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庐里,南烟每日忙到很晚才睡,有时候说梦话也是在背药材的名字,和药材的药效。眼看她越变憔悴,百里蕴内心挣扎不已。
因为师父还在那躺着,他想劝又不敢劝。
两天的时间,南烟忙得连茶水也顾不上,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也觉得难以下咽。她不敢马虎,不敢浪费时间。
这天,在她挑选药材时,百里蕴从外面跑进来,神情慌张:“南烟,山下出事了。师父的命交到你手里上,我猜测来人可能会是周宏,你这边也要做好应对之策。”
南烟看出他师兄在害怕,因为他们上山之前,师兄加强了山下的防御,能够闯进来的人,武功不弱。
都知道,二十年前,这江湖医界,周宏和齐康的医术齐名,向来自负的周宏在医学上有了成就,开始研习毒术。这周宏唯利是图,不光把自己制出来的毒卖给别人,还用活人做实验,死伤无数,后来成为公敌,被逼退隐。
很多人说,他的毒术甚至比方南星还有点厉害。
两天前,给周宏的那张方子上,南烟用了几个同等价值的药材代替,那些药材稀有不易购买,南烟这么做只是想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不想让周宏那么早找到这里来。
这两日,她找到了所有的药材,将它们晾晒放干,根、果、花、叶,等各部位分别放在一起,最后经过高温蒸煮、露水浸泡、最后磨成粉末。只要再等一天,等方南星拿回了长生草,就算大功告成。
方南星去宁县的路程需要三天,今天不出意外就会赶回来,南烟焦急地等着,希望师姐能够先到一步,怕师兄一个人抵挡不住周宏的老奸巨猾。
“师兄,此去小心,师父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
百里蕴不放心,把南烟拉到房间,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道:“你快些去找点东西防身,周宏这人医毒双绝,武功高强,我尚没有十全的把握击败他。”
“师兄,周宏此来应该是为长生的方子,如果能不交战,就不要伤他。师父身上的毒还需要他来解,这回送上门来,省得我们下山去找。”
百里蕴紧锁眉头,不敢在这里多留:“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困住他。”
他飞身下山,从那些树干中穿梭过去,因为轻功不如方南星,下山的时间也长了些。
清源山下,来破除毒瘴那人正是周宏。
他拿到方子后,到处寻找药草,好不容易才找齐做成药丸,又找了一人作为实验。他守了那人两天,发现那人吃下这药丸后,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周宏不死心,又把剩下的两片叶子中的一片,给一个病重的老者服用,仅用半天时间,那老者居然变得容光焕发,白色变黑发,如此奇效说明药草确有功效。
用长生草入药没有效果,只用叶子却能让人延寿,只能说明这个方子有问题。
周宏恼羞成恼,不甘心被一个小辈对耍。当晚就赶来清源山,这里他来过不下三次,也算轻车熟路。他有齐康这个人质,还怕自己会死吗。
硬闯过了毒瘴,他马上用轻功逼毒,因为进山之前,他已吃了不少解毒的丹药,这会身体内也仅有微毒,费了不少真气,他并不着急赶路,而是坐在一片空地,享受自己带来的美食。
等了半个时辰,看到林间有一抹白影飘过,周宏带着嘲讽的意味笑道:“小子,你来的有点慢中,这功夫看来还是练习不够,要不然入了我的门下,不少两年,保证你的武功比现在翻倍。”
百里蕴从树下落下,风度翩翩,向来尊师重长的他,这回也不例外,对着周宏客气地道:“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我叫你一声前辈,但是你所做的事让我无法去尊敬,说吧,你来我药玄门何事?”
周宏笑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百里蕴,药玄门这三个徒弟,他只接触过南烟,今天第一次见到百里蕴,见他气度不凡,武功深不可测,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也不会跟人动手。年轻人受了伤恢复快,他这把老骨头还是悠着点好。
“年轻人,别紧张。我就是上山来看看你师父,不是为了打架。我也不瞒你,你师父中的毒,除了我天下无人能解。你倒不如将我迎上山去,伺候好了说不定会赏你半颗解药,让你师父多活些时日。”
百里蕴收了剑,一脸正色,“前辈若上山来是真的好心送药,我这就领你上山去,我们各取所需,岂不更好。”
周宏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说的没错,你师父和师妹如果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弄到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不过是朋友间的切磋就说是陷害,我若真想害他们,也活不到今天。”
百里蕴走在前面,为他师父,他必须选择心平气和,杀人容易救人难。他选了一条最宽阔的那条路,这条路顺,却也是离药玄门最近的一条路。周宏看出百里蕴在拖延时间,嘴上不说,反而欣赏起这山路周围的风景。这里长满奇花异草,也是一处风水宝地。
“齐老头挺会选地方,这清源山果然一块宝山。”
百里蕴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不详感觉,在暗自揣摩周宏的心思,莫非他是先礼后兵,麻痹自己。
屋中的周轻盈被喂了药后,坚难地咳嗽一声,嘴里跟着吐出一口血来,病了之后,她这张小脸更是变得不如巴掌大。上山三日了,她一直未醒,南烟每次给她喂药,都忍不住红了眼睛,无数心疼蔓延,让她更想拼尽全力,救活这个孩子。
这条路看似好走却很陡,等到了山头瓦房前,已累得喘不过气,两腿差点撑不住,“小子,你也太不地道了,这路是离山顶最近的路,你引我至此,是想为你师妹争取时间吧!”
百里蕴置若罔闻,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周宏找了根棍子,心急地赶了过去,怕自己离得远了,会落入陷阱,进山之间他观察过,这里的草木很多地方都动过,只怕到处都是陷阱。
两人一起到了门口,南烟并没听百里蕴的话藏起来,听到动静之后站在门口等着。周宏正要说话,听到里面又有孩童的咳嗽声传来,他蹙眉问:“这山中还有孩童在,难道你师父又收了一个弟子?”
南烟声音高扬,脸色中带着怜惜,“这里躺着的,是你孙女周轻盈。周司源不管她的死活,我就给带回山里来。”
提到周轻盈,周宏的眼前出现一个小巧可受的影子,他这个孙女性格腼腆敦厚,正合他的心意,本来还想收了做徒弟,听说受了伤,立刻大步跨过门槛。
他给周轻盈号了脉,声音变得急促:“谁干的,连我周家人也敢动。”
南烟坐了下来,用手帕给周轻盈擦去嘴角的血丝,末了轻声道:“是周司源。在周秋雨死后,他发现给周秋雨吃的那长生草是假的,四处找你踪迹。后来遇到了小竹,知道是他调包了长生草,生气地要杀小竹,轻盈去拦就挨了他一脚。”
“家门不幸啊,连自己亲生女儿也不顾,他到底在胡闹什么!”周宏捋着胡须,气得往碎了一口,“被一个女人折磨成这样,他还有脸做我周宏的孙子吗。”
南烟坐着没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轻盈,“他的疯狂不都是因为你吗,如果你没有调包长生草,轻盈也不会有后面的祸端。”
周宏嘿嘿笑道,“有你在这丫头会没事的,只要你肯拿出真正的长生之术的方子。”
南烟看到周宏手里拿着的长生草,如今只剩下两片叶子摇摇欲坠,她没想到周宏这么小心,并没有完全将长生草入药。
“禇南烟,现在长生草只剩我手中的一株,你若是不尽快把方子给我,这药草可能撑不了多久,就会化成粉末。”
“我不是给你了,既然药草在你手里,你去救救她。”
周宏没有翻脸,是不想得罪面前这个女人,可是看到她嘴硬,又忍不住爆粗:“你别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你给我方子根本就是假的,整个方子入药,还不如一片叶子的药效。”
南烟怔了一下,冷叹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得到长生的方子,这长生草就算真的可以让他人返老还童,可是谁又能保证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直接让他比之前衰老了几十岁。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人的命数不是曲曲几味药材就能扭转,这是逆天改命!”
周宏的脸色变得丑陋,他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如今心平气和的要,这女人不肯给,就别怪他心狠了,他们只知齐康中的是毒,却不知里面还有蛊吧。
“不愿给是吧,那就别怪老夫心狠了。算起来有些日子没见你师父了,心里挺想他。”周宏说着,摇起了腰间挂着的一上铜铃铛,这铃铛没有铃心,摇起来并没有声音发出。
南烟看了两眼,不明白周宏此举是何意,等听到师父的痛苦的叫嚷声,才明白过来。
师父中的是蛊,只有蛊虫,才能用某种东西控制。
“小丫头,你要记得,你师父受的所有苦,都是因为你!”周宏晃动铃铛,一张脸上带着得意和恶毒。
百里蕴趁其不备,执剑刺了过来,剑光掠过铃铛,在上面划了一条痕迹,如果周宏撤的慢些,这铃铛就会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