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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夜闯皇宫为战衣

这一刻,香泽公主恍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曲陌和银钩都如此钟情于猫儿。那是一种怎样的清透简单啊?虽看似憨傻廉价,却偏偏是世上最难得的珍宝。

两个人敲昏了落单的巡逻兵后,借助着猫儿特意准备的三抓绳索,攀爬上高墙,一个倒钩,又顺绳爬入冷宫,然后将绳子藏好,争取回来时能找到它。

岚琅压低声音问:“你不是就指望着这条绳子逃命吧?”

猫儿笑露一口白牙:“没事儿,若没时间顺着绳子爬出去,我就撞墙,然后咱冲出去!”

岚琅嘴角抽搐,恨声道:“你当自己是牛呢?万一撞不动了呢?”

猫儿弯眼一笑:“我今天来,若救不了花耗,也没打算出去。”

岚琅突然觉得这风真冷,怎么就飕飕地直往心里灌呢?哑口无言正是他此刻的写照。

猫儿拍了拍岚琅的脑袋,若大姐姐般贴心:“放心,就算我出不去,也一定把你扔出墙。”

岚琅冷哼一声,转过头,嘟囔道:“要走就一起走,没有自己走的道理。”

猫儿不再耽搁,弯下腰,从冷宫悄然爬出。

看见守卫在冷宫外的士兵,猫儿毫不犹豫地举拳去砸。岚琅轻扯猫儿的袖子,小声道:“笨蛋,你敲昏他们做什么?那侍卫衣服太大,也穿不上,不如敲昏两个小太监,留那两人继续把门,别引起别人怀疑才好。”

猫儿点头:“你比猴还精。”

岚琅不屑:“是你比猪还笨!”

猫儿瞪岚琅一眼,也知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眼睛一扫,赫然看见隐藏在长草中的一个墙壁窟窿,想当然是……狗洞。

猫儿拉着岚琅爬过去,岚琅眉毛都要皱成山丘了,却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隐身在黑暗中,不多时,果然看见两个瘦小的人影过来,偷偷摸摸地钻进冷宫附近的一片林子里。猫儿悄悄跟去,听见里面哼哼唧唧地传来混合了痛苦和愉悦的声音。猫儿好奇,身子又往前探去,却见一个太监与一个宫女正交织在一起。

岚琅身形一晃,操起旁边的木头棍子就将两个正在纠缠的人打昏。

猫儿虽被三娘教诲过夫妻之事,也只是隐约懂得要脱光光,痛了,才是夫妻。她眼见那宫女和太监衣服都没有脱,单是那太监将手探入宫女裙摆中,甚是不明:“岚琅,你说,那太监是不是掐那宫女呢?”

岚琅脚下一滑,差点儿一头撞在树上,只得红着脸,匆忙且别扭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寻思着,看来银钩虽然娶了猫儿,但定然没有圆房。如此一想,岚琅的唇角就扬了起来。

猫儿低头扒着那二人衣服,口中还感叹道:“这皇宫果然是最黑暗的地方,好可怜的小宫女,半夜还得被掐。”

岚琅发狠般扯下那太监的衣服,再不接猫儿的话。他怕自己不是大笑出声,就是呼吸困难。

猫儿将手中小一点儿的女装塞给岚琅:“喏,你穿这个。”

岚琅不接,攥紧手指,态度坚决:“我穿太监的衣服!”

猫儿示意岚琅小声点:“嘘……我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将军,你必须听我的,穿这身衣服。”

岚琅胸口起伏,将那水灵灵的眸子瞪起:“你若还让我穿女装,我就大喊,今天我们谁也别出去!”

猫儿举起拳头就要捶岚琅,却见他抿着唇,貌似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这拳头就怎么也捶不下去了,只得哼哼道:“不穿拉倒,我穿!”转过身,开始扒自己的衣服,岚琅望着对自己毫不设防的猫儿,微微红了脸,也转过身,换上了太监装。

猫儿刚要脱外衣,就听又有人走来。她转眼望去,只觉得那太监提着的灯笼飘飘忽忽地甚是吓人。微微一抖,猫儿瞬间蹿出,一拳挥去,转身将昏迷的太监拖进了林子里。

岚琅望着孔武有力却娇俏可人的猫儿,一时间又没了言语。

两个人打扮好后,终是吐出一口气,真是不容易啊。

将那三人藏起来,猫儿和岚琅提着灯笼,也这么飘飘忽忽地走了出去。

他们若是见到巡逻的,定然低头避开;若是遇见小太监,就抓到黑暗中逼问道路,然后敲昏,隐藏起来。如此这般,两个人终于踏上了直捣黄龙的正确方向。

战衣将军被软禁在醒神阁,周围有大批的带刀侍卫通宵看守,猫儿远远地扫上一眼,只觉得那一排排的金戈铁甲似乎是一座耗子笼,将花耗困在其中,让她的呼吸都越发觉得不顺畅。

猫儿明白,若想从这戒备森严中进入,定然得有些贵重腰牌,最好是皇帝老儿的物件。

于是,猫儿打个圈儿,将主意落在了离帝身上,寻对了方向,便往那龙颜殿走去。

这一路上,简直是十步一岗九步一哨,盘查严得如临大敌。

猫儿与岚琅以暗影做掩护,险险躲过盘查,好不容易看见龙颜殿,却发现周围火把通明,根本就没法明目张胆地走进。

猫儿眼瞧着宫女太监们在禁卫军的勘察下托着吃食无声走入,更觉得根本没有缝隙可以插进去。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刚想硬着脖子试试运气,却看见一个大太监由火把通明处走近,用那尖细的嗓子训斥道:“愣什么神儿,还不动作麻溜点儿!这是皮子紧,找抽呢?”

猫儿和岚琅脖子一缩,虽不晓得所为何事,但硬着头皮也得慌忙随行。

然而,那大太监还是发现了异样,带着询问的目光扫来。

猫儿暗道不好,大太监果然嘴一张就要唤人来盘查。

猫儿知道,若此时自己出手,一定会惊动旁边的禁卫军,但若不出手,那大太监一叫,一切就交代在这里了。就在这万分危急时,猫儿眼尖地发现香泽公主款款而来,当即唤道:“公主!”

香泽公主疑惑地转身,猫儿忙一步走出阴影,冲香泽公主咧嘴一笑,只是这笑中的僵硬程度甚高,仿佛要裂开猫儿的脸蛋。猫儿再见香泽公主,心中百般异样,种种情绪上涌中,却也越发觉察不出其中滋味,只当是平淡了吧。

香泽公主面上无波地责备道:“怎跑那边了?还不速回。”

猫儿得令,扯了下岚琅,两个人弯着腰,低垂着脑袋,小跑到香泽公主身边,做奴才样。

大太监虽有些疑惑,但见那两个小太监受公主管辖,自然不敢放肆,请安后悄然退了下去。

香泽公主带着自己的婢女与两个小太监,在火把通明的空旷夜晚缓步向龙颜殿走去,头也不回地小声问道:“猫儿,怎来了皇宫?”

猫儿微微上前一步,跟在公主身后侧,亦小声回道:“我来看看耗子,也受娆沥之托看看你。”

香泽公主微微点头:“有心了。”

猫儿轻轻拉扯公主的袖子,问:“公主,你在这里好吗?若不喜欢,今晚我们逃出去吧。”

香泽公主觉得猫儿这话是真心关心自己,并无虚假成分,那原本因猫儿突然出现的慌乱消散,心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感动,声线亦柔和了一分,说:“我暂时不能走。”

猫儿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因,却点了点头:“成,你要是想走,就派人去悦心客栈找我。”

香泽公主刚才看得清楚,若非自己及时出现,此刻这私闯皇宫的罪名,猫儿是必然要担下的。然而,猫儿却能不顾安危承诺救助自己,她实在不知道猫儿的这份勇气是憨傻还是不自量力。

猫儿不知道香泽公主的心思,仍旧说道:“娆沥挺想你的,你自己要保重。我今天必须看到耗子,也不晓得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香泽公主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龙颜殿,竟觉得,若有一天自己身处险境,怕是没有一个朋友能为自己如此赴汤蹈火吧?她缓缓收回目光,问:“软禁战衣将军的是醒神阁,你怎么来了龙颜殿?”

猫儿毫不欺瞒地回道:“那里被防守得里三层外三层,只怕我没进去就被踩扁了,所以来找皇帝老儿,想拿他能管用的牌子,然后再去见耗子。”

香泽公主哑然,暗道:这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竟将主意打到离帝身上!若是禁卫军发现猫儿的企图,当个刺客刺死也是平常之事。这人的脑袋到底是如何想事情的?

猫儿探头,见香泽公主发愣,便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香泽公主微愣,她何时替猫儿担心过?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甚至在想,若猫儿被当成刺客一剑刺死,也许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免得那人无止境地惦念,也平了自己这颗悬挂的心!只是,当猫儿那双清透大眼望向她时,她心中那点儿阴暗心思竟变成了丑陋的狰狞,仿佛是在算计一个全心信赖自己的孩子那般罪恶。

这一刻,香泽公主恍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曲陌和银钩都如此钟情于猫儿。那是一种怎样的清透简单啊,虽看似憨傻廉价,却偏偏是世上最难得的珍宝。

说话间,众人已到了龙颜殿,那禁卫军企图拦下多余人员,只准香泽公主带两名贴身侍女进去。

香泽公主凤目一凛,喝道:“怎么,本宫来离国做客还要规定带几个奴才,吃几样小菜?”

禁卫军面面相觑,忙低头放行。

猫儿跟在香泽公主身后进了龙颜殿,暗道:这香泽公主和曲陌还真有些像,都是那种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却是不怒自威的人物。猫儿想,自己能让人害怕的也就只有拳头了,那眼神怕是万万达不到令人腿抖的效果。

琉璃灯盏下的大厅中,美酒佳酿摇曳生香,粉黛低垂三千颜色,影影绰绰间,将这类似家宴的款待变成了一种奢华调子,尤其在此动荡时期,更犹如海市蜃楼般越发不真实。

猫儿不敢抬头,生怕露馅,难得规矩地跟在香泽公主身后,不想给她添麻烦。

丝竹声乱耳,受邀之人纷纷到来,门口却突然发生冲突。

猫儿趁乱扯着岚琅嗖地钻进黄布桌子下,只道那是靠近离帝最近的地方,为了花耗,她只能做回最不屑的小偷了。

岚琅在桌子下使劲瞪猫儿,恼怒着她这不知是鲁莽还是不要脑袋的行径。

猫儿咧嘴一笑,样子讨喜得很。

两个人身形都不魁梧,躲在桌子下倒也不拥挤,可当离帝坐到龙椅上时,猫儿和岚琅看着那距离自己只有一指之距的两条龙腿时,都有些傻眼。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与皇位竟只有一腿之隔,与砍头之间的距离亦是如此亲近。

岚琅已经顾不得去凶猫儿,示意猫儿屏住呼吸,千万别露出马脚。猫儿点头应下,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猫儿看不见离帝的样子,只听他气度沉稳地与众人把酒言欢,看样子似乎精神很好,并没有所谓的重病之说。

此时,太子傲慢的声音响起:“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听闻曲公子琴音绕梁,儿臣早就想聆听一番。今,儿臣新收了一名舞姬,舞步奥妙可称一绝,可否让二人合奏一曲,为父皇以及香泽公主、战衣将军助兴,岂不妙哉?”

猫儿身体一震,有种掀开帘子暴打太子的冲动,却强行忍住,没有冲动行事。

太子对曲陌一直心存不满,先不说那香泽公主本应该是他的美人,却被曲陌收入府中,怎么想,他都觉得受制于人。再者,往日那曲陌就压他一头,见到他也不卑躬屈膝,样子实在傲慢无礼!今日恰巧父皇设宴,他定要羞辱曲陌一番,让其为舞姬伴曲!

离帝道:“太子,你若能将用在舞姬身上的精力用在治理国事上,朕心甚慰。”

太子吃瘪,涨红了脸,恭敬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离帝接着说道:“离国虽是多事之秋,但强悍之国又岂是狼子野心就能吞没的?战衣将军,朕虽信你不会与敌国私通,但在种种证据下,你且先休养些时日,朕必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花耗抱拳道:“臣一心为离国,绝无二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且等圣上给臣个公道。”

离帝点头应下,举杯道:“离国与娆国素来交好,想来霍国的狼子野心并非一个离国即可满足其巨大胃口,还望香泽公主早日修书给娆帝,望其早做准备的好。”

香泽公主举杯:“本宫正在酝笔,希望既无干政之疑,又可表爱国之心。”

离帝笑道:“好,好,为国泰民安,与孤同饮此杯。”

离帝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的说辞变得可有可无。离帝要的就是一种制约,用曲陌这身无官职却异常得宠的人压制住太子的躁动,让太子在他身体不适的时候不敢逼宫。

离帝亦用太子来钳制住曲陌,不让他的势力坐大,却还要给曲陌几分权力,例如……娆国的庇护。

离帝知道香泽公主的态度是百般推辞,但他却无法正式逼娆国助自己一臂之力,更何况在知道娆池女还活着后,他纵使想使些不光彩的手段,亦有所顾忌。

离帝之所以扣押住香泽公主,其主要原因是洞悉了曲陌有些异样,不似以往的温润无害。但,即便是以往,他称帝一世,却也看不懂这个貌似云淡风轻的男子。

也许是一种帝王的骄傲,让离帝无法将曲陌这无法掌控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中,他想看着曲陌成长,看着曲陌在迷雾中伸出令人窒息的素手。

至于最后的胜利,终归是属于君主帝王的骄傲!

战衣将军花耗却是离帝无法不衡量的战刀,既可屠杀敌人,亦可反扑自己。所以,在得知战衣将军叛变的证据后,离帝不是没有怀疑过,不过对于手握军权的人,他是宁可错杀一万,亦不愿放过一个!

虽然边关吃紧,但若将眼中只有战衣将军而没有离帝的战衣骑交给花耗,绝对是让离帝更加寝食难安的主要因素。衡量下,他将花耗调回,先软禁起来,观看形势再说。

作为君主,也许这一辈子有太多错误,但眼下哪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将会葬送掉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他,如履薄冰。

离帝或扬或抑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也无须顾及众人是否吃好。他饮下最后一杯酒后,用帕子掩住一声轻咳,便宣布宴会结束了。

众人悉数退出,离帝唤住曲陌:“曲陌暂且留下。”

曲陌在整个宴会中,第一次开口应了一声:“是。”

龙颜殿大门一关,离帝有些沙哑地吩咐道:“随朕摆驾上书房吧。”

当离帝与曲陌从龙颜殿的侧门离去,猫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虽猫儿失误地钻入桌子底下,根本就不曾有时间去盗取离帝的贵重腰牌,但却看清楚一件事情:离帝,确是生病了,而且病得极其严重。

猫儿瞧得真切,刚才离帝轻掩咳嗽的帕子在塞入袖口时,已隐着暗红色的血痕,怕已经是咳血多日,时日不多了。且刚才摆驾时,离帝将手紧紧地压在扶手上,才能支撑着身子站起,看样子已是体力匮乏,油尽灯枯。他如今这番硬朗,若非调理得当,就是……回光返照!

猫儿与岚琅在空无一人的桌下对视,明白若非离帝身体抱恙,应该不会如此早早结束宴会,如今叫曲陌同去,怕亦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猫儿听酒不醉说过,帝王交替之时,便是草木皆兵之际,更是改朝换代的屠杀开始,每代帝王都是踏着他人白骨登上帝位的。

猫儿急了,从离帝的话中可以听出,花耗的通敌已是罪证确凿,而杀与不杀,在离帝此番身体状况下,他会选择相信花耗,还是将危险扼杀?

猫儿在众人前脚刚走出龙颜殿时,忙从桌子底下蹿出。岚琅还来不及拉扯,她便狂奔出去,打开大门,眺望到花耗所在,也学着其他太监夹着屁股小腿快走,匆忙赶到由数十名禁卫军看守的花耗身边,低头道:“战衣将军,请留步,圣上有请。”

花耗身子一顿,故作镇定的冷目扫来,沉声询问道:“公公可知是何事?”

猫儿将头再次低垂:“奴才不知,请战衣将军速去。”

花耗转身随猫儿同去,旁边押解花耗的禁军统领不疑有他,毕竟他以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战衣将军必定跑不了。更何况,虽然没有圣上的金牌为证,但圣上确是留曲公子在龙颜殿里商讨事宜,此刻怕是有事突然想起,才叫战衣将军回去。

禁卫军统领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却不知道,离帝与曲陌已经由侧门转去了上书房。

猫儿引着花耗直接进入了龙颜殿,反手又将大门关上,看起来是要密谈的样子。

大门一关,花耗便一把将猫儿抱入怀里,紧紧地,不留任何余地。

猫儿被勒得呼吸不顺,也知道花耗确实受了委屈,便不再挣扎,乖巧地让花耗抱着,就如同在花蒲村一样无拘无束,朋友之间不分男女。

花耗心跳得异样厉害,天知道他有多想猫儿,有多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此刻,她就在他的怀里,真实的体温,柔软的触觉,怎么都觉得仿佛是美梦一场。

在花耗的心潮澎湃中,茶杯磕碰桌面的声音传来。

花耗一惊,转目去看,但见一个面色白净、唇色阴柔的绝色小太监正大剌剌地坐在龙椅上,满眼狠戾地瞪着自己。

花耗正要动手时,猫儿忙拉住花耗的大手,小声道:“是我带进来的人。”

花耗眼中杀气不减,低喝:“下来!”作为臣子,他不允许他人嘲弄皇权。

岚琅反而往龙椅上一靠,姿态懒散地挑衅道:“刚坐热乎,为何要下去?”

花耗刚欲动手,却被猫儿拉着向皇位走去。猫儿示意他坐到桌子上,她自己则一屁股挤进了皇椅里。

花耗的拳头顷刻间变得无力,挣扎道:“圣上龙椅,怎可乱坐?”

猫儿眨动清透大眼:“不就是把椅子吗?我都在桌子底下蹲一晚上了,有椅子不让坐,还站着不成?”

花耗心头一疼,自嘲地想道,如果猫儿想坐自己的这颗头颅,自己又怎会不给她?更何况是……龙椅?

花耗面色放柔,站在龙椅边,问:“猫儿,怎么闯了皇宫?”

猫儿仰头,拉扯住花耗袖口:“听说你被软禁了,我就从娆国跑了回来,好不容易找到冷宫,顺着绳子才爬进来的。皇帝如此不相信你,咱不给他卖命,弄不好还要被砍脑袋,多怄气啊。耗子,我们走好不好?”

花耗心中一暖,不可置信地问:“你……为我闯皇宫?”

猫儿点头:“可不是,那绳子还留在冷宫里呢,等会儿我们还得爬出去。”

花耗眼中荡漾起一片柔情,问:“那……圣上与曲公子又何在?”

猫儿答道:“他们前脚去了上书房,我后脚就跑出去唤你了。”

花耗感动异常,为猫儿的心思,也为猫儿的谋略大胆。他眼眶一湿,欲伸手将猫儿抱入怀里。

岚琅却是不冷不热地嘲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你侬我侬的,真酸。”

花耗手臂变得僵硬,望向岚琅时的眼神若战刀般充满肃杀之气。

岚琅视而不见,用鼻子哼了哼,明显不待见花耗。

猫儿回手打了岚琅一下:“什么你侬我侬?一边儿凉快去!我们是在制订出逃计划。”

岚琅吃痛,使性子地往皇椅的扶手上一捶,只听喀的一声,一柄利箭从扶手中射出,直接透过桌布射入前面的木柱上。

猫儿咂舌:“这也行?”

岚琅扫了猫儿一眼:“有什么不行?当叛军兵临城下,乱臣贼子欲夺帝位时,这一箭就能要了敌军首领的性命,瞬间扳回一局。”

猫儿点点头,不再关心箭羽问题,转而急切地望向花耗:“我们走吧!”

花耗摇头道:“我若走了,岂不是畏罪潜逃?”

猫儿愤怒了:“不走,等着砍头?”

花耗笑道:“虽然看似证据确凿,但圣上并没有定罪于我,应是不信的。”

猫儿瞪眼,揪起花耗衣襟:“笨蛋!先不说太子登基能不能放你兵马在手,就说圣上此刻身有异样,如履薄冰,怎会让你去边关坐大?你……你怎么就是个死脑筋?!你想想,若你身体不好,你会把可能威胁自家儿子帝位的人放走吗?更何况还是一个有着确凿罪证的叛徒?”

花耗为猫儿一番话所震撼,诧异道:“猫儿,你何时也想这些了?”

猫儿撸袖子,样子颇为骄傲:“从知道你被陷害,我就开始想这些,都想一路了。”

花耗低声笑着,将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他拍了拍猫儿的脑袋,轻柔地说道:“难为你了。”

猫儿拍开花耗的大手:“难为什么?别看平时我不想,但若想了,那也是绝顶聪明的。”

岚琅嗤鼻,表示不屑。

花耗轻笑,铁汉柔情。

猫儿皱眉问:“花耗,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证据说你与敌军勾结?”

花耗粗糙的手指抚平猫儿皱着的眉头,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安慰着猫儿:“不过是在擒住敌军副将时,从他袖口中翻找出我的亲笔信函以及一份我军的兵马部署图。那副将咬毒自尽,我百口莫辩。”

猫儿诧异:“耗子,你会写字了?”

花耗嘴角隐约抽筋,貌似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吧?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猫儿的突发奇想,反而更加宠溺地望着猫儿,故作认真道:“会了,还会好多。”

猫儿羡慕的眼神涌动,开心道:“我也会了挺多,不过还是有很多字不认识。”转而目光一怒,低喝道:“是哪个王八羔子陷害耗子!”

花耗勾唇一笑,竟也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真实的邪魅感。他笑睨着猫儿,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哪个王八羔子陷害我?”

猫儿越发觉得这委屈受不得,扯上花耗的大手:“走,咱不做这狗屁官了,回村儿种地去!要不你跟我去占山为王,咱俩合伙,把三国的山头都占满了,全部要插上画有咱俩头像的旗帜!”

花耗眼前一飘,仿佛看见大小群山上都插着有自己和猫儿画像的旗帜,那情节……还真有着说不出的……恐怖。离近一看还好,离远一看定然像某种被人祭拜的土包。猫儿的想法,总令他感到惊奇。

然而,花耗却并没同猫儿一同离开,花耗骨子里的精忠报国是早就埋下的种子。当成大将军将饥饿的他带入军营的那一刻,那种子便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的参天大树,又怎么可能在朝夕间被连根拔起?

世人图名,乱臣贼子和精忠报国之间的区别,是花耗的固执。即便是猫儿,亦在意小贼和大盗之间的称呼。至于他人,更将名号看得比性命重要。

猫儿在得知花耗被陷害的原委后,却劝不动花耗随她一同离去,气得她都想抡起拳头将花耗砸昏后带走。

花耗洞悉了猫儿的企图,只得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无事的。若他人定要将诬陷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我必然逃出皇宫。”花耗伸手,将隐在袖口的兵符交给猫儿,“这个你且拿去,若宫中政变,你可拿此物去城外西行十里处寻我属下副将。有我贴身兵符,定可保你安全。”

猫儿将兵符收好,郑重点头道:“若皇帝要杀你,我就带兵打进来!”

花耗一惊,忙道:“不可。”

猫儿无赖一笑:“兵符在我手了,管你可不可?总之,你照顾好自己,若有异样,我就带兵来!”

花耗无奈中泛起揉碎了心扉的甜蜜,亦郑重地说道:“放心,我一定安全出宫见你!”

一切定夺后,猫儿催促花耗先离开,她好伺机闪人。

花耗刚要推开大门,侧门处却响起软轿落地的声音,猫儿听见侍卫恭敬地唤了声:“曲公子。”刹那间,猫儿犹如被浇了一桶热油般蹿起,吱溜一声就要钻到桌子下,却是一头撞在了桌腿上,痛得闷哼一声。

岚琅忙跳下龙椅。花耗伸手拔下从龙椅扶手中射出的冷箭,藏入袖口。猫儿眼见曲陌白袍一角,忙去推开大门。花耗前脚跨出门槛,猫儿与岚琅随后跟出,她恨不得长了翅膀马上飞离才好。

屋外禁卫军统领见花耗出来,上前一步,严尽看守之职。

猫儿跟在花耗身边,做恭送状,心里急盼着花耗快点走,自己好转身离开。

还没等花耗大步跨出,曲陌那若古琴般清幽的声音却开口唤道:“战衣将军,留步。”

猫儿的汗水瞬间湿透衣衫,不仅在心里寻思着,明明花耗是在曲陌之前走的,如今又被曲陌抓了个背影,话锋一露,她今天真就交代在这里了。再者,她现在根本就没做好见曲陌的心理准备,只觉得身子都掉进针刺中,不敢轻举妄动,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被刺了个体无完肤。

花耗面色无惊地转身,询问道:“曲公子,何事?”

曲陌衣衫缥缈,淡然道:“无事,只说上一句,战衣将军勿要多恼,清者自清。”

花耗点头应下,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步伐却是慢了许多,想是准备应变突发状况。

猫儿见花耗走了,忙扯了扯岚琅的袖子,两个人低头缩肩亦向旁边移去。

曲陌转过头,轻扫一眼那两个小太监,眼见着猫儿由于太过紧张而一头撞在了龙颜殿的门柱上。他的唇边浅浅浮起一丝笑意,心中却泛起苦涩。猫儿,仍旧是怕自己,不肯原谅相见。他晓得,一旦猫儿知道战衣将军的事,无论身在多远都会赶来,所以,他才连续数日流连在宫中,生怕猫儿性子毛躁,闯出祸来。

曲陌今日远远看见香泽公主带着两名小太监说话,其中一人伸手扯香泽公主的袖子,那熟悉的小动作让他心跳加快,急步走进龙颜殿,却与太子相撞。他无意答理太子的无理取闹,快步进入龙颜殿却不见猫儿身影,侧目去寻,但见香泽公主亦微不可察地转目寻找,当即更加肯定猫儿在此殿中。

隐约间,发现离帝桌下黄布微微抖动,若不仔细观察,定以为是风吹拂动。只是,曲陌心里知道,那定是猫儿无疑。他的心在为那个胆大妄为的猫儿担心时,亦开始猜测,另一个消失在桌下的小太监是谁?

他被离帝唤去说话,匆忙间应了,却无意拖拉,借故出了上书房,大步赶回来,却见猫儿急欲躲开自己,心中酸楚可想而知。

曲陌眼见着猫儿一头撞上门柱后,仍旧快步离开,不曾闷哼,也不肯停留。曲陌抬起手指,却没出声唤她,他怕若开口唤了,猫儿会跑得更快。

禁卫军发现猫儿异样,当即就要上前盘问。

曲陌这才出声唤住禁卫军,说:“适才听见龙颜殿里有些异响。”

禁卫军当即扑去龙颜殿,准备立功一件。

猫儿扯住岚琅撒腿就跑,直到隐在黑暗中,完全避开了曲陌的目光,才松了一口气。

岚琅问:“猫儿,你怕曲陌?”

猫儿吸了吸鼻子,横声道:“怕什么?不过是不想见他罢了。你废话真多,我们走。”

岚琅又问:“怎么走?”

猫儿有些傻眼:“不如,再拖来一人问问?”

岚琅拉起猫儿的小手,得意一笑:“跟我走。”

两个人靠着岚琅的记忆,再次左躲右闪地摸去了冷宫。钻入墙洞时,却突然间吓到半夜游荡的冷宫娘娘,一声高亢的号叫冲破残缺的砖瓦狂飙而出。

猫儿与岚琅对看一眼,忙顺着绳子爬上墙头,跳下,撒腿就跑。

而冷宫门口守卫的两位大哥则是打个哈欠埋怨道:“疯婆娘,半夜鬼叫什么?妈的,怪不得被圣上打来冷宫,就那恐怖之音,谁敢弄床上去啊?还不得刺穿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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