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清晨，明月来房中唤我，松松挽一个髻，点了胭脂，让明月收拾了我随身带的一些胭脂水粉便草草上路。辰夜早已在府门口等待，仍然眯眯一笑：“早啊，宋烟妹妹。”
……
这个辰夜
还叫上瘾了。
我立刻变成一副极为依赖、做作的表情，捏着嗓子细细叫了声：“辰夜哥哥~早呢~”。流星大步立马变成小碎步，扭扭捏捏到了辰夜身边，伸出手摇着他的手臂，眼睛做羡慕状。
一旁侍从瞪大眼睛看着我的表演，辰夜身子猛然一僵，笑意定在嘴角，眼底嫌恶一片，我见他这般吃了苍蝇般的表情，满意的大摇大摆上了辇轿。
辰夜大手一撩轿帘，踌躇半响也上了来，他已缓过神来，眼神也随之谐谑起来。我们一路大眼瞪小眼也未说话，明月跟在轿辇外也有些紧张里面气氛，有意无意朝轿窗内观望着。
不知是走了多少的路，只是一个瞌睡的时候轿便停了，辰夜率先下去，我随后。他自顾在前引路，走了一段过了北辰皇宫宫门，辰羽远远迎过来：“九哥，你们来了。”
辰羽转向我：“今儿我母妃要见你，虽她平日随和但宫中耳目众多还是要处处小心。”
我比了个放心的手势：“王爷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我便带你去见母妃。”辰羽说完便转头引路。
“那我与临术便晚上花朝节再与你们相见，现在去给父皇请安。”辰夜道。
“好。”
辰羽带我入后宫内阁，路过宫女无一不退旁低头福身。我啧啧一叹：“都说宫规森严，今儿我的见着了。”
习妃寝宫在仙妃殿，我见那殿上匾额不禁恶寒，实在是内容太过扎眼。还未踏入殿内，一平和又有些许娇气的声音响起：“羽儿，你来看母妃了。让母妃好好瞧瞧。”
习妃盛装迎接，快步走到辰羽身旁，仔细打量自己的宝贝儿子。我在一旁连忙福身请安：“给习妃娘娘请安，习妃娘娘万福金安。”
习妃这才发觉我，她撇头打量我一番道：“这就是扶京无词阁的少东家吧，诶哟，这小脸儿，皮肤真是好。”
我含笑道：“不敢，小女不过是面上擦了东西的，哪儿敢与习妃娘娘争辉。”习妃珠钗宝器，见我如此回答小女孩心性一般，眼眸清亮：“真的？这是抹了什么？快快来我寝殿，给本宫好好说说。”
辰羽有些尴尬，拉了拉习妃衣袖：“母妃……这不把人家请过来了么，今儿就给您好好打扮打扮。”
习妃眉眼大喜：“还是羽儿深得母妃心思。”习妃看向我道：“你随本宫来。”
“哦……好。”我提了带来的胭脂宝箱便随习妃入寝殿。
习妃的确深得北辰皇的欢喜，整个寝殿随处可见赏赐的金鱼珠宝，习妃性子也有些小女孩儿，我也不由放心。习妃坐在梳妆台旁，从镜中看我道：“今晚花朝节，本宫要做宴上最美的，你可来帮本宫看看做些什么妆，戴些什么发饰？”
我将她头上各色珠宝一一拿下，清水洁面，用九里香提的香露附在习妃皮肤上，习妃有些惊喜问道：“什么这么香？”
我笑着慢慢将香露抹匀，给她面上扫了些粉，边做边解释：“只是九里香花的花露，雨天提了来，慢慢凝结成香露。习妃娘娘皮肤这般好，原不是需要那么多脂粉的。”说罢轻给她唇上上了胭脂妆，手指腹上剩下的胭脂轻点在她眼上，眼角抹了西海珍珠粉，正看看不出什么，稍微面庞一动，眼角便光闪熠熠，犹如眼角生花。
“娘娘，好了。”我唤习妃睁开眼睛。
辰羽在一旁看得入神，忽然定定转过头来盯着我瞧了半天，我好奇道：“怎么了？”
“我是再看你这小妮子这般好看是不是也用了这些脂啊粉的，倒是叫人瞧不出化了妆，浑然天成。”辰羽道。
习妃见镜中自己，惊讶道：“果然是浑然天成，本宫似乎是年轻了十多岁，无词阁果真是名不虚传。”
我见习妃喜欢，立马狗腿一笑，乘她心情好便让她多多让官家小姐照顾生意：“习妃娘娘是天生丽质，本无需多施粉黛，在下也是三脚猫功夫，无词阁上下不也靠在下勉强混口饭吃了，就这点本事。”
习妃转身看我说：“这哪儿行，勉强糊口。本宫便定你无词阁里头的新花样式，定时给本宫送到宫里来便可。”
我眼角喜色掩饰不住：“多谢习妃娘娘照顾在下生意。”顺手将盒子中提前准备好的九里香花进献：“这是浇了蜡的九里香花，乃真花做成，娘娘若想艳压群芳便只需简单点缀一笔就够了。”
习妃自己拿了，轻轻别在鬓边，盯着镜中自己说着：“哪里需要艳压群芳，不过是女为悦己者容罢了。”她惊喜转身问辰羽：“羽儿看看，母妃这般美吗？”
辰羽敷衍道：“美，美，我母妃最美。”
习妃欣喜站起来，朝着镜子转一个圈，随后眼睛盯着我带来的盒子上：“你这盒子里还有什么宝贝？”
我淡笑道：“此次前来也是将一些新鲜玩意儿给娘娘瞧瞧的，里头有染甲的色料、新品的香水、新品身上用的香露，还有些是真花儿制的头饰，耳饰，娘娘今晚席间可戴这金丝桃花儿耳坠，定是最美的娘娘了。”
习妃听到我这一番话更是开心，对着镜中自己一阵欣赏，自言自语道：“这妆是真美，浑然天成看不出化过的样子，只是陪着这发髻，衣物仿佛又添了俗气。少东家，你可帮本宫瞧瞧这该配些什么？”
辰羽在一旁看得有些牢骚：“母妃，现在你已经够美了，其实换与不换都差不多，重要的是你这个人。”
习妃听了立马眼神黯淡下来，有些伤心口气：“罢了罢了，都这般年纪了还装什么姑娘家呢，儿大不由娘，我也有被嫌弃的一天……”
“母妃……你这又是什么话。”辰羽忙走上前安慰：“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你已经够美了。那……那你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你想穿什么想梳什么发髻，你便做吧。”
习妃听他一席话，脸立马扬起笑容，似受到宽慰一般：“诶呀……诶呀诶呀……还是我儿疼惜我。少东家快帮我看看，还有什么能添置的。”
我将习妃带置梳妆镜前，将她精致秀发一一放下，看着镜中她道：“不知习妃娘娘愿不愿听在下的想法。”
“但说无妨”习妃道。
“其实娘娘天生丽质，肤白胜雪原不需要什么，好好保养定能年轻依旧，有时在这宫墙之中难免经常用珠钗宝石、步摇金饰，其实并非是人靠饰品，而是饰品靠人。”我缓缓将习妃鬓边两缕发别向后方，简单编一个花样，配了一朵六瓣桃花簪。边弄发边说：“一件价值连城的衣物穿在身上必然美丽，可若能将一件一两的粗衣穿出百两银子的样子不是更令人折服么？”
“习妃娘娘若是想更美，必定需更年轻，更年轻必定发饰衣着简单又不失大体便可，发髻就这样罢，至于衣着，穿柜里最简单的便好了。”我看了辰羽一眼，辰羽点头退出寝殿。
我为习妃宽衣：“娘娘你看，是不是年轻许多？”
习妃已经梳妆好，站在镜子前久久没有说话，我看她一眼，当下也懂了一些东西。
长居深宫，已是不复当年，并非是容颜变老，而是深宫之中的日子也并非风花雪月，也有提心吊胆的时候，渐渐的恐怕也早就忘记了当年简单模样，越是珠光金玉的穿戴也许越是深宫寂寞的表现，即使是宠妃也无可避免。
习妃面上挂着少有的表情，似乎在追忆曾经：“我年少之时与众姐妹一同入宫，起先并未得到辰皇宠爱，那年花朝时节有幸在席，辰皇在意那次节日，吩咐了下人好生做了一个石面墙，墙内别有新意的栽花种草，到那日花朝之夜辰皇落座，歌舞升平后石墙不稳，定定朝辰皇面上迎来，我当时也不知为何，回过神来已是在他身前帮他挡了一击。”习妃转过身，看着我：“虽我不喜欢宫中生活，但总觉得有他陪伴也是好的。”
我听了有些感动，想必当时情形许多妃子四下逃窜躲闪不及，哪儿有习妃这点胆气，身为帝王想必那一刻也看清习妃真心。
我淡淡一笑：“北辰皇好福气。”
辰羽在外殿等的有些急了，轻声问了句：“母妃可好了？”
习妃收拾了有些伤怀的心情，重新应和辰羽：“本宫好了。羽儿快进来看看。”
辰羽应声推门而入，见到习妃有些恍神：“这……天呢……宋烟你是施了什么法？这是我母妃吗？”
我掩笑：“习妃娘娘天生丽质。”
辰羽惊讶的模样让习妃很是开心，她朝辰羽转了一圈：“本宫今天恍然有种重回时光的感觉。”
辰羽一掌放在我肩上：“宋烟没想到你竟还藏了这一手，你这功夫若是被其他娘娘发掘了去，你可就常驻这宫中了。”习妃闻言看我一眼，我忙向辰羽解释：“我自由惯了，愿行走天涯见那奇闻怪事，生命诚可贵，荣华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羽王不必为在下担忧。”
“马上就要开宴了，你与我同去，老友们等着呢。”辰羽既然提出我也刚好顺台阶下。
“既然如此今日在习妃娘娘处多有打扰，在下先行告辞”我拱手一揖。
习妃点头应允，辰羽便带我出了习妃寝宫。
一路辰羽喋喋不休说我为他人上妆堪比易容，我被他逗笑哪儿有这么说自己母妃的。
末了我超辰羽道：“辰羽，习妃娘娘和北辰皇定是相当把你当心头宝的。”
辰羽撇嘴：“得了，父皇见我犹如见苍……哦不，犹如见仇人一般，见我必说我功课。”
我淡淡笑道：“若不是爱你，也不会为你取名羽毛，习、羽，你是你爹娘双倍疼爱的人啊。”
辰羽惊讶一瞬然后笑而不语，只是渐渐走在我前头，步子更加欢快，他当做没听见一般催促：“快快，马上花朝宴会便要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