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进宫朝拜的日子到了。天刚蒙蒙亮,李夏槐就被佩桃叫起来开始梳洗。李夏槐困得没有力气自己洗漱,耷拉着脑袋让丫头服侍。终于折腾完了,直到李夏槐被扶上马车,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的装扮有多沉。
金线裹着彩线绣的短襦长裙,亮红色的上衣,洁白的长裙,当然这不不算什么,特别是头,梳着高高的发髻,戴了一脑袋的珠花。本就没睡醒的李夏槐,气呼呼的伸手扯着头上的珠花。一旁的淮阳王妃叹了口气,“傻孩子,这是要去见皇帝,一定要盛装的,忍耐一会儿就好了。”
李夏槐看着和自己一样盛装的母亲,心里想着:这长安城的女子真累。这几天在府里没干别的,母亲给她请了一位教规矩的嬷嬷,这位嬷嬷不苟言笑,每天都是固定的时辰叫她起床,做一系列的事情。比如:“哎呀我的小祖宗,这个是披帛,不是腰带!”嬷嬷开吼。“小祖宗,小祖宗,这个是发带,不是披帛!”嬷嬷再吼。“小祖宗,小祖宗,哎呀,这个杯子是饮酒的,不是喝水的。”嬷嬷三吼。
就这样,学规矩的这一整天,全部都在嬷嬷的喊声中结束。李夏槐看着吼完自己还那么优雅得体离开王府的嬷嬷,不由得心生赞叹。李夏槐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突然很怀念,和书院的老李头一起爬屋顶喝酒的日子,还有被冤枉偷书的李随风,还有……不由得,李夏槐摸着腰间的小瓷兔,嘴角只有一抹苦涩的笑。是啊,这些日子都回不去了。对,还有那个抢自己帽子的男人,李夏槐不由得生起气来。但是很快又泄了气,生气又能怎么样呢,现在这样的处境,她是很难再回丝绸之路的市集上要回帽子了。
李夏槐回过神,看着阖眸端坐在一旁的母亲,母亲是那么的端庄秀丽,可见母亲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宫廷生活,可自己,呵呵,注定活不成母亲想要的样子。思考间,马车就来到了宫城门口。马车外传来随从的声音,“王妃,马上就到太极宫了,陛下在含元殿等着呢。”
“知道了。”淮阳王妃慢慢睁开眼眸,拉起李夏槐的手,拍了拍李夏槐的手背,示意她不用紧张。二人下了马车,来迎接的胡公公已经在门口处候着了,看见二人,连忙跑上去,“哎呦,咱家见过王妃,多年未见,王妃安好啊!”说着,用手不由得的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李夏槐看着,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胡公公又看向淮阳王妃身后的李夏槐,“想必这就是小郡主吧?”淮阳王妃微笑着点点头,对胡公公说道;“感念胡公公这些年来的记挂,烦请公公带路吧。”
胡公公收回打量的目光,心里琢磨着,这淮阳王府的小郡主,眼眸中的华彩,真和当年的淮阳王一样,心里微微被触动,很快恢复镇定,微微弯身,带着淮阳王妃一行人往太极宫走去。
李夏槐走在通往含元殿的石路上,左看看右看看道路两边的高墙,心想:还好自己不住在这里,不然,怎么翻墙出去都不知道。思考间,就来到了含元殿。
含元殿是大明宫的主殿,坐落在内护城河的尽头。当年高祖皇帝怕热,不喜太极宫的炎热,故而在殿外引了一条河水,一行人穿过护城河上的拱桥,便看见层层丹壁直入云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檐铃声,李夏槐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一切,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这檐铃的声音,一点也不悦耳。
“王妃,我们到了。”胡公公低声说道,同时,拂尘一甩,带头向丹壁走去。
淮阳王妃伸手拉起李夏槐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李夏槐不用害怕。李夏槐点点头,跟着母亲一步一步向大明宫走去。
“淮阳王妃到!”随着胡公公高高的一声传话,李夏槐踏完最后一级台阶,面前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李夏槐只觉得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恍惚间,根本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淮阳王妃依旧拉着李夏槐的手,抬步往殿内走去。李夏槐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只是跟着母亲…….
淮阳王妃站定,松开李夏槐的手,对坐在高处的男子行了一个福礼。发现身边的小姑娘没什么反应,伸手拉了一下李夏槐,李夏槐回过神,也依葫芦画瓢的学着行了礼。
“陛下恕罪。”淮阳王妃低着头,向座上的男子解释道,“这孩子从小在市井长大,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宽恕。”
“哈哈哈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突然,座位上的男子起身,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在李夏槐的面前。李夏槐只感觉面前的光亮被挡住,下意识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银白色的团龙纹袍,往上看去,就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李夏槐连忙将头低下,不知所措。男子身边的胡公公笑着说:“陛下您看,咱们的小郡主啊,害羞了。”
淮阳王妃微笑着摇了摇头,心想着,这丫头平时没个正形,怎么突然害羞起来了。随即说:“这孩子平常大大咧咧的,今天是怎么了?”
“小郡主怕是第一次在宫里见陛下,不习惯。”胡公公笑呵呵。
“夏槐,来,让二叔看看。”太宗皇帝伸手扶着李夏槐的肩膀,和颜悦色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像,真像。”说着拈了捻自己的胡须,“眼眸间有道玄的神韵。”
“不仅眼睛像,性格也像。”淮阳王妃牵着女儿的手,“陛下你都想象不到,这孩子在书院里,爬上书院的屋顶去晒太阳。”当然,淮阳王妃省略了“和张老先生一起在屋顶喝酒”的事迹。
“母亲~~”李夏槐拉长了声音。
“哈哈。”大殿上不断地传来笑声。
“既然都回来了,便就在宫里住些时日吧。”李世民说道,“孤让人已经给你们修葺了新的住所,原来的淮阳王府不适合王妃和夏槐居住了。”
淮阳王妃看着面前的帝王,到嘴边的话始终没能说出来。是啊,当夫君战死沙场,淮阳王已经不是以前的淮阳王了,自然,王府也不是以前的王府。
李世民看着呆呆望着他的李夏槐:“槐儿,你还小。很多事,你慢慢就会明白。”李世民拉起李夏槐的小手,“胡忠,传孤意,封已故淮阳王李道玄之妻为一品诰命夫人。”停顿了一下,“从此刻起,李夏槐便是孤的女儿,封号昭怀。赐住郡主府。”
淮阳王妃无奈的低低说,“命妇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