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坐在桌上,立刻分成两派,周司祺这人因为不带待见南烟,故意冷落霍辰誉,和汪耀轩两个人在一旁聊得热乎,除了他们四人,另外还有两位年轻大夫,看着是生面孔,应该是从外省赶来的。
几人落座,各自自我介绍,他们外地来的和霍辰誉等人聊的热乎,却只字不提南烟。
南烟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女子的身份被轻视了,因为此次前来参加盛会斗医之人,女子寥寥无几,像她这般年龄的更是只有她一个,大家都觉得她是自取其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低头饮茶,仿佛眼前热闹与她无关,今日若不是霍辰誉拖着她来,她还不如赖在药堂碾药。
“南大夫今年多大?可有婚配人家?”
耳边突然听到有人提起自己名字,她微微抬头,看向那人。
说话那人和汪耀轩挨着,年纪和他差不多大,长的浓眉细眼,方脸粗颈,人也不算丑,可是对比霍辰誉等人,显得此人贼眉鼠眼,极不耐看。
霍辰誉不等他作答,抬手敲敲桌子,“今天是这知州大人设宴,供大家交流医学方面的知识,不是给你们相亲来了。”
那人摇头,显得有些紧张,“霍公子误会,我并不是看上南大夫了,在下的意中人需是那种相夫教子的小家碧玉,而非……南大夫这种抛头露面的女子。”
南烟看到华辰誉的表情,笑了起来,“霍公子误会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南大夫太过年轻,这医术怎么样会有没有像传闻中的那样厉害?”
南烟见怪不怪,也懒得搭理。
霍辰誉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还以为这事就此作罢,谁知这男子不知收敛,居然屡屡挑刺。
“南大夫想是尚未婚嫁,像你这般年纪若是在家学个女红,或许还有人要……”他意有所指,话说了一半注意到霍辰誉冷了脸,冷冷的瞪着他,顿时不敢再言,给自己倒了茶水压惊。
南烟拦下霍辰誉,对那人道:“我观公子面色泛黄,眼充血丝,且双眉高度不依,头有落发,想必是最近几日没有休息好吧?
那人瞥了一眼南烟,玩味的笑道:“是啊,是没休息好,在那些医术高超的前辈们面前,万万不敢马虎,需时刻读医书充实自己。”
南烟看着他,又打量了一遍,哀声叹气,“可是公子身上种种症状,不是疲惫所致,而是有其它的邪病藏身,可惜啊,年纪轻轻得了此病,公子可有留下后代?”
他身上的种种迹象都被南烟猜到,听的他心慌意乱。最近总觉得脱发严重,有很严重的偏头痛,且有耳鸣眼花的症状,难道是害了绝症?
在他隔壁,与他同来的少年当即解释说,“医者不能医自己的病,能看出他人的病也不奇怪。”
“对,但怕他病入膏肓而不自知,等日后病入脊髓,气血两虚,已回天乏术,劝公子莫贪图权利,还是回去调养调养吧。”
那人被南烟这么一说,更加心慌,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中途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似要发病,他面无血色,差人告诉邵知州,自己匆匆离席。
那人走后,其他人再不敢小看南烟,还以为她的胡说八道,是有诊断根据,不问脉就可诊断病因,着实厉害。
霍辰誉跟着南烟身旁这么久,早看出来这是她在吓唬那人,凑近她耳边笑道:“你为什么要吓唬他?”
“连真假都分辨不出,没有一点自知能力,这种人参加也过不去初试,还不如让他早点回去,最重要的是他对于我的态度。”南烟声音不大,在座各位却都听得清,顿觉得面上臊得慌。
刚才,他们还拍马屁吹嘘南烟的医术,却原来只是胡说吓唬那人。
霍辰誉对南烟竖起大拇指,这招高明,杀鸡儆猴。
同桌的少年知道南烟厉害,顿时不敢小瞧她,心里再不满,面上也不敢鄙夷打趣。
逞口舌之快,轻视傲物,最后害的不还是自己,今日以后,怕是人人得知他的愚笨。
今日这场宴会,大家本来以为只是吃吃喝喝的玩,一路攀爬关系,胡吃海喝。吃的尽兴之际,邵知州突然唤来衙役。
“来人,关大门。”
众人惊慌,有的人手中筷子也被吓掉,心想这是要打架吗?大白天关大门干嘛?
南烟和霍辰誉互相看了一眼,身子慢慢向彼此靠近,有这么多人在,邵知州应该不会对二人动手。
邵知州站在台上,望着这楼上楼下坐满的宾客,语气洪亮,“各位,盛会开幕时间是在七天后,但是本官今日突然突发奇想,不如将今天的宴会,当作一场初试。”
南烟回头第一反应,是去看周家和汪家的表情。俩人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谈笑自如,与其他人惊讶的表情形成对比。
果然是串通好的,可惜她师姐未来,就连师父也不露面,如果出题是毒这方面,南烟不敢有把握过关。
楼上楼下,许多人都站起来嚷嚷着觉得不公平,比赛突如其来,大家根本连准备都没有。
邵知州不理他们,继续大声维持场面,旁边还有一个敲锣的捕快。
“大家听我说,今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初试,医学大会是为宫中选人才,也有厚礼赠送,本官不想让一些阿猫阿狗的人也混进来,所以今天只有报名参赛的才能入内,以防有人作弊。”
周老爷听到周围议论纷纷,站起来道,“大人就说这题目,他们不愿意者,想必是对自己医书没有把握。”
“如此我就说了,现在重阳楼内,每桌的宴席皆一样,但是其中有一道菜中添加了药材,找出者可到台后告知记录人员,找出者最多,而且还对者则获胜,能顺利进入下一决赛。找不出者,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识别不出来,想必也是酒囊饭袋,空有虚名。”邵知州说完坐下,意味比赛已经开始,多说无益。
原来是药膳?南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与毒有关,她皆有把握。
她再观其他桌上,有些人为了抢得先机,争先恐后拿筷子在盘中挑拨,就连南烟这边也乱成了一锅粥。
她本来不想吃这些东西,但是为了能够尝出其中药材,也挨个试吃,甚至还盛了汤用。她对气味敏感,所学药材牢记于心,这些药膳根本难不倒她。
“怎么样?”她问霍辰誉,怕他遇到难处。
霍辰誉点点头,“小意思,这些难不倒我。”
南烟很欣慰,觉得自己的辛苦努力没有白费,学医不久的霍辰誉甚至比在场许多人都要厉害。
猜出者排队去后堂登记,霍辰誉把南烟拦在身后,怕被人撞到,看到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两人走向后台那里。
发现很多猜出结果的人都在等着发榜公布,周老爷和汪老爷坐在一旁桌上饮酒作乐,无意中打量起两人。
“听闻南大夫医术高超,医毒双绝,怎么来的这样迟,难道这简单的题目难到你了?”
南烟舒心一心,态度端正,“来得慢是因为,有些药材需要在冷了之后,稍等片刻才能确认。”
霍辰誉仰了头,鄙视看戏那二人,“是啊,有些药材入了药膳,这味道就会改变,冷的时候是一样,热的时候又是一样,想要真正辨别,就必须等。”
俩人这么一说,有不少人回过头去桌上再尝,邵大人说了,在未公布结果之前,他们都有反悔的机会。
周老爷和汪老爷两人并不动作,南烟瞧见二人不屑的神色,就知他们有答案在手。
南烟执笔和霍辰誉同写下那些药材,众目睽睽之下,她不骄不躁,字迹工整秀雅,写完后发现和霍辰誉写出的结果无二。
再经过对比,比周、汪二人所写的多出一位药材来,那两人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得意的笑了起来。
“南大夫也有失误的时候,这些药膳当中并没有麦冬。”周学海笑的最张扬,且有些控制不住。
南烟并不恼,不缓不慢的说道:“周老爷可再去查看,你仔细品尝,就会发现冷掉的乌鸡汤中,其实还有一味药材。若是尝不出,可用勺子盛些许汤汁出来,用细白的纱布过滤,之后会发现有麦冬的存在。这东西热的时候会被其它药材的气味覆盖,但是冷掉就会显漏出自己的味道。”
周老爷和汪老爷面色潮红,他们自恃知道答案,根本没有去尝那味汤,他瞥了一眼邵知州。
邵知州命师爷张榜,将答案公布出,众人发现这上面并未有麦冬。
“南大夫可看清,这次你错了。”
霍辰誉睁大了眼睛,不依不饶的嚷道:“你们若不信,可以尽管把后厨的人喊来,问他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放这东西。”
在场的人当中,有人依照南烟此法重新查验,似乎真的发现多了一味药材,有人拿过来给邵知州看。
邵知州脸色泛青,命人将那厨子带至前厅。
“本官问你,药膳中可有药材麦冬。”
那人神色慌慌,想必是知道此事,他若承认,就只有南烟和霍晨宇二人胜出,自己也会被知州大人责罚。
“回大人,里面并没有这个药材,想必是南大夫检查错了。”他说着,额头已经被吓出了汗。
南烟自然不会错,错的是这人已经被收买,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人心里有鬼。
霍辰誉知道这是邵知州和周家的局,方才在宴席上,他怕周家搞鬼,悄悄去邻桌换了那盆药膳,因为他们这桌,仅有两味药材,依周学海的心机,不会出这么容易的考题。
他和南烟交流,想出是周学海故意让他俩出丑,幸好换了汤食,要不然这会肯定被坑了。
可惜周学海没料到自己的小动作,更没料到这厨艺也出了岔子。
厨子不认,他别有他法,对着邵知州高声喊道:“既不承认,烦请知州大人,把在城内驿站歇着的杨御医给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