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钟灵今天起了个大早,一用完早膳,宫里的嬷嬷便来了,七手八脚换好了朝服,戴好了金冠,坐于镜前,虽未施粉黛,双颊微红,娇美如同出水芙蓉。嬷嬷与静姝灵芝一起同她上妆,见打扮妥当,嬷嬷带着几个小婢子出去准备,钟灵坐在镜前,望着铜镜倒映出的美人儿,玉手芊芊渐渐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又想起了了皇奶奶经常夸的“小妮子长得如此漂亮,日后的夫君有福了。”
钟灵想,若是皇奶奶还在,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该是又要把她吹上天了。想着想着,不知何时眼里便有泪。和亲是好事,为国为民为社稷,皇奶奶也该是高兴的。
“公主,该出发去想皇上皇后辞行了。”嬷嬷进来通报,静姝与灵芝便帮钟灵整理好后摆,扶着钟灵走出公主府,公主府外,光是公主府的人马的队伍就已经很长,钟灵被人扶着上了马车,随着一声令下,向皇宫行驶而去。马车铃铛做响,一声一声,清脆好听,围观的百姓只知邀月公主的气派与美丽,却无人知晓,马车内的人,也想做那围观的百姓。
一路气派的直到进了皇宫,钟灵先是去了以前的太后寝宫,小时候的日子一幕幕重现,泪珠不知何时又掉下来,不知何时身旁多了一只拿着秀色帕子的纤纤玉手,回头一看,是宋游珑,“我听说你进宫了,却还未去我母后那里,我猜到你一定在此。”宋游珑为她轻轻擦拭,却不知何时自己也泪湿眼角。
“阿月日后,若是不想回来,我便去看你好了。”宋游珑知道今日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两人并行而走,穿过御花园,便是皇后的寝宫了,钟灵一进去,便看到了端庄的皇后娘娘。
“邀月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还为将揖作满,便给皇后扶起来了。
“免礼。”皇后拉着她到榻前坐下,“邀月此行,便要作他人妇了,千万记得三从四德,不可再向宫中那般无规矩。若是有什么要求,便只管修书于我,毕竟……”皇后还是略有愧疚的,钟灵也算是她看着长大,可此刻转眼却要嫁人了,并且还是远嫁他乡。
“娘娘无须如此,若是没有太后与娘娘,邀月不过一介遗孤,何能有锦衣玉食十六年,娘娘的养育之恩,邀月会时时谨记!”钟灵与皇后虽是已经生疏,可多年来的感情却也是真的。
“可还有什么需求,尽管与我说!”皇后拉着钟灵的手,仔细的看着她,眼神波动,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母女情深。
可钟灵知道,皇后娘娘的眼神,外热内冷,她与皇宫的缘分尽了,与皇后的情分也只到这了,她以终身幸福为注,便是还了这些年来的恩情。
“娘娘安排的嬷嬷都体贴得很。什么都给操办好了,娘娘别再担忧我。时候不早,咱也该去赴宴了。“钟灵从塌上站起,灵芝连慢来扶她。
皇后娘娘玉手一抬,便也有宫人来扶她。“你且先行一步,本宫换身衣服再过去。“今日皇上特意为钟灵设宴送行。来客也不多,多是皇子公主,以及皇亲国戚,还有后宫嫔妃们。
“邀月告退。“钟灵福了福身,便款款走出皇后的宫殿。
“邀月,是本宫有愧于你,可我有我的不得已。“皇后看着钟灵的背影,喃喃自语,直到钟灵的身影消失,才收回她的目光,任由宫女扶她进去内殿。
静姝在外头等候,见到钟灵,便也迎上前去。“公公来通报过,送行的人估摸到到齐了,公主现在过去正好。”
“走吧。“钟灵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今日的满头珠钗有些隆重,美则美矣,或许是钟灵太久没有一次性戴太多珠钗,脖子却是有些酸痛。
宫殿内的各宫嫔妃已经到了,中间空出的一个主位,留给当今圣上,魏国的人还带来了特有的葡萄酒,宴会还未开始,香气已然扑鼻,有年纪较小的公主皇子,左手拿个玉米酥,右手拿个莲花饼,开始尝鲜。
“淑妃姐姐,今儿怎么不见五皇子呢?”梅妃的一句话打破原本吵闹的宴席,梅妃与淑妃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两位妃子,自然是不对头。
而五皇子宋知书从小便是欺负钟灵最狠的那个,在钟灵的书桌里放毛毛虫,在钟灵起身坐下时抓走凳子,这种小事,宋知书没有少做,最严重的一次,小时候将钟灵推进水里,导致钟灵现在都还怕水。自此被宋临风和宋游珑打了一顿后倒是收敛了一些,不再去捉弄钟灵,言辞上的挖苦可不少。
“知书自然会来,不过迟一会儿,这主角不还没到吗?”淑妃知道自家儿子不喜欢钟灵,这种场合却是不能缺席的,如今皇上和皇后都对钟灵有愧疚之意。宫内一时之间的大红人非钟灵不可了。就算不讨好,那也是不能得罪了的。
话虽是这样说,淑妃却眼神示意旁边的丫鬟回宫催一下宋知书,这种场合,可不能让人家抓了把柄。
“自小五皇子就最喜欢欺负邀月了,该不会践行宴也不赏脸吧。五皇子的架子可真大啊。”梅妃向来多嘴,此时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挖苦一翻,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邀月还未说什么,妹妹又何须多嘴呢。“淑妃扇了扇手中的玉蒲扇,挖了梅妃一眼。
“邀月妹妹既是远嫁,我作为皇兄又怎么能不来呢?“话毕,大家的眼光都齐齐望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红衣少年郎,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像及了淑妃,头发用知一个红玉发冠挽起一半,比起其他皇子,确实是或许妩媚秀气。若不是他是个男儿身,大家伙还以为今日要出嫁的人是宋知书呢。
“梅妃娘娘若是嘴闲,多吃一点东西可好。”宋知书落座,又替淑妃挖苦了梅妃一句。连个眼神都不给梅妃,自顾自的倒酒,一饮而尽。心中默想:魏国的葡萄酒未免甜了一些,没有半分烈意。还是较适合女眷喝,大丈夫饮这酒哪有半分豪气可言?殊不知,这一幕在大家眼里可是美得很,葡萄美酒与美人,宛如一幅画。大家都说,宋知书若是女儿身,那姿色怕是邀月都比不过。
梅妃无话可说,谁让她的肚子不争气,生不出皇子,只生了个公主呢。便盯着刚刚宋知书喝过的葡萄酒,见自己面前有,也小酌了一杯。
钟灵刚到殿外,宋知书的那一句“多吃点”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忍俊不禁,这位五皇子宋知书仍然是这样得理不饶人。不过宋知书心眼倒也不坏,在这宫里也是真性情,只是不知他为何对她有如此多的意见。也罢,过了今天,怕是再难相会,他要如何便也随他了。
钟灵这般想着,却是在灵芝的搀扶下踏进了殿门,大家一看今儿个主角来了,便也安静下来。钟灵依次行过礼后,便找了自各的位子坐下。
这时七公主宋知秋跑过来,往她手机塞了一个木匣子道:“邀月姐姐今日真漂亮,如同画中的仙女一样,这个是知秋送给邀月姐姐的礼物,姐姐快看看可喜欢?”说完便给钟灵一个甜甜的笑。
宋知秋是淑妃所出的七公主,年龄还小,虽与宋知书一母同胞,性子却是完全不一样,宋知秋平日里就乖巧,很得皇上的喜爱。
钟灵打开盒子,只是一片发黄的枫叶,拿起来闻还有淡淡清香。只闻一片秋叶,不知多少秋声,钟灵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有所动,宋知秋真是暖心。
“夫子说了,见落叶思故乡,日后邀月姐姐若是念家又不能回来,便可以借落叶以寄相思了。”宋知秋年龄小,不懂这一方话的意义,她理解的意思是思念家中寄相思,可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可不一样了。这相思意不暗指着众人皆知的宋临风嘛?
梅妃听到这句话,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七公主可真是贴心的棉袄啊,若嘉乐有你一半暖心我便也知足了。“
嘉乐公主是梅妃所出的四公主宋星河,公主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性子孤冷,与梅妃不亲,却是乐得自在。
此时宋星河坐于后座,见梅妃提到她,也是面不改色的,静静饮着葡萄酒,酒很甜,她很喜欢。大家都说嘉乐公主是最与世无争的一个,话又少,不苟言笑的,去年与礼部侍郎家的公子订了亲之时,也是看不出喜与忧。
宋知书看着钟灵,只见她面不改色,似乎不打算反驳什么,竟然是忍不住要替她开口:“魏国物资丰富,皇宫更是富丽堂皇,听闻那七皇子更是个不可多得的痴情美男子,邀月怕是要乐不思蜀了。”
“皇兄这是哪里话,邀月姐姐定会思念故乡,思念知秋的。“宋知秋喜欢邀月,毕竟是小孩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加以掩饰。
“是是是,定会思念知秋妹妹的,还有五皇兄,邀月定会思念你的毛毛虫。“钟灵见宋知书帮她解围,便也打趣了他一翻。
这一翻话便是惹得在坐的人都笑了,唯独宋知书迤逦的脸庞出现一点窘迫,这个女人未免太不知好歹,隧道:“新婚贺礼已经给你了,若是你想要毛毛虫,也可一并送你一只,蜘蛛也可,青蛇亦可,你选一个。”
钟灵忽的记起那时被吓破胆的她,脸色不是很好,“你若敢再拿出那些个玩意来吓我,我便敢叫父皇帮你赐婚。“钟灵拿出杀手锏,也不知这五皇子是为何,一看到各家闺秀与见了鬼一般,平日里的各种宴席更是连去都少去。
“不能赐婚,不能赐婚,那些大家闺秀,还不如我皇兄漂亮好看呢。”宋知秋这是说出心里话了啊,想来也是,宋知书日日对着自己倾国倾城的漂亮脸蛋,见到再惊艳绝尘的女子,内心也不会掀起多大的波浪了。
钟灵和知书知秋兄妹相互打趣得不亦乐乎,整个宴会的气氛倒是轻松了起来,想到日后难以在见到她们,便也有好多话要说了。
宋临风和宋游珑到时,只见钟灵与宋知书谈笑甚欢,宋游珑心中奇怪,这宋知书何时与邀月如此好了,以前最不对头的两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宋临风倒是不怪,似乎是早有预料,宋知书平日里不和女子玩,偏偏看到钟灵就得欺负一两翻,宋知书对钟灵的心意,宋临风早已知晓,早先碍于情面不能揭穿,宋知书也是安分守己。想到如今他与她的关系,竟也比不上宋知书,不免心中苦涩,可往日他还有身份去管束,现在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