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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像个男人一样

我们对别人所知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我们依赖你们。你们的行为会影响我们的人生。不只是我们的选择、我们喜爱的人,就连你们这些白痴,都会影响我们的人生。你们这些白痴,排队时总要插到我们前面;把车开得跌跌撞撞;爱看肥皂剧;在餐厅高声谈笑;让自家小鬼头去幼儿园,把诺如病毒[2]传染给我们的小孩。你们这些白痴,不仅乱停车,还抢走了我们的工作,把票投给了“乱党”。你们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们的人生。

天哪,对于这一点,我们真的是痛恨你们。

* * *

毛皮酒吧的吧台边,坐着一排沉默的老男人。据说,这些老男人都已经七十多岁,但看起来他们至少有一百四十岁。他们才五个人,却至少有八种意见。人们将他们称为“伯父五人组”,因为每次熊镇冰球协会的球队进行训练时,他们总是站在边线处,说着谎、吵着架。之后他们转进毛皮酒吧,在那里继续说谎、吵架。他们三不五时还欺骗彼此,假装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患了阿尔茨海默病,并以此自娱。有时他们会在夜里互换彼此的门牌号码,或是在喝得酩酊大醉时,把彼此家里的钥匙藏起来。有一次,其中四个人把第五个人的车拖走,换上一部外观一模一样的出租车。他们这样做只是想让他在隔天早上无法开车离家,想吓一吓他,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养老院了。他们总是用玩《地产大亨》赢来的钱去看比赛。几年前的某一个球季,他们一整季都假装自己在参与一九八〇年的奥运会。每次看到熊镇冰球协会的体育总监彼得·安德森,他们就会跟他说德语,说他是“汉斯·兰夫[3]”。体育总监总是不胜其烦,而“伯父五人组”却乐不可支,简直比看到自己支持的球队在加时赛取得黄金进球还要开心。镇民们总是说:现在,这“伯父五人组”的每一位成员其实都很可能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可是,谁能够证明这一点呢?

毛皮酒吧的老板娘拉蒙娜将五杯威士忌放在吧台上。这里只供应一种威士忌,却提供各种不同的悲痛情绪。这几位伯父亲身体验了熊镇冰球协会在各级联赛中蹿升到榜首、再跌落谷底的旅程,而今天将会是他们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 * *

当手机响起时,蜜拉·安德森正坐在车上准备去上班。出于各种理由,此时的她压力重重。手机脱手掉在座位下,她高声咒骂,仿佛在召唤阴间的阎罗王。她的丈夫常常指出,这种咒骂连醉酒的水手听了都会羞愧不已。蜜拉总算拿到了手机,手机那边的女人花了一两秒钟抛开那些咒骂,集中精神等待回应。

“喂?”蜜拉大声吼着。

“嗨!不好意思,这里是S快递公司。我们收到了您的电子邮件,要求我们提交一份报价单……”那名女子非常谦卑地说。

“什么……你们是什么公司?什么S快递公司?你打错了!”蜜拉回道。

“你确定吗?我手中的文件显示……”那名女子才刚开口,蜜拉的手机再次掉落,她本能地大声咒骂着。当她再度抓起手机时,手机另一端的那名女子早已识相地挂上了电话。

对此,蜜拉没有时间多想。她在等丈夫彼得的电话。今天,他和区政府开会讨论这个球会的未来。她对这场会议的结果感到万分紧张,胃部仿佛打了一个结,越揪越紧。当她把手机放在副驾上时,手机屏幕上飞快地闪现女儿玛雅与儿子里欧的照片。随后她按下锁屏键,屏幕被锁定,暗淡下来。

蜜拉驶达办公室。如果在接到电话时,她停车在网上搜索一下“S快递公司”,就会知道那是一家搬家公司。在其他对冰球漠不关心的小镇里,假如有人用安德森家的名义要求搬家公司报价,这或许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熊镇可不是这种爱开玩笑的小镇。在一座寂静的森林里,你不需要大声吼叫就可以表现出杀气。

蜜拉是个精明的女人,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很快就会理出头绪。熊镇有很多远近驰名的优点,它所拥有的美不胜收的森林,在这个不断打造大都市的国家里堪称一绝。这里的居民谦卑、友善、努力工作、热爱体育活动与大自然;不管球队隶属于哪个分区,看台上总是座无虚席,退休的老人到场看球时,都会把脸涂成绿色。这里有着负责任的猎人、能干的渔夫,像森林一般强硬、像冰一样顽固的居民,以及能够守望相助的邻人。虽然人生艰辛,但是他们只会一笑置之:“人生本来就很艰难。”这让熊镇远近驰名,但是……嗯,这个小镇,还有其他知名的特点。

几年前,一名年迈的冰球裁判对媒体谈到自己裁判生涯中几次悲惨的经历。他所提及的那四次悲惨经历,排名第二、第三、第四的都是关于在大城市里举行的比赛:对判决不满、狂怒的球迷朝冰球场扔掷鼻烟盒、高尔夫球和硬币。可是最悲惨的经历却发生在一座位于森林深处的拥挤的冰球馆里。当时,这名裁判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判给客队一个罚球。当客队球员罚球得分,导致熊镇代表队输球时,裁判朝观众席上那臭名昭著、属于“那群人”的站位区瞄了一眼。那里总是挤满身穿黑色夹克、歌声震耳欲聋、大吼大叫使人恐慌莫名的男子。但是,当时“那群人”并未高声抗议,而是保持着慑人的沉默。

蜜拉的丈夫,也就是熊镇冰球协会的体育总监彼得·安德森,率先察觉到潜在的危险。他奔向技术人员的座位区,顺利地在终场哨音响起时将全场灯光熄灭。保安人员在黑暗中将全体裁判带出场,直接开车送他们离开现场。至于当初如果不这么做会发生什么事,就无须多说了。

在这里,低调的威胁、一个打给搬家公司的电话就已经足以使人害怕。这就是原因。而蜜拉很快就会理解那个电话背后的意图。

区政府办公大楼内,会议仍未结束。但是,几位熊镇居民已经知道了会议结果。

* * *

区政府办公楼外,总有几面升起的旗帜随风飘扬,其中一面旗帜有着国旗的色彩,另一面则绣着区政府的纹章。公职人员从会议室里就能看见这些旗帜。再过几天就是仲夏节了,而凯文与其家人已经在三个星期前离开了这个小镇。他们搬出这个小镇时,虽改变了历史,却不能改变后来发生的事情。只是,当时大家还不太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

其中一名公职人员紧张地咳嗽着。会议室拥挤不堪,就像在举行一场圣诞狂欢。参会者似乎都在竭力避免给出结论,唯有那名公职人员勇敢地站了出来。他说道:“彼得,我很遗憾。可是,我们已经决定把区政府的资源集中在一个冰球协会,而不是两个冰球协会,这么做最符合这个地区的总体利益。我们希望能把资源集中在……赫德镇冰球协会。假如你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这对大家、对你,都是最理想的。你要想想……现在的情况。”

熊镇冰球协会的体育总监彼得·安德森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他发现自己遭到了背叛,这让他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当他开口时,声音几不可闻:“可是,我们……我们只是需要一点帮助,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能招募到更多赞助商,区政府只需要作为银行借款的担保人……”

他沉默下来,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这些政客想必早已和各大银行的负责人谈过了,他们可是一起打高尔夫球、一起猎驼鹿的好邻居。早在彼得进入这间会议室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出决定了。政客们请他来这里开会时,慎重指出这将是一场“非正式会议”。这场会议不会留下任何书面记录。会议室里的座椅非常狭窄,几位位高权重的政客每人占据了好几张椅子。

彼得的手机丁零零响起。他打开手机,看到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提到熊镇冰球协会的总监已经辞职。球会总监大概早就知道这个会议的结果,而他大概也已经获得赫德镇冰球协会的聘书。这场大挫败将由彼得一人承担。

会议桌另一端的政客们不自在地绞着手。彼得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现在,不要再丢人现眼啦。不要再祷告啦,像个男人一样承受这一切吧。”

* * *

熊镇位于一个大湖旁边,一道狭长的沙滩贯穿了它的一端。炎热的夏季几乎让这个小镇的居民忘记这里那长达九个月的冬天。熊镇的夏天是属于青少年的。躁动、兴奋的青年男女聚集在沙滩上,玩着沙滩排球,他们当中坐着一个戴着太阳眼镜的十二岁少年。去年夏天,沙滩上没几个人知道他叫里欧·安德森,但现在,他的名字已经尽人皆知。大家斜眼瞄着他,仿佛他是一颗定时炸弹。一两个月前,里欧的姐姐玛雅被凯文强奸了。但是警方始终没能证实这件事,因此凯文被无罪开释。这件事情使镇民们分成两派,绝大多数人站在凯文这边。恨意急剧升高,他们努力想把里欧和他的家人赶出熊镇。他们用写着“婊子”的石头砸破他姐姐卧室的窗户;他们在学校里骚扰他姐姐;他们在冰球馆开会,想炒他爸爸,也就是熊镇冰球协会的体育总监的鱿鱼。

然后,一个证人挺身而出。那是一个和玛雅同年、事发时刚好也在屋内的青少年,不过这已于事无补。警方无所作为。整个小镇都保持着沉默。大人们不愿意帮助玛雅。所以,不久后的一天夜里发生了另一件事。没有人确切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在那之后,凯文突然不再出门。关于他罹患精神疾病的传闻不胫而走。就在三周前的一天早上,他和家人离开了这个小镇。

当时里欧还满心相信一切都会好转。然而,事情变得更糟了。他才十二岁,但就在这一年的夏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会选择相信一个简单的谎言,而不相信复杂的真相。因为谎言有一个所向无敌的优势:真相必须描述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而谎言只需要让人相信就好。

在今年春天举行的球会会员大会上,彼得·安德森在表决中以非常微小的优势胜出,得以继续担任体育总监。之后,凯文的爸爸立刻安排凯文从熊镇冰球协会转到赫德镇冰球协会。他还成功说服了训练员、几乎所有的赞助商与近乎所有来自青少年代表队的优秀球员跟着转会到赫德镇。但三个星期后,凯文全家突然离开了这个小镇。这当然使一切陷入混乱,但非常古怪的是,一切并未改观。

里欧会怎么想呢?他是否还以为其他人会就此意识到凯文其实有罪,向他道歉?他是否以为赞助商和球员们会卑躬屈膝地回到熊镇?这个区里没有人会卑躬屈膝。人类许多最差劲、最恶劣的行为,其实都源于我们从来不承认自己有错。错误越大,后果就越严重,我们让步时所损失的自尊也就越多。因此,没人会让步。突然间,熊镇所有有权有势的人士选择了另外一种策略:不再承认自己曾经是恩达尔家族的朋友。一开始,这种说法仅止于耳语,也相对谨慎。但很快,这个说辞就变得理所当然。“这孩子一直都怪怪的。”“我们不都看到了吗?他老爸把他逼得太紧了。”然后,这些评论就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为“这家人从来不像……嗯,你知道的……不像我们。他老爸一开始可不是这里人,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

大家转会时流传的说法是,凯文“遭到莫须有的指控”,以及“在猎巫行动中遭受迫害”。但现在,所有人都改变了说辞,称赞助商和球员不是为了追随凯文才转会到赫德镇,而是为了和他“保持距离”。凯文已经被赫德镇冰球协会除名,但他的名字仍在熊镇的球员名册上。这么一来,所有人突然间就能够远离强奸犯和受害者;这么一来,凯文的那些老朋友就可以称凯文是“精神病患”,却还能用“婊子”来称呼玛雅。相信谎言何其简单,而承认真相何其困难。

许多人开始用“凯文的球会”来称呼熊镇冰球协会,以至于赫德镇开始觉得自己就站在它的对立面。球员们的家长给区政府发邮件,强调“责任心”与“不安全感”。当人们觉得自己受到威胁时,发生的每一起事件都会成为某种自我实现式的预言。某天夜里,有人在熊镇外围的路标上写了“强奸犯!!!”。几天后,一群来自赫德镇的八岁童子军朝另一群来自熊镇的同龄童子军叫嚣:“来自熊熊熊——镇的强奸犯!”两拨人打起群架,造成流血冲突。最后,这两群八岁的孩子统统被领回家。

今天,里欧就坐在沙滩上,离凯文那群老朋友、那群健壮的十八岁青年五十米远。现在,他们都戴着赫德镇冰球协会的棒球帽。在网上留言说玛雅“活该”、表示“怎么会有人想要强奸这个臭婊子”、一口咬定“凯文无辜”的,正是这拨人,他们说得倒像是玛雅曾经求他们强奸她似的。而现在这群男生又说凯文从来就不是他们的一分子。他们会一直重复这个谎话,直到人们只把凯文和熊镇冰球协会联系在一起。不管历史怎么被扭曲,这群男生总能让自己变成英雄。他们总是会赢。

里欧比他们绝大多数人小了六岁,比他们个头小得多,也瘦弱得多,但他的几个朋友仍然告诉他,他“应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这群臭小子应该“受到处分”。他得“像个男人一样”。对十二岁的孩子来说,“男子气概”是很复杂的。对其他年龄的人来说,也是如此。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人们看向野餐垫上的手机。海滩上,手机铃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起先只是一两部手机,随后所有手机同时响起,铃声彼此交错,宛如一个所有乐器同时大鸣大放、隐形的交响乐团。一条消息不胫而走。

熊镇冰球协会将不复存在。

* * *

“这只是一个球会,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假如你认为体育活动只是一系列数据,那么这种风凉话倒是很容易说出口。可是,体育活动从来就不只是数据。你只要想想打冰球的孩子究竟以什么心情打球,就能理解这个问题完全不难回答。你谈过恋爱吗?打冰球就跟谈恋爱一样。

在熊镇外围的乡间道路上,一个十六岁青年在汗流浃背地奔跑着,他叫亚马。在森林中的一座汽车修理厂里,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十八岁青年正在帮父亲拿取工具、堆叠轮胎,他叫波博。在一座庭院里,一个四岁半的小女孩正从露台上将橡皮圆盘射向墙面,她叫爱丽莎。

亚马希望自己的球技有朝一日能达到精湛的水平,使他能借由冰球引领自己和妈妈离开这鬼地方。对他来说,运动就象征着前途。波博只希望自己能在欢笑中无忧无虑地再打上一个球季,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之后的每一天,他会过着和他老爸一样的生活。对波博来说,体育活动就是人生的最后一场游戏。

对才四岁半、正在露台上射击橡皮圆盘的小女孩爱丽莎呢?你谈过恋爱吗?对她来说,体育活动就是真爱。

手机振动着。整个小镇停下脚步。一段好的故事,比其他事物流传得都要迅速。

十六岁的亚马在乡间道路上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胸腔沉重地起伏着,怦——怦——怦。十八岁的波博将一辆新车推进修理厂,开始在车身钢板上敲出一道弧形:砰——砰——砰。四岁半的爱丽莎站在庭院里的露台上,虽然手套尺寸太大、冰球杆太长,但她仍使尽全力将一个橡皮圆盘射向墙面。砰!

他们都成长于一个位于密林间的小镇。周围的大人们都在抱怨:就业机会越来越少,冬季越来越寒冷、恶劣,树木越来越茂密,屋舍却越来越稀疏。所有的天然资源都位于乡间,但是——天杀的,所有的钱财都进了大城市居民的口袋。“因为熊鄙弃森林,其他人就鄙弃熊镇。”这么一来,小孩子就很容易喜欢冰球——当你打球时,你就没时间多想。体育活动带给我们的最美好的事物,就是全神贯注。

可是,短信在此刻蜂拥而至。亚马停下脚步,波博放下锤子,四岁半的爱丽莎很快也会知道一个“破产”的冰球协会意味着什么。纵使运动社团其实从来不会毁灭,但他们还是努力让这一切听起来只像是运动社团毁灭了。运动社团只会不再存在,真正会毁灭的,其实是人。

* * *

毛皮酒吧里流传着一种说法:我们应该随时把门关上,这样“蚊虫才不会着凉”。人们也常常说:“你对冰球有意见吗?你双手都插在屁股口袋里,这样会找不到屁股在哪里!”“你想聊战术吗?你比人工草皮上的母牛还要困惑!”“我们的后卫群下一季会变得更好吗?别对准我的脚尿尿,还说是在下雨!”可是,就在今天,没有人吵架,大家都安静无比。这真令人受不了。拉蒙娜在所有酒杯里斟满威士忌,最后一次斟满威士忌。早已年过七旬的“伯父五人组”简单地干了一杯。五只空荡荡的杯子沉重地搁在吧台上。砰。砰。砰。砰。砰。伯父们起身离开,向彼此道别。明天,他们还会打电话互约吗?为什么要打电话呢?没有了冰球队,世界上还有什么好吵的呢?

* * *

在一个小镇里,许多事情人们是不会去谈论的,但十二岁的孩子懂得该上哪些网站查信息。对他们来说,世界上是没有任何秘密的。里欧已经读了所有材料。此刻的天气相当炎热,但他仍穿着长袖毛衣。他表示自己害怕被阳光晒伤,但实际上,他是不愿意被别人看见皮肤上的抓痕。夜里,他总是不住地抓痒,仇恨在他的皮肤下钻动着。就算是在冰球场上,他也从没打过架。他想过,也许爸爸就是不知道怎么打架、怎么施暴。但现在,他渴望有人和他吵架、找他的麻烦,这就给了他一个好理由抓起手边最重的物品,把他们的臭脸捣烂。

在孩提与青少年时期,大家总是说:“手足之间要相互扶持。”“别吵!别打架!手足之间要相互扶持!”这就是里欧与玛雅本来应该有个哥哥的理由,这样一来,也许他就能保护他们了。他叫艾萨克,在弟弟妹妹出生以前,他就去世了。夺走他生命的是那种足以让里欧全然否定上帝存在的疾病。直到七岁时,里欧才在一本相簿中发现艾萨克和父母的合照。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不理解,艾萨克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些照片里,他们笑逐颜开,深情地拥抱,爱得如此狂野。就在那一天,即使艾萨克已经不在人世,他却教了里欧许多生命中难解的课题。他教导他:光有爱是不够的。这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或是其他年龄的人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十二岁,努力想当个男人。就是现在,他试着不要在夜里继续抓痒,试着缩在被单下沉默地哭泣,努力不让别人看见或理解他的恨意。他努力想扼杀脑中不断轰然作响的念头:手足之间要相互扶持,而他连自己的姐姐都保护不了。

他连姐姐都保护不了,他连姐姐都保护不了,他连姐姐都保护不了。

昨天夜里,他搔抓着胸口与腹部,挠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液缓缓流出。今天早上,他对着镜子察看,觉得那道伤口看起来像一条直捣他脑门的保险丝。他纳闷,自己的内心是否在熊熊燃烧。他纳闷,这条保险丝还能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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