷大军片刻就至,几十万军民又指着咱们吃饭。不可负了百姓啊!”
谭格哑着嗓子道:“那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