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盼盼想好了,今天晚上无论怎样都要给史超打个电话,问问他今晚的首场演出效果怎么样。
可是,她的电话一直从晚上九点打倒十一点多都没有打通。起先是无人接听,到十一点以后就成了关机了。
安盼盼不知道是史超不接自己电话关机了,还是电话没电关机了。总之,电话关机了。她一直倔强地打,然后话筒里一直倔强地说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夜深了,安盼盼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睡意。她听到孙晓飞和吴菲语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们两个都熟睡了。她强迫自己睡觉,可是越数羊越清醒,越清醒越内心烦躁。
下半夜的时候,外面滴滴答答下起了雨,雨声敲在窗子上,一声比一声清脆。
宿舍里也因为下雨变得凉快多了,安盼盼依然没有一点儿睡意。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北京是不是在下雨,不知道此时此刻史超是否在北京潮热的地下室里睡着,她就是觉得担心,一种隐隐的担心。
于是,她又拿起手机,给史超发短信,发微信,发QQ消息,凡是能传达给史超讯息的聊天工具她都用了。然而,发出去的消息没有一点点回复。
安盼盼安慰自己说:“这么晚了,他肯定睡着了,肯定没有听到我的消息。”而另外一个小小的声音却同时在心里想起来:“他今天的演出不好吗?他是不是真的不想理我了吗?他安全吗……”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雨早已经停了。刚到六点钟,安盼盼就又给史超打电话,电话依然是关机的。
她的担心又开始无限的放大了,然后她一急,眼泪就有点想从眼眶里跳出来。
她不想让孙晓飞和吴菲语再因为史超的事安慰自己,于是,她匆匆洗漱了一下,丢下了一句“我有事出去一下”就出了门。
雨后清醒的空气让人全身舒服。
安盼盼没有心情享受这样的清新,她的心很乱,她无处可去。然后,她看到操场上有人在跑步,于是她也跟着跑起来。此刻,她需要运动来分散自己的思维。
她一圈一圈地跑,跑得满头大汗,也没数到底跑了几圈,她就知道跑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多想,只想大口喘气,只想往前跑。
一个人跑到她前面,然后转回来对她说话:“哎,我说安盼盼同学,你怎么跑步锻炼也不喊我啊?”
安盼盼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齐玉。她一边跑一边喘着气说:“我也是走到这儿发现有人在跑步就盲目地跟着跑的。你怎么来了?”
齐玉退回来和安盼盼并肩跑,说:“我来找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安盼盼问。
“心有灵犀一点通嘛,”齐玉笑着说,“我其实是准备去找你的,结果走到半路,发现你在操场上跑步,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安盼盼跑得累了,她放慢脚步,说:“你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齐玉大叫起来,“不是你昨晚打电话吩咐我做什么时间路线行程图吗?这河还没过呢,就准备拆桥了,还是贵人多忘事?”
“我错了,行吗?”安盼盼说,“我哪能想到你办事效率这么快啊,我还以为怎么都得好几天呢。”
“那要看谁交代的事了,那如果是别人交代的,那肯定得好几天,你安盼盼交代的嘛,那必须熬夜不睡觉也得弄出来啊。”
齐玉说着话,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大文件袋,又说:“瞧,两套方案,两条路线,你自己选的看。反正骗你妈的话,哪个都没问题。”
安盼盼停下来,认真而又感激地说:“齐玉,谢谢你啊,我一有事总麻烦你。”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齐玉不满地说,“就凭咱两的关系,你说这话可就让人心寒了啊。你找我办事我就高兴,你怕麻烦我,我就生气。”
“那我就大恩不言谢了,方案拿来。”
安盼盼的心情在这样的聊天中慢慢有点阴转晴了,也可能是跑步带来的神清气爽,她想无论如何史超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安盼盼出发去西藏的前一天。
早上,宿舍的四个姑娘一起去吃饭,唱歌,好好玩了一早上。玩的时候,大家都笑着说着,看起来很开心,可是当说到以后一定要常联系之类的话时,四个人就又抱在一起哭起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安盼盼、李宸、孙晓飞三个人把吴菲语送到了火车站,四个姑娘就那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仿佛这是她们四个人最后的分别一样。
吴菲语把头靠在其他三个姑娘的头边,说:“你们三个,以后一定要经常一起聚会,你们聚会的时候就要给我打电话,发视频,反正不能把我落下。”
孙晓飞说:“菲语,除了视频和电话,你有空就要来金城和我们实实在在的聚会。咱们四个人里面,你们都开始上班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学生,所以……”她看看三个姑娘,继续说:“所以,你们可不能借口工作忙不管我,可不能只融入你们工作和生存的大圈子,而忘掉我们用四年时间编织的小圈子。”
李宸拍拍吴菲语和孙晓飞的背,说:“我特意把婚礼放在毕业典礼前,就是为了你们大家都在,都祝福我,现在虽然分开了,可是——”
她把手搭在吴菲语的肩上,说:“你在那边找到男朋友了必须得先让我们三个把把关,给你看看,从照片到回答我们问题,他一样都不能少,听见了没?”
还没等吴菲语回答,她又用另一只手把孙晓飞和安盼盼都揽到自己胸前,说:“你们两个也是,晓飞,你上研究生,身边围绕的全是学霸男神,学习好这一关我们不管,但是对你好不好这一关,我们可必须严把关,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还有你,盼盼,在你的国际学校,必须第一时间把那个他领来我们把关,必须必须的。最好不要跟你们国际学校的老外跑了,我们会想你的……”
安盼盼抱着吴菲语,说:“菲语,你在那边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是你有心事,有需要商量的事,一定得告诉我们,我们一直给你在一起……”
四个姑娘哭成一团。然后又彼此抱在一起说一些保重或者回忆的话。
这个情景,四个姑娘之间的第一次真正的分别的场景,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安盼盼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每当想起来的时候,她总是心里一阵酸楚和甜蜜。
当吴菲语的火车缓缓开动时,三个姑娘挥着手,含着泪送别她们的室友。而火车上的吴菲语看着越来越远的三个舍友,不知道这次分开之后,下一次的重逢会到什么时候,抽泣的身体不断抖动着……
这天晚上,李宸没有回家去,住在了宿舍,这是她结婚以后第一次回宿舍住。虽然这段时间宿舍也是三个人,但是这天晚上少了吴菲语,三个姑娘都觉得格外凄凉。
安盼盼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但是另外两个姑娘还是不断地提示她拿这个带那个,生怕她把什么东西漏掉了。
安盼盼说:“放心吧,亲爱的们,该寄回去的东西都寄回去了,我去西藏是骑行和旅游,带这么多东西够多了。再说,我们一起五个人呢,不怕缺东西的。”
李宸说:“盼盼,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你看我平时大大咧咧的,胆子大的很,但要真让我骑个自行车在西藏的土地上走,我还真的没那个勇气。”
孙晓飞也说:“是啊,想想你骑自行车在大自然之间游走的样子,我觉得真的好刺激。可是,我也没有这份胆量去寻求这样的刺激。我现在只想通过好好学习,通过努力去改变我自己的命运,以后要是能把我爸妈接到城市来就更好了,那是我最迫切的现实。盼盼,明天你就出发了,说实话,我可能不应该这么说,但是,我心里这样想,就这样说了。你不应该骗你爸爸妈妈的,其实你骗他们,他们更担心啊。”
安盼盼知道孙晓飞说的对,但是她又不愿意把自己的家庭情况说出来,她说:“晓飞,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真的想好好疯狂一回,总感觉毕业好像就是我青春的尾巴,不抓住这个尾巴做点我想做的事,总怕以后没机会。太多的人,在真正走进社会以后,只是为生存疲于奔命,我知道我逃不掉那样的情况,所以我就这样决定了。”
“我赞成盼盼说的,以后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这样的时间和精力恐怕就没有了。挥霍好当下的青春,以后就真的不遗憾了。”
孙晓飞轻轻叹了口气,说:“真羡慕你们有可以挥霍青春的自由。而我,虽然心里也有想把青春变得五颜六色的念头,但是,很多时候又不得不带上面具,装出超尘脱俗的姿态,装出什么都不稀罕的架势。我知道我们班同学都觉得我除了学习没有别的爱好,甚至有人叫我学习的机器。我也想懈怠,可我只能靠自己,我的每一笔奖学金,除了是荣誉之外,物质上都给了我生存的底气。”
安盼盼有种冲动想把自己的真实处境说出来,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说:“晓飞,我们都得靠自己,没有任何人例外。我特别佩服你的坚毅和你对人生的安排,在我以后的工作中,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就是我解决问题的动力源和榜样。”
李宸说话了,她的声音少了平时的玩世不恭,而是多了一种沉重的感觉:“唉,有时候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在那想,我是不是还没想清楚就把自己捆到婚姻的油盐酱醋里了,也不知道我的青春是不是因为婚姻而夭折了。但是,反正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做了决定,嫁做人妇了。晓飞,你有自己对人生的规划,盼盼,你又自己对生活的探险兴趣,我呢,我现在就想的是,怎么不要把自己活成一个整天幽怨的家庭主妇,好好经营好我的生活就好。”
孙晓飞惊讶地问:“宸宸,你不上班吗?怎么说家庭主妇?”
李宸笑笑,说:“班还是要上的,不上班就没有自己的价值了,我只是看到太多婚姻的后期样子,那么感慨了一下。”
安盼盼笑着问:“宸宸,你要去你老公的公司上班吗?当老板娘?”
李宸摇头:“不,事业和家庭还是要分开的,我和他说好了,我们各干各的,我要到我爸朋友的公司人力资源部去做事,也是积累经验……哎,不说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是啊,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第二天一大早,齐玉就来找安盼盼,孙晓飞和李宸陪着安盼盼到了她和另外四个人集合的火车站。在齐玉的介绍下,安盼盼和四个同行的战友认识了。
齐玉把安盼盼拉到一个高个子男生面前说:“冯凯星,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安盼盼,这一路上,就多拜托兄弟了,照顾好她,回来再重谢。”
高个男生说:“照顾美女是我的荣幸,这一路有美女作伴真的是不怕无聊了。”
他又把另外两个人介绍给安盼盼:“这是秦明,这是白雨华,都是我的朋友。”
安盼盼和他们都打完招呼之后,笑着问:“怎么只有我一根女生啊?不是说还有一个女生吗?”
冯凯星挠了挠后脑勺,说:“丁佩本来也是要去的,可最后她家里不同意就不去了,所以我们三个臭皮匠就护你这一朵花。”
李宸走过来,面色凝重地说:“可我怎么感觉,这是羊入虎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