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盼盼从来没有想过,她的轰轰烈烈的西藏骑行之旅还没真正开始,就拉上了失败的结束帷幕。
而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甚至觉得这趟骑行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因为他们准备出发的那天早上,拉萨的天气是阴蒙蒙的,并不是大太阳暴晒的情形。
原本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坚强的打算,那就是太阳的强辐射是考验他们毅力的最强考官。
人人都知道,高寒、缺氧、干旱和强辐射一向是青藏高原四大环境特征。在出发前,安盼盼不知道摸了多少防晒霜,又用专门的遮阳帽和遮脸的魔术头巾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身上全副武装了防晒衣。
其余三个男生也是一副专业装束,人人脸上蒙上了可以阻挡紫外线对脸部的伤害,可以阻挡风对脸部的伤害,还可以避免吸入过多灰尘的魔术头巾。
天气比他们想象的要好,他们骑上车,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他们的骑行路线是:从拉萨出发,沿着拉萨河谷,翻越米拉山口,再沿尼洋河谷,到达林芝地区首府八一镇。拉萨到林芝要436公里,他们预计用五天时间到达目的地林芝。
安盼盼刚刚骑行了四个小时就有点缺氧反应了。她感觉头疼,胸闷,有种呼吸急促的紧张。可是,看到其他四个人都斗志昂扬地往前骑,她不想表现得软弱。于是,她停下来,吃了事先准备好的抗高原反应的药。然后,她对四个骑友说休息一会儿再走。
冯凯星走过来,关切地问:“安盼盼,你是不是有高原反应?”
安盼盼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有点累,好长时间没骑过车了,体能锻炼跟不上。”
白雨华看着安盼盼有些发白的脸,说:“美女,你别逞强啊,要实在不行,咱们就另行计划。这距离林芝,刚刚起了个头呢。”
四个人在路边坐下来。不断有其他骑行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还有开车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一辆三菱越野车从他们身边走过一段距离之后又折回来,把车停在他们前面。
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年轻男人,把头伸出车窗,问:“嗨,朋友们,需要帮忙吗?”
冯凯星回答:“谢谢,不用,我们有个骑友有点高原反应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你们准备去哪?”那个人继续问。
安盼盼抢着回答:“林芝。”
那个年轻男人笑了笑:“哦,小姑娘,看你的脸色,我劝你们还是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这句话让一向倔强的安盼盼心里不舒服了,她说:“你开车走,我们骑自行车走,你凭什么说话这么趾高气昂的?多谢关心,我们的事不劳驾你关心。”
秦明赶紧给那个人道歉:“帅哥,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个小姑娘平时说话就这样。”
那个年轻男人把头缩回车内,笑着说了一句:“那祝你们好运,祝早日到达西藏江南的林芝。”说着话,他已经发动了车子,在车子往前冲出去的一刹那,他丢下了一句话:“抹点风油精,我个人觉得效果不错。”然后,那辆车就绝尘而去,一会儿就看不到影子了。
休息了快一个小时之后,安盼盼觉得自己的精力慢慢恢复了,由于药的作用,头也不那么难受了,于是,他们就又开始往前走。
安盼盼问白雨华:“我们还得多长时间才能骑出拉萨河谷?”
白雨华看看环绕在他们四周的弯弯曲曲的河谷,笑着说:“着什么急呢?慢慢骑着走,管他什么时间,沿途的美丽风景都是我们的目标。”
秦明附和道:“就是啊,顺其自然,能骑多少骑多少,看看这么开阔的河谷,看看拉萨市的母亲河迤逦而行独特的风景,沿途所见的河流,河滩,草滩,牛羊,还有即将看到的森林,草原,远山,蓝天,白云等等,不同时段,不同角度得风景都令人陶醉啊。”
确实是这样,安盼盼觉得,就连眼前的风景都是美得无法用词汇来形容的,大地如茵,山峦丘陵是如此辽阔,云朵在大地上投射出斑斑阴影,恍如置身仙境。唯有身临其境,方能真切体验,她看着拉萨河谷的魅力草滩,心里还有点期待支个帐篷在这宿营的感觉。
心里这么想着,她蹬车的脚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往外划拉了一下,然后车的重心突然一个不稳,她还没意识到出现了什么状况,整个人就随着车子趴到了路边上,自行车稳而准地压在她的小腿上。
一阵剧痛钻心地从脚底传遍全身。等同行的四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自行车从她身上挪开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左小腿上划掉了很大一块皮,看起来有点血肉模糊,重点是她的脚脖子已经瞬间肿胀了起来。
安盼盼想忍住不叫疼,可是那一阵阵钻心的疼,让她龇牙咧嘴,面目都狰狞了。
冯凯星迅速拿出了碘伏,棉签和医用纱布,他对安盼盼说:“你忍着点啊,我轻轻给你清洗一下,这么大的伤口,赶紧得消毒包扎,千万要小心不能感染。”
在冯凯星清洗伤口的时候,安盼盼疼的整个人都在剧烈抖动,但是她还是硬咬着牙没有喊出来,泪水却顺着眼角往下流。
等冯凯星包扎好了腿上的伤口,他就开始查看安盼盼脚腕上的肿胀地方,可是他的手刚刚接触到安盼盼的皮肤,安盼盼就疼的大叫起来。
大家这才发现,安盼盼的伤,最重的在脚脖子上,而不是腿上的皮外伤。
秦明说:“看来脚脖子扭伤的有点厉害,看看这块的皮下淤斑,会不会骨折了?”
冯凯星仔细看了看,说:“有一点点淤血,但是还不是很明显的皮下淤斑,应该还不至于骨折,但是现在是完全不能动,雨华,拿个东西来把脚垫高,秦明,你赶紧把矿泉水拿来进行冷,这样能稍微减轻点疼痛。”
秦明给安盼盼吃了消炎止疼药,又吃了麝香壮骨膏。
三个男孩子忙着照顾伤员,安盼盼疼的满头大汗,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大家啊,我这个样子拖你们后腿了。”
白雨华说:“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说这种话?看你疼的一头汗,”他一边用手巾给安盼盼擦汗,一边继续说:“我们一起出来,就是一个团队,你再别说这样见外的话了。”
秦明看着完全不能挪动的安盼盼,说:“怎么办?现在最好是能拦一辆车,把盼盼载回到拉萨去看看医生。”
安盼盼倔强地说:“不,我不回去,我休息一下就能和你们一起走了。”为了证明她伤的不厉害,她还动了一下左脚,结果瞬间疼的叫起来。
冯凯星说:“能别逞强吗?你的脚脖子都肿成这样了,能动吗?还骑自行车?我都担心有没有骨折,你现在乖乖躺着,我们想办法是拦车呢还是叫车呢,我们得返回到拉萨去。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可是,很奇怪,他们在这个地方竟然没有看到他们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或者车经过。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似乎就要变了,阴沉沉的云和远处的天地接在一起,看起来一场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四个人都是心急如焚。
安盼盼说:“天要是下雨了怎么办?而且天快黑了。都是我害得大家。”
冯凯星说:“从天气预报来看,没有说有雨,就算下雨,也应该是阵雨。如果今天实在运气背的话,我们就只能在这附近支起帐篷先呆着,说不上还得在这呆一夜,明天才能等人救援,如果运气好的好,说不上就有车把我们带回拉萨。”
安盼盼的心里又急又气,她没想到平时体育老考第一,体质无比强壮的自己怎么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如此掉链子,脚上的伤,腿上的伤和心里的火把她整个人的情绪都揉搓扭结在一起,她的心情比此刻的天气还阴郁。如果不是这四个大男生一句句地安慰她,关心她,她真的想大声哭一鼻子。
天真的要黑了,雨也开始一滴一滴往下落了,真是雪上加霜。
冯凯星他们已经就地支起了帐篷,以防雨下到安盼盼身上,他们已经做好了在这儿宿营的打算。只是由于担心安盼盼的伤,四个人总会时不时地问安盼盼感觉怎么样。
安盼盼还是很疼,可是她总是强颜欢笑地回答他们:“好点了,没那么疼了。”
突然,他们看到了灯光,移动的灯光。
秦明立马站起来,一边往远处看,一边大声喊:“远处来了个车,正在往我们这边走,灯光越来越近了。”
秦明和白雨华也站起来,三个人的眼光就随着那辆车的灯光游动着,仿佛他们眨一下眼,那辆车就会不见了一样。
终于,这辆车到了离他们不过一两百米的距离,秦明和白雨华跑到路中央,冲迎面开来的车招手,示意车停下来。
车停了下来,一个人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我们有个骑友受伤了,动不了了,我们需要帮助。”秦明赶忙说。
那个人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
秦明和白雨华他们这才看清楚,这个人不就是早上主动要帮忙,被安盼盼气走的那个人吗?
这个年轻男人也发现了这几个拦车求助的人原来是早上见过的熟面孔。
他径直走到帐篷边,说:“受伤的人在帐篷里吗?”
问着话,人已经蹲了下来,看到了躺在帐篷里,高高搭着一只肿脚的安盼盼。
安盼盼这时候也发现这个人就是早上被自己怼不要多管闲事的那个人,顿时脸上附上了一层不好意思的表情,心也凉了大半截,人家还指不定帮不帮她呢。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这个人笑着对安盼盼说:“你好,我叫薛雨。早上没能帮上美女的忙,希望晚上能帮上忙。”
安盼盼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早上对不起啊。”
薛雨一边查看安盼盼的伤,一边说:“我也是骑行爱好者,跟你们一样,只不过有时候开着车,反正都是出来找挫折受的,说什么对不起。我看你这伤口都处理过了,不过最好还是得找个医院看看,你们是准备回拉萨还是继续往林芝的方向走?”
冯凯星说:“薛雨,你好,我叫冯凯星,今年27岁,你今年贵庚?我怎么称呼?”
“看着你们都是一群年轻人,我今年32了,你们叫我隔也行,直接叫我薛雨也没关系。”
“薛雨哥,”冯凯星说:“还是真像你说,我们真的有缘啊,原本以为今晚只能在这儿,在雨中露营了,没想到又碰到你,我们担心安盼盼的脚脖子会不会骨折了,所以想把她带回拉萨去看看医生。你看……”
“原来你叫安盼盼啊,”薛雨站起身,笑着说:“好吧,帮人帮到底,我刚好是有事要赶回到拉萨去,就把这位美女带上了。”
他又看看几个男生,说:“怎么办?你们所有人加车,我这车上坐不下啊。”
这是事实,尤其是安盼盼还是个伤员。
薛雨又说:“要不这样吧,你们中一个人先陪着伤员跟我回拉萨,我再帮你们联系我的朋友,让他从拉萨出发来接你们剩余的人,怎么样?”
安盼盼感激地说了一句:“薛雨,你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