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秋色透过大开的窗户吹进房间内,轻轻拍打着叁玖的脸颊。
恍惚间,叁玖听到耳边有两名女子娇笑声。
青黛的声音他自然记得清楚,可是另外一个是谁呢?
虽然想不起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
小腹丹田处那股温热的气流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叁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双眼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帘帐。
他尝试着动了动,可是四肢却使不上力气,而身体传来的痛苦,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睁着眼,躺在床上,关于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叁柒还活着。
听着屋外那两道声音,叁玖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了起来。
张了张嘴,仿佛被火烧过的喉咙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似乎听见了屋内的动静,门外的交谈声停了下来,然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吱呀。”有人推门而入。
“公子。”青黛的语气中满是惊喜。
叁玖动了动干涸的嘴唇,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青黛看出了叁玖想法,连忙倒了杯温水,来到床前。
一杯温水入肚,叁玖这才好受许多。
“醒了啊。”叶清看来不是很开心。
被青黛扶着坐起的叁玖歪着眼睛看了眼叶清,又看向身旁德青黛,“你,她……”
青黛这才将今日里发生的事像叁玖说了一遍。
确定了叁柒的安危后,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
“你不是说要去闯江湖?”叶清抓住叁玖的手腕,有些揶揄地说道。
“这不,出了点事。”叁玖缩了缩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叶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虽然她心里有许多想问的,但是很多话问不出口。
比如一个捕头怎么会被打成这样,为什么受伤以后不去找大夫,为什么要找人顶替身份。
每个人都有秘密,在她看来,洛阳的这个秘密有些大了。
好奇是难免的,但是小姑娘知道有些话不该问。
“休息两天就可以蹦跶了。”这话是对青黛说的。
“谢谢叶姑娘。”青黛连忙道谢。
叶清坦然接受了这份谢意,拿起一旁的药箱,挂在肩头,“我先走了。”
洛阳微微颔首,青黛跟上了叶清。
“对了,小和尚托我和你说件事。”走出门的叶清从屋外探回头,看着坐在床头闭目养神的洛阳,“他让你有空过去一趟。”
“好。”洛阳这就算是应承了下来。
得到了回复,叶清不再停留,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就有些麻烦了。
若不是因为叁柒的缘故,叁玖本来就想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庙里守上几年的尸体。
虽然小和尚有事没事总是想劝自己当和尚,但是他也不敢逼自己。
哪像现在,被人活生生地砍成这样。
不一会,送走了叶清的青黛回到了屋内,叁玖随即睁开眼。
“叁柒怎么样了?”刚才叶清在,有些事不好说出来。
“受了伤,不过叶姑娘给了他一颗丹药,按她的意思,估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对于叶清的医术,叁玖看到了身上密密麻麻的绷带,突然有些不放心。
“叁柒公子让你好好养伤。”青黛生怕叁玖闹出什么动静,连忙说道。
“嗯。”叁柒随意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往心里去。
……
年轻的捕快在西湖边上的酒楼三层,要了间临湖的雅间,从早上一直坐到了夕阳西下。
半开的窗户内,蔡宁枕着双臂,无奈地看向窗外的大好湖光,从他这里看去,正好是人流最密集之处。
酒楼三层的视线很好,所以价格也不会便宜,不过蔡宁可不在意这些。
洛捕头认了这笔开销,怎么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蔡宁也想过点些贵的,可看到价格后,立马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好家伙,这家酒楼真黑啊,几个招牌菜就能顶自己一个月的俸禄了。
哪怕洛捕头说了会给自己报销,可万一他事后不认账呢?蔡宁想了想,这样的事,洛阳做起来不要太简单。
于是可怜的蔡宁只要了一壶茶,一叠油炸花生米,一份瓜子儿。
好在这家酒楼没有因此作出撵人的事儿。
就是茶喝多了,肚子桄榔桄榔响个不停,腹胀也无法抵抗饥饿的感觉袭来。
揉了揉胀鼓鼓的小腹,蔡宁想到了白斩鸡,西湖边上的白斩鸡,那叫一个美味,香而不腻,入口即化。
朝嘴里扔了两颗花生米,舔了舔嘴唇,就当自己吃过了。
“咚咚。”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青年捕快的想象,蔡宁有些恼怒道,“谁啊。”
房门外,青衣小厮强装镇定地回道,“爷,我是来送菜的。”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架在脖子上的两片柳叶刀,双腿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我没点菜啊。”
握着刀的壮汉压了压手中的刀,锋利地刀剑瞬间划破了青衣小厮的脖子。
“是,是掌柜的让我送来的。”慌乱间,小厮只能临时编了个理由。
“那你等一下。”屋内传来了桌椅碰撞声,以及脚步声。
声音渐消,没了后续。
“爷?”小厮试探着叫了一声,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两名持刀的壮汉对视一眼,提起青衣小厮,随手扔向一边,抬脚喘出。
“砰。”木门猛然被踢开,砸向屋内,然而空荡荡的雅间除了桌椅,哪还有人影。
提着刀,三两步踏到窗前,一道如同兔子般的身影正在夕阳下飞驰着。
长刀入鞘,壮汉大手一挥,“追。”
数道身影从窗口处鱼跃而出,向着蔡宁离去的身影追去。
……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年轻的捕快嘴里骂骂咧咧的叫个不停,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他甚至不知道是谁在追自己,可是刚才回头的一瞬间,看着他们腰间的长刀,以及满是戾气的脸庞,蔡宁知道今天这事怕是说不好了。
所以,跑啊,跑的远远的,越快越好。
光天化日之下,提刀追砍衙门捕快?
这是个什么世道?究竟谁是捕快,谁是坏人?
蔡宁有些蒙圈了,然后他想到了自己还没结账。
这么说来,还不是很亏咯。
回头这笔帐还是要报上去的,自己凭本事省下来的钱,为啥不能揣兜里。
蔡宁后方,卖力追赶的数人不知道他心中打的什么小算盘,只是觉得这小子怕不是属泥鳅的。
一身修为不过二境,他凭啥跑这么快?
……
“啪。”苍老的手掌重重地落在桌上。
看着那道矫健的身影一次次的突破包围圈,张二爷的老脸一阵铁青。
是他没错了。
这些天,张二爷无数次梦到那三名蒙着脸的男子。
然后就会想到他积累了半辈子的财富,一口老血似乎随时都能喷出。
对方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底的作为,在张二爷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蒙着块破布就能真能掩藏身份了?
只要下点功夫,不怕查不出对方的身份。
一个新上任的捕头,加两个小捕快,就敢这样侮辱自己,真当老虎不发威,当他张二爷是病猫不成。
于是还没养好伤的张二爷迫不及待地开始自己的报复。
若是再慢些天,没准自己半辈子的心血就要被挥霍一空了。
一想到对方刚才待过的酒楼,张二爷就觉得心在滴血。
“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如同一只发狂的老虎,张二爷张牙舞爪的咆哮道。
“把人抓回来,老子给你们银子!”
“是。”
于是又有数十道身影跃进了夕阳中。
张二爷身后,那名新纳的小妾听着凄厉的咆哮声,身子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滚过来。”喘着粗气的张二爷伸出手,指着他的小妾。
年轻的小妾闻言,身子顿时僵住了,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会装作没听懂,可是她不敢,“是。”
看着年轻貌美的小妾走到身旁,张二爷高高举起枯瘦的鸡爪,重重挥下。
“啪。”清脆的耳光响起,年轻小妾的半边脸顿时浮肿起来。
“嘿。”张二爷阴笑道,“还挺经打啊。”
说话间一把扯住了年轻小妾的头发,用力下扯。
哪怕张二爷已经老了,年轻的小妾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当下瘫倒在了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扫帚星。”张二爷一口臭口水就吐到了她的身上,而后不解气一般,抬脚踹在了她的肩膀背上。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个丧门星回来,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当初就该把你也按死在西湖里喂鱼。”
毕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哪里受得了张二爷这一顿猛踹,她所能做到的只是抱紧自己的头部,将身体尽量蜷缩。
打从被张二爷看上那一天起,年轻的小妾就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了。
虽然想过反抗,可是心眼看着别的女人被按死在水里,她害怕了,她不想死,哪怕屈辱的活着,也不想死。
在张二爷看不见的方向,年轻小妾的双眼中,满是怨毒。
而张二爷只顾着发泄心头的愤怒,直到他累了,收回了脚。
遍体鳞伤的年轻的小妾已经瘫软在地,只有偶尔响起的无意识的呻吟声,证明着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