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然看着苏颖年的眸中空洞无物,就像一个人突然失掉了自己的魂魄,沈君然不由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作,他将无力跌落在地的苏颖年轻轻的抱入自己怀中,在她的耳畔说:“苏颖年,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只是这种病,从来不是谁可以控制的。”
“不,是我,若我早些带他来做一个血检,说不定不会这么糟糕。”苏颖年安静的靠在沈君然怀中,浑然不知自己现在在哪里,做了什么。她陷入了自责,她恨自己,比原来更甚。
“你也说了这只是可能,苏颖年,放心,这一次有我在,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留住他。”沈君然强迫苏颖年看着自己的眼睛。
似乎是沈君然的话起了效果,苏颖年渐渐的恢复了沉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搂紧了沈君然的腰间。她如触电一般立马松开沈君然,然后站了起来,有些窘迫的说:“对不起,还有谢谢。我爷爷就拜托你。”
“放心,有我在。”沈君然亲昵的抚上苏颖年的发丝。
苏颖年面对沈君然突然的动作,楞了一下,立马躲开,然后尴尬的笑了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颖年觉得沈君然的那句“有我在”,特别的让她心安,就如同在她快要窒息的心脏里注入了一丝空气。
“好了,把眼泪擦一擦,不要让你爷爷发觉,病人的心态很重要。”沈君然抽过几张面纸递给了苏颖年。
苏颖年道了声谢,也自然的接过。
“谢谢!”苏颖年自然的接过,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人前落过泪了。
“对了,什么时候去取药?”沈君然问。
“一会就去。”苏颖年答。
沈君然看了看手腕的表说:“一会我送你。”他说的理所当然的说着。
“不用,一会我自己去就好?”苏颖年拒绝,她不喜欢欠人情。
“你知道在哪?”沈君然挑眉问。
苏颖年愣了愣,似乎那医生还没来得及将药店地址告诉她,只能摇了摇头:“那麻烦,沈医生将药店名称告诉我一下,一会我打车去。”
沈君然那似乎要把苏颖年看透的眼神有了些笑意:“我正好要去那药店取些东西,顺路而已。”
苏颖年一时尴尬似乎是自己想多了,也大方的说:“那就麻烦沈医生了。”
沈君然点了点头:“等我几分钟,一会我去叫你。”
“好!”苏颖年点了点头,出了办公室。
直到苏颖年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沈君然的视线才放回到电脑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年年啊,这个给你!”苏爷爷对着自己身旁削着苹果的苏颖年说。
苏颖年看着爷爷递来的那张退休工资卡,手中的刀顿了一顿,没有接过,而是继续手中的事说:“我不要。”
“这傻孩子,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自己看病用的。现在虽说有医保,可依旧是笔不小的开销,你工作没多久,又要一个人生活,能攒下的钱也不多,再说,爷爷平时也用不到什么钱,死了也带不进棺材,迟早是要给你的。只是爷爷这身体不争气,怕以后给不了你什么了。”苏爷爷愧疚的说。
“什么死不死的,我有手有脚,要你给我留什么?”苏颖年有些恼,她听到那个死字,只觉得浑身僵硬。
“好好好,我不说,只是这钱你无论如何都得拿着,这次的治病的费用我自己来,若实在不够,你在给爷爷补,到那时,我绝无二话。年年,爷爷虽然老了可依旧不想给你们增加压力。”苏爷爷看得出苏颖年生气,不过他也有他的坚持。
苏颖年看着自己手中的卡,叹了口气,只能接受,因为她明白,爷爷说的对,她如今的工资虽说还可以,可面对每月一次的化疗费用,依旧十分吃力。她不过在硬撑。
“苏爷爷,您好,我是沈君然,也是你的主治医师,今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沈君然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苏颖年的身边对苏爷爷说。
“好,谢谢医生,我知道了。”苏爷爷也笑着说。
“那苏爷爷您先好好休息,我先带您孙女去拿药。”沈君然笑着说。
“那真是太麻烦沈医生了。”苏爷爷感谢的说。
“不客气,顺路。那我们就先走了。”沈君然说。
“好好好。”苏爷爷道。
“走吧。”这一次是沈君然是对着苏颖年说的。
“好。那爷爷,我就先走了。”说完拿着包随沈君然出了病房。
走廊里,沈君然已经习惯了那种与死神争分夺秒的状态,所以他走路很快,而对苏颖年来说,她可以很快追上,因为她也习惯了那种与罪犯紧追不舍的状态,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两人并肩走的样子有些奇观,所以她故意放慢了步伐落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苏颖年不禁开始用自己职业的目光细细的打量起那人,他换下了那一身白大褂,穿着一条白色衬衫与休闲裤,将他的差不多一米八五的好身材都显露无疑。
只是他那修长的背影加上他挺拔的身姿,苏颖年觉得这个沈君然身上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孤傲,可事实上,看他与其他人的交谈上却又是十分的平易近人。
好吧,苏颖年摇了摇头,自己没事去研究他做什么,毫无意义。她向来只愿意去分析那些罪犯的行为动作与外貌,来帮助他们可以更快的抓到人,却从不愿意用自己的心去彻底靠近他们,因为太累,因为那些人毕竟与自己无关,她不想浪费自己那点仅存的感情。
沈君然看了看还在自己身后的苏颖年不禁皱了皱眉,他以为是自己走的太快了,可他故意放慢了步伐后,发现苏颖年依旧没有跟上了,不过看着她的步伐,知道她定然是故意的,索性停下了脚步,难得好耐心的等起了她,直到苏颖年走到自己身边,他才说:“一个警察走这么慢,是如何抓到犯人的?”
苏颖年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苏爷爷说,他的孙女是一位刑警。”沈君然缓缓说道,他想到前两日苏爷爷一脸骄傲的说起自己孙女的神情,可惜,那时他并不知道,苏爷爷口中的孙女就是苏颖年。他突然又想起,六年前那一日,她倔这一张脸说‘她在警校学抓赌’的神情,与之后咬牙哭泣的样子。不得不说,如今的苏颖年很优秀,可沈君然就想知道,这个女孩究竟可以硬气到什么程度。
说话间电梯门已经在缓缓关闭,苏颖然快速的跑到电梯口,按下了下行键,他们这才没有错过这班电梯。不过这电梯里并无他人,怕是谁误按了。
她很快,沈君然也进了电梯,电梯门才缓缓关上,苏颖年说:“有时候走的快并没有用,关键时候需要跑的快,而我习惯跑。”
沈君然不在说话,只是他嘴角的笑意,还是被苏颖年发现了:“你笑什么?”
“我在想,既然苏小姐如此擅长跑步,若有一天,苏小姐想要逃跑,我会不会追的上。”沈君然靠着电梯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颖年说。
苏颖年斜视了一眼靠在电梯壁上一脸慵懒的沈君然,只当他开玩笑,不再理他。真是奇怪,我为何想要逃跑,他又为何追我。这种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沈君然也没有非要得到苏颖年的回答,似乎并不在意那个答案。他本就是一时兴起。
出了电梯,沈君然故意放慢了步伐,使得苏颖年不得不与他并肩,由此也引来了许多人好奇,羡慕的目光。苏颖年虽不在意那些目光,可也十分的奇观。终于被他带着走到了停车场中一辆黑色奥迪的旁边。苏颖年本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应该做副驾驶还是后座时,一只手已经打开了副驾驶的位置,替她做了选择。
一路上车厢除了音乐再无其他话语,可意外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自然融洽,并无半点尴尬。
期间,苏颖年的手机铃响起,苏颖年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微微一怔,然后对着一旁专心开车的沈君然说:“抱歉,接个电话。”
沈君然点了点头,将音乐关掉。苏颖年这才接起了电话,她看了沈君然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妈。”
电话一头的许临叹了口气,明明应该是最最亲的人,如今却如此生份:“爷爷的检查报告如何?”
“晚期,明天开始化疗。”苏颖年淡淡的说。
“晚期?那还能治得好吗?”许临有些担心。
“医生说无法根治,只能靠药物维持。”苏颖年直接的说,她并不准备瞒着他们。
“又要花不少钱吧?”一个熟悉却厌恶的男声闯了进来。
苏颖年听到那种语气,觉得浑身恶寒,她换了种语气,冷冷的说:“告诉他,无论多少钱都与他无关,我早就说过,爷爷奶奶与你,都由我来照顾。让他管好自己就行。”
“年年,你误会了,你爸爸也是关心,自从前几年你把他关进去一次后,他真的收手了,这几年我们也存下了一些钱,你要有什么难处,记得和我们说,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父母。虽说前几年妈也曾因为不理解而怪过你,可我已经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好,妈知道错了,所以年年不要再怪妈妈了好不好?”许临的声音有些嘶哑。
“妈,我没有怪过你。”苏颖年说,她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母亲,她知道这些年许临过的有多么不容易,她又极好面子,当初她做这件事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苏颖年始终无法原谅苏振平,他想到苏振平当初在爷爷上一次化疗期间他仍然在赌博的样子,那时她爷爷将化疗后剩下的所有积蓄平静着递给苏振平时,她便恨极。
那种恨是真的刻到骨子里的。那天起,她便强硬的要求自己的爷爷奶奶再不许过问苏振平的任何事,若在管,再帮,那么自己会连他们二老那里都不再去。所以她这些年基本都不愿回许临那,对苏振平的事基本是不闻不问,即使是过年都是回爷爷奶奶那。
后来苏颖年虽然不再回许临那,可她自工作后每个月都会往许临卡上打上一笔钱,她虽然很苏振平,可许临毕竟是自己妈妈。
“那就好,那就好。年年啊,有空回来家里吃顿饭,一家人哪里来什么隔夜仇。”许临说,她如今只希望他们一家人还能做在一起。
苏颖年没有说话,可她心底却在冷笑,没有隔夜仇吗?呵,就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自己最亲的人,所以她才恨,恨到骨子里。因为,你对他总是会有着一丝希望,可当所有希望慢慢落空后那些失望便变成了怨,最后连怨都堆积起来就变成了恨。
“妈,你明天有空吗?”许久,苏颖年才开口。
“有,怎么了?”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奶奶送过来,爷爷身边得有人照顾。”
“你这孩子,说什么麻烦,我明天一早就把你奶奶送医院。”
“好,一会我把医院地址发你。”
“年年,那你明天中午有空吗,若有,我们一起吃个饭好不好?”许临有些犹豫的问。
“我明天还要上班。”苏颖年顿了顿,说。
“没事,没事,你工作忙,吃饭的事,等你以后空了再说。”许临叹了口气说。
“嗯,那妈我还有事,先挂了,明天麻烦你了。”
“你安心工作就好。年年,记得照顾好自己。”
苏颖年的心软了软:“嗯,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后,苏颖年只觉得心中有些烦闷,不由的打开了窗户,她想透透气。只是她忽然想到沈君然的空调还开车便又关上了窗户,对她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随意。”沈君然看着苏颖然那双黯然的眼神,那股莫名的心疼又一次出现。他大概能猜出一些,可既然苏颖年没有多说,他也不好多问。
因为沈君然知道,苏颖年有多要强。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怕伤了她,引起她的反感。索性让她安静一会。沈君然想,自己活到现在,还从未如此为一个女人如此费心。却如此的心甘情愿。至少,这一刻,沈君然可以陪着苏颖年一起感受她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