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收拾完行礼,才发现先生已经不知何时酣睡起来。
婚宴上她被安排在一堆女眷中间,因为她还在禁食禁水,也没有谁来安排她给大家敬酒,所以她也不知道先生究竟喝了多少,只是闻起来酒味儿太大。
她试图叫醒他。“秀林、老公、老公”
“嗯……嗯大美”慕秀林翻了个身打起了呼噜。
“算了,你睡吧,睡醒再出发。”夏至有些无奈,但她也累了,也不想再折腾先生,索性自己躲在房间里睡个饱饱再出发也行,毕竟之前肠梗阻一直断断续续的疼,她也没睡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没等婆婆叫门,夏至已经洗漱完毕开始装车自己的行礼。
“你们今天就走啊?你别动手,我给你搬行李。”公公接住了夏至手中的行李箱,帮她放在车旁。
“嗯,爸,等秀林收拾完我们就出发。”
“么着?你们这就要走?大林怎么也没给俺说,俺昨天还跟他说让他今天开车带俺去你舅舅们家和大姨二姨家转一圈呢,在俺家俺还没坐过他的车呢。”
夏至看着自己娘家陪嫁的车,摇身一变竟成了婆婆口中他儿子的车,她尽全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是心里仍旧挺吃味的,所以她只管开车门装行礼,也没接婆婆的话茬。
婆媳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容易让人敏感的关系,而婆媳关系大多都很微妙,当婆媳关系问题遇到了一方病痛的脆弱,那么没有别的好办法,赶紧把这对婆媳隔离开来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想到这里,夏至决定,如果先生还需要在他家待一天或者几天,她自己就先开车回去,惹不起,那就先躲起来吧。
这时,慕秀林穿戴整齐的从屋里走出来,显然是洗漱过的:“大、妈,我们就回去了啊,婚礼和喜宴都结束了,你们俩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你们这说走就走有些突然,也不提前跟我和你妈说一声,我们好准备点煎饼、花生油啥的让你们带走。”慕家公公显然有些舍不得。“夏至啊,你这次回来就生了大病,到家啥也没吃到,才三天功夫感觉受了好几斤,我和你妈心里可不是滋味了,等回去了让秀林好好给你做点或者买点好吃的。”
“没事爸,等我这身体再恢复几天,炎症都消了,我就可以慢慢吃饭了。煎饼、花生油都不用拿,结婚前我妈给我们拿了好几壶菜籽油,是我姑姑他们自己在家榨的,我们俩也吃不了多少。”,
婆婆看儿子出来了,走到车前拉着儿子、看着儿媳说:“咦,那么着行呢?大林最欢吃煎饼,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得带点回去,你们别慌着走,等俺们去完亲戚家回来的路上,俺在村里换点煎饼,回去也给你爸妈尝尝。”
夏至看着先生说:“秀林,我单位有些工作需要我回去处理,我就不陪你在家了,我今天先走,等你忙完订票回去,咱们在家会合好吧。”
也许是病痛让她更想家,或者是婆婆的疏离感让她更想逃离吧,从第一次见婆婆时她就开始迁就,迁就她到婚礼、再迁就她到医院、再迁就她到水库村这场刚刚过去的不像婚宴的婚宴……夏至想,她也是第一次做新娘、第一次做人家儿媳妇、第一次面对婆媳关系,也许今后要长长久久的去面对这奇奇怪怪不知怎么去调和的婆媳矛盾,但这一刻她只想逃离,连一秒也不愿意再迁就!
话音刚落时,夏至自己已经坐到了驾驶位开始往外倒车,留下车窗外有些蒙圈的先生和公公婆婆。但看到夏至一秒也不愿意多待的架势,慕秀林突然间像是才睡醒一样,赶紧指挥着夏至倒了车,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跟自己爸妈告了别。
正准备出发,婆婆趴到驾驶位的车门上念念有词,夏至放下车窗,听见婆婆有些无奈的说:“夏至啊,非走不可么?一天都等不了?”
听到这些,夏至还是有恻隐之心的,但是思绪飞快的在她大脑里飞奔,婆婆催她出院、逼她磕头的嘴脸跃然眼前。“是的妈,我单位有急事,必须今天回去处理。”
“爸妈,我们老家有习俗,新娘子需要在婚后给公公婆婆买衣服和鞋子,我在来之前已经买过了,放在屋里茶几上,你们待会儿回去试试。”
“参加你们婚礼穿的衣服就是你买的,你都买了一遍了,咋又买,钱你们自己留着给自己添点东西,我们年纪大了不用给我们买。”公公言语里有些责怪又有些关切。
“你么着不早说呢?早说昨天俺跟你大就穿上试试,你这就要走,万一不合适么着办呢?”婆婆拉着车门说。
“买的时候按你们的尺码买的,您放心吧,一定能穿。”
“大林妈,夏至的眼光好,每次买的衣服都合适。秀林、小至,你们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充电器、钥匙什么的。“公公关切的说。
“早上我检查了两遍,都带了爸。那我们就走了,你们回去吧。”
“要走也得吃了饭再走啊。”婆婆手还放在驾驶位车窗边,仿佛一撒手,儿媳妇就把儿子带跑了一般。
“妈,我还在禁食禁水,车上有饼干和牛奶,秀林在路上吃就行。”
“对对,妈、大,你们回去吧,我们到家了之后跟你们打电话。”
听到先生跟公婆告别,夏至把婆婆放在车窗上的手拿了出去,然后踩了脚油门出发了。
渐渐的,水库村被夏至丢在了车轮的后面,二十分钟左右,他们就上了高速。这之前,俩人一路无言,慕秀林知道夏至此行身体也不舒服、心里也委屈,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现在这个尴尬的氛围。
“手机响了,帮我看一眼。”上了高速,夏至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好。”慕秀林受宠若惊的翻看着夏至的手机:“是糖糖豆豆发来的,你听。”
“舅妈,俺们今天来找你玩,你咋走了呢?你们到哪里了?咱们玩成语接龙吧?”
“好,糖糖先开始吧。”夏至对这对外甥女倒是打心眼里喜欢。
“可是成语俺们学的太少了,舅妈,咱们玩词语接龙吧,就是两个字的词语。”
“好,开始吧小妞们。”
“美好”“好运”“运气”“气人”“人气”“气息”“喜欢”“欢喜”“喜乐”“乐意”“意见”“见面”“面子”“子女”“女儿”“儿子”“子丑”“丑八怪”“怪物”“物体”“体育”“语文”“文化”“画画”“画图”“图书”“书本”“本来”“赖好”“好美”“美好”
“哎呀,大舅,美好说过啦,你输了,你要唱首歌。”糖糖豆豆在慕秀林接完‘美好’这个词之后,俩人兴奋极了,要求输了的舅舅唱歌。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位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任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地美人啊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嗯……嗯……”夏至喜欢这首歌的豪情,于是也来了兴致,跟着先生哼唱了起来。
“糖糖豆豆,不如咱们玩歌曲接龙吧。”慕秀林想让夏至的快乐持续下去,赶紧拉出外甥女一起行动。“这次豆豆先来。”
“好吧大舅。可是俺唱什么呢?让俺想想。”豆豆有些腼腆
糖糖接了话茬“那我先唱吧大舅。”得到允许之后,她便自信的唱了起来“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运。”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来。”
“豆豆你不得了啊,你居然会唱这么老的歌。”夏至惊叹道。
“这首歌俺奶奶可喜欢听,我就会唱了。舅妈,你别耍赖,你快点接歌呀。”
“好好好,我想想啊。来来我是一棵菠菜菜菜菜菜菜菜。”
“采蘑菇的小姑娘”
“娘啊娘啊白发亲娘”
“哎呀,这个娘俺可接不上,大舅,你长的是啥歌,俺都没听过。”糖糖豆豆一起抗议
就这么被外甥女的歌声、笑声、吵吵闹闹的声音陪着,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快两百公里了,夏至打了个哈欠。
“大美,前面到服务区休息一下上个厕所,换我来开吧。”
“嗯”说着,夏至开始变道,然后驶进了服务区,俩人简单的休整,而且还在服务区给一诺和高赵买到了大大的奥特曼玩具。“看来,全国的小朋友都喜欢奥特曼啊,所有的小男生是不是小时候都有英雄情节?你呢?咱们那时的英雄主义动画片是变形金刚吧。你小时候看变形金刚么?”
“惭愧,我小时候就喜欢聪明的一休。大概像一诺、高赵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每天在看完聪明的一休之后,自己在大门口盘腿闭眼的坐着,谁过来问我在干嘛,我都告诉他们我是聪明的一休。”慕秀林边说边有些不好意思,他想,所有的女生应该都喜欢有些英雄主义情节的男人吧?一休算不算英雄呢?
“嘿嘿嘿嘿,笑死我了。”夏至此时已经被这个梗逗得花枝乱颤,加上肚子还有些疼,她真是笑的直不起腰来“原来你是这样的慕秀林啊,这也太搞笑了吧,我都能想象的出你闭着眼睛打坐的样子,太逗了,这世界上看一休的小朋友一定很多,模仿一休行事风格的人也一定很多,但是能像你一样每天在自家门口打坐学他的估计也就你自己了吧,哈哈哈,太好笑了,让我再笑一会儿,实在忍不了。”
看着自己媳妇被逗得直不起腰来,慕秀林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他想“果然是越接近丈母娘家,媳妇心情越舒畅啊。是啊,如果不是少年阴影太重,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夏至坐在副驾驶上,想起来一休的梗,还是会笑一阵。“不行不行,我不能这样,笑着肚子太疼了,咱的换一个娱乐项目,再给我创造一个记忆点出来。”
“嗯,那咱们继续接歌吧。”
“我先开始啊”夏至兴致勃勃“巨星啊巨星我们爱你”
“大美,你骗我的吧,这是啥歌,我咋没听过?”
“我哪有你那么无聊,自己打坐去扮演一休,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
“你又开始了,来来来,我接歌了,让我想想啊”慕秀林想了好几首‘你’字开头的歌,都觉得不够应景儿,“哎,有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爱你爱的无路可退,这一辈子都不后悔,陪你上山下海,陪你黑夜白天,快乐悲伤都无所谓。”
慕秀林还在得意自己选了个应景的歌儿,夏至就迅雷般接上了:“无所谓,谁会爱上谁。“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