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湖终,忘川起。
冰冷的忘川江水日夜奔流,不知疲倦。
江畔朱红的花瓣,热烈得让人感觉不到江水的冰冷。
“你终于完整了。”幽幽男音在花海中传开,江水仿佛静止,一切变得格外宁静。
洛看着男子,眼前的白唐不是白糖。
“最后这个梦,你,可还喜欢?”
“你沉默的样子一如既往的让我心醉。”
白唐摘下一株彼岸,鲜艳的红,妖娆的红,致命的红。
“你知道吗?洛儿”白唐生涩地呼唤,“你每做一个梦,我的心就痛一分。”
白唐指着自己的心脏,“你爱的明明就是我,为什么又偏偏不是我?”
多年前,白唐同洛一样只是灵域的彼岸花灵,白唐偷偷修行灵域禁术——分魂,将自己的一半灵魂注入了梨花中。
洛虽然知道分魂是禁术,但白唐与她情同手足,为了帮助白唐修炼,潜移默化中她也学会了分魂。
两人一路修行,从灵域第一天到灵域十一天只用了两年,突飞猛进的灵术引起了灵域皇宫人的注意,洛就是在那时被领回家的。
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洛很不喜欢灵域皇宫的约束,最开始基本每天她都要逃跑一次,但都失败了。在皇宫里,洛只觉得孤独,于是她开始分魂,她想给自己找几个志同道合的玩伴,顺便再和分魂们一起商量离家出走的对策。
十一个分魂花灵·洛就这样凭空出世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当有一个洛出现在人前时,其余十一个都得躲起来。然而分魂终究是分魂,每个洛都有相似的也有截然不同。于是便导致伺候洛的婢女根本摸不清洛的秉性,有时的洛温柔善良,有时的洛杀戮成性,有时天真活泼,有时蛮横霸道……
十二个洛把灵域皇宫折腾得够呛,于是她得了个特赦令,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可以出皇宫,洛自然是高兴的,让她苦恼的是怎样把她的分魂聚为一体。当初她只跟着白唐学了分魂的分,并没学分魂的合。想着找到白唐或许就知道了,于是洛带着自己的分魂来到了北域。
与灵域迥然不同的北域把洛吸引了,她在北域玩得不亦乐乎,以至于一夜之间她的分魂都“离家出走”了。
想着十一个跟班走了,洛居然觉得开心,在她心里有这样一个信念:只要找到白唐,一切迎刃而解。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十一个分魂全部都在半年之内陆续去了相同的地方:云梦崖。那是白唐的分魂梨花花灵所在的地方。
当初洛只知道白唐分魂是为了窥探先机,至于是怎样的先机,她并不清楚。
洛踏上云梦崖,看见那满树的梨花,风中是洁白的花瓣、清甜的味道。与白唐在云梦崖无拘无束生活了一年,真正的白唐也来到了云梦崖。
两人曾经的亲密变成了如今的疏远,洛爱上的明明也是自己,白唐却满腹忧伤。
当知道聚魂就是杀分身的时候,洛犹豫了。白唐却心意已决,他与分魂搏斗,最后却丧命在分魂手中,恨与怨让白唐的魂无法相聚。
如今站在忘川江边的白唐就是当年无法聚合的半魂,这些年他收集别人的怨与恨修习魔道,早已成了一个既不属于灵域也不被北域接纳的异类。
他知道洛喜欢白唐,所以在送给洛的十二个梦里都出现了白唐,他期冀着洛在梦里能够爱上,然而那不过天方夜谭。
“这些年附身在石崇身上,委屈你了。”
“为了你,怎样都不委屈。”
洛只是笑了笑,是呀,他一点都不委屈,委屈的只有自己。
“他呢?”
白唐当然知道洛问的是谁,越是如此,他的心越恨!
“他早就死了。”
“你胡说,在梦里,他曾来过。”
“梦里的他就是我!”白唐一下发狂,拽着洛的衣襟,他居然斗不过自己的魂,他斗不过他自己?
“那样的温柔是你从不曾给过的,除了他,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洛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甘愿被白唐困在忘川江里,就是想看看白唐究竟在搞什么鬼,结局实在是令人失望。
“我要走了。”
白唐望着洛,眼底是满满的自信,他笃定洛无法脱身。
“别忘了,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洛缓缓从忘川江中飞起,自己的梦一醒,曾经与白唐之间的恩怨就不复存在了。她,不再欠他分毫。
“怎么会!”白唐错愕,直到洛的身影消失在江水尽头。那样快的速度,他甚至来不及抓住。
“洛儿!”白唐大吼,两岸的花朵随着一声声咆哮在空中胡乱飞舞。
云梦崖上,唯洛孤影。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与白唐斗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察觉自己爱的白糖与爱自己的白唐合为一体了,但她却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睡是醒,是梦非梦。
“洛儿。”
温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白糖?”
洛回头,看到的只是漫天飞舞的梨花花瓣。
风太大,迷了眼。
“洛儿。”
声音又起,方才的洁白梨花变成了鲜红彼岸。
洛缓缓闭眼,泪水流过脸颊,她记得那枚伊蚊琥珀,不仅仅只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