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安清念的几句话让黎复烨声带沙哑地道，“我自己的选择，我会自己承担。”
此时，安清念察觉到黎复烨的话语中不见了之前的胆怯和迷惘，反而坚定了许多。
能对她的话有所认同和听从，就代表还有救。不过安清念希望他在对大院的那群人说他的这个决定时，也能如同现在一样的坚定。
……
翌日一早，安清念还未起身，就被屋外响亮的斥骂声给吵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擦擦眼睛，坐起身来。
床幔遮挡住了外面的刺眼的光芒，显得帷帐内的光线很是柔和温馨。
而在这一片祥和中，来自屋外的暴躁就会显得格外突兀。安清念听了听。
暴喝声似乎就在自己耳边似的，响亮到不行：“孽子！孽子！你是要气死我吗！”
然后很快速地响起“啪”地一声，紧接着又是哄闹的人声。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的哄乱声。
安清念捏捏眉头。那声“啪”很清脆，似乎是类似于鞭子藤条之类的东西抽打在地的动静。
声响来自于大院的方向，也不知道是谁在叫骂。不过安清念直觉便是黎复烨在受教训。
黎复烨昨晚回去很晚了，他自然不会有勇气深夜跟黎望江说这种事。所以冲突便在今天早上爆发了。
对于外面的热闹，安清念不感兴趣，坐在床上换了一会儿后，开始穿衣洗漱。等走出屋子时，来自大院方向的斥责声依然未停，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意思。
“主子您起身了？要用膳吗？”
安清念点头，一边向膳堂走去，一边问道：“那边是什么动静？”
张合苦笑两声：“是大院出了乱子。似乎是因为大少爷不想分家，想留下，所以大老爷正在骂呢。”他是知道昨天晚上黎复烨来找安清念的，所以心里有点小猜测：大少爷不想离府这一出，和老夫人有没有关系？
“黎望江不用去宫里？”
今天又不是休沐，大清早的哪里有时间给黎望江教训孩子。
“没有。不止是大老爷，二老爷和四老爷都给宫里告假了。现在大院里三位老爷和大爷一起在教训大少爷呢。”显然是提前了解过情况，所以才能在安清念的面前提示回答上。
“嗯。”
突然安清念的脚步一顿，停下，看向院门的方向：“除了大少爷外，其他的少爷和小姐来请早了吗？”
“来了。”
“嗯，”应了声，安清念微微偏头对张合交待道，“过上一会儿，你就去大院问问，问问大少爷怎么没有来请早。”
张合又惊讶又为难得看向主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见主子表情很正经，张合点点头，有些心中犯难地应声领命。
……
黎望江正拿着一把扫帚站在院子里，望着跪在院中央一眼的黎复烨气得是不打一处来。
因为要分家的事情，他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一大清早醒来后，因为没有到平日里起身的时间，所以就打算自己开门到外面打水，反正现在也没有了侍候的下人。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跪在自己房门口的儿子！
那会儿不明白儿子是因为什么才跪在房门口，只以为是儿子又闯了大祸。但以往闯了大祸也从来没有严重到主动跪在房门口过，所以所以吓了黎望江好大一跳。现在知道了原因，黎望江恨不得将儿子压跪在刀尖尖上，让这个孽子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疼！
“父母生养你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孝顺的？”黎望江手中拿着扫帚，重重地往黎复烨的身上打去，希望能把黎复烨给打醒。
之前他要用马鞭子抽，被两个弟弟给拦下了。但是不打气不过，所以又换成了扫帚。
“啪！”
黎复烨直直地挺着背，被打得歪斜着身子，也不喊一句疼。
二老爷和四老爷在旁边看着，一边心疼劝大哥别打了，一边也气这送侄子怎么就像是被墨给污了心，瞎到这个地步！
黎复烨是大院的独苗，所以除了这种大事，一家人那里还有心情入宫当值，纷纷告假，就算是说废了口舌，说什么也得把黎复烨的歪心思给正回来才对！
“烨儿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胡话来。大院要从府中分离出去，你不跟着大院、不跟着你的父亲母亲，怎么会想一个人留下来？”
“还不快些跟你爹说你错了！”
黎复烨没有吭声。
他抬头看着盛怒之中的父亲，格外恐惧又格外勇敢地说：“我没有错，是母亲错了。爹，我不想就这样离开黎府。我想要留下来，替母亲赎完罪后，再孝顺您。”
黎望江怒极反笑：“呵呵，孝顺？你今天就能把你爹给气死，以后还怎么孝顺！”
大爷爷黎念故一直站在后面，看着眉目之间分外坚毅的孙子，脸色阴沉，一言不语。
这时，张合到了。
看着一院子凶神恶煞的大院主子，张合其实是有些双腿打颤的。但还是咬着牙忍着惧怕的上前说明了来意。
黎望江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给张合面子，直接一声大喝：“大少爷今天无法请早，滚！”
儿子不跟着走，以后就得天天侍候安清念了，还差这一次清早？而如果儿子跟着走了，就更不怕缺不缺这一次清早的。
吓得张合一耸肩。暗想主子并没有交代他一定要将大少爷给带回去老院，似乎只是让他来说一声。于是张合也不做停留，急速速地要回去给主子复命。
黎望江用扫帚把指向黎复烨：“我告诉你，你别做梦，我是不可能把你留下的。就是绑，也要把你绑着一起带走！”
他从家中分离出去，儿子却留下，这像是什么话！
黎复烨梗直着脖子，面对父亲的威逼利诱丝毫不动摇。
“除非父亲往后日日将儿子绑住，否则我不会愿意黎府的，我一定还会再跑回来！”
“你！”
又急又气的黎望江都要哭了。
颇为无助地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爹，这臭小子是被猪油蒙了心，这可怎么说啊！”
黎望江和小杨氏对儿子是溺爱疼宠，将黎复烨从小顺到大，可面对黎复烨这么不听话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得到大儿子的求助，黎念故拄着拐杖从后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黎复烨的面前站定。
“不想分家？”
面对大爷爷，黎复烨自然更加感到畏惧。只是他思索了一晚上，已经毅然决然地选择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所以，更不会妥协！
“是！”黎复烨肯定地说。
黎念故的眼神很阴鸷，冷静而可怕。他又问：“哪怕是不孝顺父母、不孝顺祖父祖母，也要留下？”
黎复烨心中一抖，急忙抬头看向爷爷，摇头说：“不、我没有不想孝……”
“我问你是不是一定要留下！”黎念故一声大斥！
黎复烨一怔，眼中依然带上了泪光，不过片息，泪水便忍不住的夺眶而出，缓缓点头，哑声道：“嗯。”
“好，好……”听到孙子的回答，黎念故冷笑几声，“你认为你母亲做错了事，想要留在这里替她赎罪？我就想问，你母亲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让你认为她是罪大恶极！让你认为你必须要违背父母长辈的意见，留下来！”
“她……她……”
“她下毒了是不是？”
黎复烨慢慢点头。
“那她害死谁了？”黎念故将拐杖在地面上敲击着，“她是杀人了，还是害命了？你说！让爷爷也听听，你母亲究竟是有多可恶！”
黎复烨无话可说。
母亲若是真的将老夫人害死，恐怕现在府内会是另外一种景象吧？黎复烨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出来。父亲和爷爷一定雀跃欢喜，母亲会把自己当为功臣，黎府的一切都回到大院的手中，二爷爷和三叔的二院以后也要乖乖听从大院的话。
这纷纷是很好的，可黎复烨却发自心底地觉得恶心。
黎念故用拐杖底在孙子的额头上点了点：“你母亲谁也没有害，她只是一时糊涂了。你母亲若真是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会宠溺你长大。你忘了你母亲平日里对你的关爱和呵护了吗？难道你就忍心以后抛弃家人？”
哭泣的黎复烨跪趴在地上，哭得嘤嘤：“不，我没有抛弃！爷爷，不，我只是……只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只是愧疚，他只是感到丢人，他只是觉得不应该这样！
他觉得父亲、母亲和爷爷做得一切，都是错的！
可是他要如何去说，他怎么能去说！
良久良久，黎念故深深叹口气：“孙子长大了，不听爷爷的话了。”
“不……呜呜，不是的，爷爷……”
“你若是真的想要留下，就受爷爷三拐杖。”
可是他要如何去说，他怎么能去说！
良久良久，黎念故深深叹口气：“孙子长大了，不听爷爷的话了。”
“不……呜呜，不是的，爷爷……”
“你若是真的想要留下，就受爷爷三拐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