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闪,洛玉华发展自己重新回到了擂台上,之前的拼杀似乎只是南柯一梦,毫无痕迹。
然而,当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腰包,这个错觉便立刻烟消云散,因为她分明感觉到三个圆球在来回滚动。
幻术?
还是真实?
活动一下手臂,想象中的酸麻并没有出现,这让她最终确定之前的一切只是幻术。可是,这三个圆球又该怎么解释呢?
“天玄宗……”洛玉华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那里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眼睛俯视下来,睥睨这世间的一切,“名不虚传啊……”
也许,我的冤仇,只有在这里才能……
“洛掌门。”
男人的声音在洛玉华身后响起,柔软细腻,如同上好的绸缎,却又平添一份英武,为它注入了脊梁,杜绝了软绵无力的可能。
“是。”
她轻轻应声,回过头去,入眼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全身隐藏在黑袍下的男子,唯一裸露在外的是洁白细腻到连她,一个出生在江南水乡的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双手。她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只有最高级的药师才拥有的双手,如果放在别的门派,这样的人怕不是要锁在深宫地牢,再加派人手看护,生怕他遭遇不测。大概也只有天玄宗才有这种底气,不仅让这样的天才出来见人,还让他随随便便地担任传话筒的工作。
“您该上台了,作为种子选手里晋级的三人,您可以直接挺进到决赛环节。”
“另外,您需要好好思量一下,看看从天玄宗选择什么奖励比较好。三个球的话,也可以得到不错的回报。”
洛玉华眉毛一挑,这话说得有些意思。首先,种子选手这个词虽然陌生,但她很快就理解了个中含义。同时,对那头冢虎的忌惮又上了一层。其次,男人口中的“奖励”让她很感兴趣。而且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拿到的球越多,获得的奖励就会越好。
洛玉华本身并不是只知道女工的大家闺秀,哪怕那一套她其实也很熟练。在金帆洛家,每个孩子都要跟随掌柜们走南闯北地成长几年,见见世面,所以她很快就意识到这句话其中的危险性。
“请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开了口,“奖励只和球的数量有关系吗?还有,是不是拿到‘相同颜色’的球也算在奖励的范围内?”
“……”男人停下脚步,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句话:
“一切皆有可能。”
洛玉华秀眉微扬:“多谢。”
男子点点头,挥手示意她跟上。看着他的背影,洛玉华的双眼闪过一丝担忧。的确,这个人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总之,接下来的比赛,将会变成彻头彻尾的乱战。虽然之前也差不多,但多多少少有“相同颜色”或者“相同门派”甚至是“熟人与朋友”这些规则在压制着选手们相互算计的欲望,保留了最后的底线。
可是,万一奖励丰厚到足够打破这些顾虑呢?万一人们都眼红别人收集的圆球呢?万一……刚才的对话被人知道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实在再贴切不过了。若非只允许少年选手比赛,哪怕是同一个门派的父子,恐怕也会算计彼此吧?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又有谁是值得相信的呢?
“到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唤醒了洛玉华的思绪。她一个激灵,匆忙向男子点点头道谢,然后看向面前的大门,伸手推开,轻轻走了进去。
入眼处的,是……
她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瞪大,双手捂住嘴巴,差点就挪不开步子。
半晌,她才吐出自己的惊叹:
“哇哦。”
洛玉华见到了什么,又选择了怎样的奖励,暂且不表。先转到秦风这边,此时距离上一场比赛结束已经过去了相当的时间,却始终没有人来通知他们,也没有相应的解释。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哪里出问题了吗?还是故意的……”
“不好说啊。”
人群开始骚动,各种疑问充斥在空气中,就连年纪最大的那一批也同样如此。这些选手毕竟还是少年,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都不能和他们的父辈相提并论,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不能镇定。
“你怎么想?”秦风突然出声,几近耳语,只有小铃铛才听得清楚。
“静观其变。”小铃铛眉眼弯弯,好似浑不在意,“总有出头鸟。”
果然,在嘈杂的声音来到一个小高潮的时候,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
“真是的……婆婆妈妈什么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说话的人,却见一个浑身肌肉虬结,古铜色皮肤,黑色长发扎成条条辫子,赤目火胡的蛮人站起身,背后的大斧随着他的身躯上下颤抖。
“要我说,我们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这天玄宗也不说什么,就干干把我们晾在这里,怕不是做咸肉干呢!既然没有提示,那就干脆走他娘的!难道还怕他们开除我们不成?”
此言一出,会场顿时一片哗然。然而半分钟过去,同一处去一探究竟的选手竟然占了上风,到最后只有寥寥数人认为应该暂时坚守原地,不过不是为了等待通知,而是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很热闹啊。”小铃铛看着众人群情激愤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好像这里不是天玄宗的地盘似的。这些家伙凭什么以为在什么情报都没有的情况下,光凭血气之勇就能找到通路?”
她略微等了一下,但秦风并没有接话,于是她好奇地瞥了眼小呆瓜,却发现后者眉头紧锁,不断地打量着面前的人群。
“看什么呢?”
“有些奇怪……”
秦风表现得有些犹豫不决,一反常态,这引起了小铃铛更大的好奇。
“奇怪?哪里奇怪了?”
“总感觉大家其实并不想出去。”秦风苦恼地挠挠头,“可是,好像有几个人绑架了他们的想法,让出去看看这种思维成了主流,这……”
“是心灵控制?”小铃铛也严肃了起来,“还是幻术?又或者……”
“不,不像是强迫了他们的思维。”秦风摇摇头,“这……怎么说呢?不是堵截了他们的想法,而是因势利导,就像堤坝和水渠的区别。只不过,这次诱导是有个人目的的。”
“这个所谓的个人目的,应该是让他们走出这个房间吧?”小铃铛眨眨眼,“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不知道……”秦风低下头,接着霍然站直身体,“那,我们先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铃铛看着秦风的双眼,嘴角的笑意愈加浓厚:“好啊。”
说着,她拉起秦风的左手,一蹦一跳地向门口走去。秦风略微愣怔一下,随即嘴角极快地闪过一丝笑容,他知道小铃铛理解了自己的想法,并抢先一步付诸实践。
果然,他们这一动,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这些目光里有兴奋,有疑惑,还有若有所思。但秦风敏锐地察觉到,有那么几道目光和其他的比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因为这些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恶意,甚至毫无半点人性。
连勾引都不用,蛇就已经出洞了。秦风微不可查地眯起眼睛,他有些不确定对手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根本就没考虑清楚便要大闹一场。前者的话,他们必然有周密的计划,光凭他们两人很难对付。后者的话可能更糟,因为做事不动大脑的莽夫和计划没有后路的白痴往往是最悲剧的,可是在他们悲剧之前造成的破坏也必然是最大的。
这么一来,恐怕他们要面对的对手会远远超过之前的敌人——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但,一味的在原地等别人发难又不是他和小铃铛的风格。所以要行动,就必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第一步看来很成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还有,这场地里有多少人会意识到我们的目的呢?
“喂喂,我说秦老弟,还有丫头,等等我,等等我啊!”
猥琐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秦风和小铃铛对视一眼,无奈地停下脚步。一来他们确实需要人手,二来喊住他们的人可能作出相当不要脸的事情。
果然,人群一阵骚动,随即一只瘦猴样的家伙就从缝隙里挤了出来,引发一阵嗤笑。他倒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还不忘向周围的人拱手作揖,脸上的笑容简直极尽献媚之所能。
这个正在点头哈腰的小个子正是之前“好心”给他们解说的六耳,不过这时候的他怎么看怎么让秦风想给他屁股一脚。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猥琐之徒。”
说的对……诶?秦风一愣,他意识到有人说出来了他的心声。
“此言差矣。”六耳毫不在意,而是朗声说道,“猥琐之徒必行猥琐之事。可我无论做什么都光明磊落,又怎能称我为猥琐之人?反观这位说话不露面的某人,难道藏头露尾便是巾帼所为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起哄:“为啥是巾帼啊?你怎么知道不是须眉?”
“因为他连脸都不敢露,可不是小媳妇么。”
此言一出,全场哄然大笑,不过只是三两声就停了下来,只剩下六耳一个人仍在嚣张地咧着大嘴。不过他不傻,周围人集中在他身后的目光很快让他知道了问题所在。
“咕噜。”
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六耳鼓起最大的勇气,一点点回过头,映入他眼前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北方面孔,身为情报通的六耳立刻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
“崔兄啊……哈哈哈!”六耳摸着后脑勺,故作傻笑,“近来可好啊?听说兄长你家中有变,小弟甚是想念啊哈哈哈……。”
“贫嘴。”
被称为“崔兄”的这位让小铃铛和秦风同时愣了一下,不过个中原因各不相同。但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这家伙在这个时间点上跳出来究竟是自己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单纯地想和他们两人走一路?
不过,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因为最开始说要出去看看的那个大个子已经走了过来。蛮人的体型确实高大,面前的人尤其是如此,哪怕不算那头顶的厚发,这人的身高也至少在两米以上。至于体重?大概把秦风小铃铛还有六耳和崔家子捆在一起,也还得添上一些分量。
“勇士们。”蛮人倒是不在乎这边的骚动,而是把右手握拳在胸口狠狠一撞,这是蛮人通用的礼节,“多谢你们一同支持我们。我是乌泽拉哈,愿与你们同行!”(注1)
“秦风。”秦风没有双手作揖,而是同样举起右拳敲了敲胸膛,“这是小玲。”
六耳双眼一转,有样学样地拍了拍胸口:“咱是六耳!”
崔家子就要拘谨有礼多了,他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双腿一并,伸手作揖道:“青州崔家,崔昊源。”
“哈哈哈!都是勇士嘛!”乌泽拉哈状若无意地扫视四周,“看来中原人的俗语说的果然不假,有志不在年高,有勇不在年少,看来当真如此!”
不等人群有所表示,乌泽拉哈迅速转身,大步迈向门口:“那,勇士们准备出发吧!让我们看看这外面的秘密,烈焰会保佑我们的!”
说着,他双手用力,“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扇大门。
注1:乌泽拉哈是蛮语,“勇士”的意思,一般是蛮族族长或者族长继承人的头衔或者“外名”,而他们的“内名”一般不会为人所知,因为他们认为那是神灵藉由他们父母赐给他们的赏赐,是他们的力量来源,如果说出去会影响他们的力量。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为了荣誉的生死决斗中,蛮人一定会互相报上内名,因为那时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神灵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