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内炭火烧的极旺,沈彦习惯了北疆冬季的寒冷,回京城之后便觉得这暖让他不太适应,但是崇政殿一进门这股子湿热的气息更是令他感觉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太祖帝赵珣的气色显然是不怎么好,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相反的是暗黄有些偏黑,显然是病了。
沈彦近前,准备叩首行礼,却被赵珣抢先拦住,“即便是在朝堂上,仲平你也有不跪的特权,现下就咱们老哥儿俩个,快收起那套君君臣臣的教条去吧,咱们这两幅老棺材瓤子,还能有几个年可过了。”
沈彦嘴上回了句谢陛下恩典,该有的礼节却一个都没落下,完毕之后,方才缓缓坐下,“皇上千秋万岁,说这些话,真是折煞为臣了。”
赵珣不接他的茬儿,他心里也知晓,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朋友,就连子女都是疏远的。
“朕想着,这是朕在位的第五十年,一转眼,这半百岁月以过,年年如此,也甚是无趣,幸今年有你陪着朕,方觉得是不一样的。”赵珣说完,一阵咳嗽,旁边的小太监紧忙拿来痰盂上前侍奉。
沈彦本不是悲春悯秋的人,被赵珣这么一提,心里也有些郁闷,“皇上保重龙体,切莫过分操劳。”
赵珣咳完之后,漱了口,又喝了几口参汤,方才缓过一丝气息,你今天是专程过来跟朕说这些个话的吗?再这般生分,便滚出去,没一句朕爱听的。
这屋子里闷热的令人喘不过气来,沈彦一刻都不想待,但是却不能拔腿就走,只好缓和了一下,无奈的说道,“陛下想让臣妾如何呢?”
这句是年幼时两人吵架,他拿来哄赵询的话,多年以后,一语成谶,赵珣真成了皇帝,他却不敢再说了,今天这般境地,他却不知道如何从嘴巴里秃噜了出来。
“你……”赵珣伸手想像当初一样再给他一拳,却发现那人不像从前一样巧妙的躲开,而是恭敬的站在那里等待他的拳头,而自己,却也没有当年那般的心性了。
“罢了罢了,大过年的朕也不想为难你,你高兴怎样便怎样吧。”赵珣说完,回归到龙案之后,拿起桌上的手炉,捧在怀里,连手带心一并的暖着。
俩人各退一步,沈彦故作委屈,“陛下可是受了风寒?”
赵珣道,“不妨事,老毛病了,一到冬日里便发作,越是年关越是厉害,好在今年是暖冬,借着炭火人还能活动活动,想着你一个人在府里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在宫里同朕一起过年,有孩子们陪着,也热闹些。”
沈彦不由的心里头有些同情起眼前的这个人来,两人年幼相识,一同北疆抗过蛮人沙匪,从战友到君臣,这个人从未跟人真正的交过心。
想到孩子,沈彦心不由的是被谁重重的捶了一下,他这辈子,也算是有过孩子吗?
或许是曾经有过,甚至还可能会有孙子,但是,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或许是见沈彦目有悲情,赵珣问道,“蔷儿还是没有消息吗?”
沈彦回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