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急行出茹娘的宫殿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顾及自己的形象。终归还是那丫头对他的影响已经慢慢超出他的掌控了。
从茹娘的宫殿到黄妃的宫殿处并不是很远,左右都离帝辛的政殿相差甚远,而这些,都是王后的主意。王后打得一手好算盘,将帝辛后宫中两位最是年轻美貌的嫔妃安排在这商宫中最是偏离的角落,又恰恰将她们的住处挨得如此相近。这是想做什么?谁知道呢。
帝辛仅仅步行了一刻不到就走至了黄妃的宫殿,他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迈步过去。在紧紧盯着那副曾经由他亲笔书写的匾额许久后,帝辛沉默良久,才又继续往前走,走的很快,像是怕自己忍不住反悔一样。
“黄妃何处?”帝辛走至寝宫门前,还未见黄妃如往常那样在门口迎他,便随口问了句。
“回大王,”一女侍微微抚了抚身,“我家娘娘说有要事,还请大王先进去。”言罢就深深地败了下去。女侍心中是在虔诚地祈祷她家娘娘是真的有要事。今日先是一反常态地胆敢派人去大王近些天的宠妃那儿截人,如今又作怪地不出去迎接大王,反倒是请大王进宫来。后宫中何时有哪个妃子如她家娘娘这般任性过。
“要事?”帝辛嘴里念叨了一遍,就冷哼了一声提步进去。
寝宫的前殿处没有看到黄妃,帝辛稍微忍耐了下自己的性子,又往里走了几步,直至走到床榻旁边,帝辛才堪堪停住了脚步。
只见那往日里温婉可人的黄妃,此时确是一身隐约的红纱加身,发型是无端散乱,本还清丽的面容此时不知染上了什么颜色,难入眼之非常,令帝辛极其不适。现在黄妃的模样就仿若那些个旮旯院里头的女人,俗不可耐还自以为引诱惑人。
帝辛声音略带嫌恶和戾气道“这就是爱妃的要事,嗯?”他可以将要事二字咬重,从中足以窥见他此时的耐性已经达到极限。
黄妃好歹进宫已有两载,自然是能听出帝辛话语中表达出来的严重性,整个人从心到身,从里到外,都是前所未有的惊恐以及悲伤。她还以为这样子他会喜欢,终究是自作多情了。
黄妃手忙脚乱地将原来已经被她刻意踹在床尾的被子拉扯过来,直到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严不透风后才重重地跪在床榻上,眼眶中的泪水说来就来,一滴滴尽数落在床榻之上。边哭边向帝辛谢罪道“臣妾知错!身为大王的嫔妃实在不该如此举止无度,轻浮不堪。”黄妃整个身子细细地颤抖,连带着床榻也在轻轻地摇晃。
这些轻微的声响显得此时的氛围愈发地严重,只要帝辛拖住一刻不发话,那么黄妃今日令他极度不喜的形象就会在他眼中多停留一刻。谁又知道就算帝辛无情至此,黄妃心中此时想的竟不是将会如何被罚,而是只求帝辛能马上离开这座宫殿,再不要记得她今日这般……鬼样子。
黄妃哑着嗓子痛苦道“若是大王不喜,念及往日的情分,臣妾斗胆还请大王先行出去,留……留臣妾一个面子!”说着黄妃就磕了一个响头在床板上,是实实在在地隔着数层细软都能感受的痛。
“爱妃好自为之。”帝辛犹带不愉的低沉嗓音自黄妃头顶略过,就随着主人的脚步声渐渐离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帝辛的脚步声了,黄妃才肯慢慢地抬起头。她望着远处闭合的殿门,心下绞痛。耳边还犹自回响着帝辛临走时的那句爱妃,以前在一起的时光有多甜腻,有多珍藏,此时就有多悲戚。黄妃转头痴迷地看着床头边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他真的爱过……不,那只是奢求,他真的心里有过自己吗?哪怕片刻?
很久很久,黄妃突地就闭眼笑了,沙哑的,有些尖锐和刺耳的,和与帝辛低语时大相径庭的……
殿门外的宫人自帝辛怒气离开后,都是臣服姿态一片跪倒在门外。他们家的娘娘连追出来都不敢,可见是被嫌恶的多狠。大王能讲气无所顾忌地撒在他家娘娘身上,因为大王是他家娘娘的天。同样的道理,他家娘娘也能将气尽数撒在他们身上。因为黄妃错误的决定,等待他们的即将是未知的,恐惧的惩罚。
那边帝辛依旧紧促眉头,脸上几道刀刻般的纹路依旧还在那儿摆着,薄唇依旧紧抿。只是步子不再像开始那样携夹匆匆,威严的气势也是恍惚柔和了些。身后的符监今日一波三折,半大点的胆子早已吓得没有,也不敢再冒然开口问帝辛接下来要去何处,只能无声地跟紧帝辛的步伐,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
“回大王,我家娘娘……我家娘娘……”兜兜转转,帝辛还是回到茹娘的宫殿处,只是殿中已不再见茹娘的身影,连屋内的女侍也是消失得一干二净。好不容易逮住像是从外边刚回来的一个宫人,也是支支吾吾地什么也不肯说。
“既然连这等小事都说不顺,那还留着舌头做甚!”帝辛冷冽的话回荡在殿外,马上就有内监上来想架住那说话结巴的女侍施刑。
那女侍听到这话,惧怕、惊恐瞬间席卷全身,脑子里是什么也想不起,本就说不顺溜的话更是一个字再吐不出,只知道将眼睛圆圆的瞪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没有人求情,也没有人敢吭声。
“寡人再问一遍,苏美人去哪儿了。”声音已经很沉了,沉到能稳稳地穿过跪俯在地的每一个宫人的耳中。
“回……回大王,苏美人命随行几个女侍端着今晚为大王做的几样小菜,去……去厨房了。”一内监哆嗦着开口,尽管话语还是不太连贯,却已清楚明白的将帝辛问的答案告知。
“去厨房做什么?”帝辛再次开口,气压稍稍放松了些。
“回大王,奴才……奴才只听到苏美人哭着说,说要将那些……污秽亲自清理掉。”
污秽?帝辛皱眉,那丫头现在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帝辛甩手朝不远处的一座分离的小门看去,那里是这座宫殿独立开的小炤。后宫嫔妃中但凡位分稍微高些或者是从各诸侯国远嫁而来的,都会有这样一个单独的小炤,用来烹饪嫔妃们平日里爱吃的或者一些故国菜。
那丫头今日为他在那小炤亲手做了几样小菜,现下居然又想着亲手处理掉,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不曾对他划过心思,就能解气了一样。帝辛莫名的摇了摇头,低声又叹了道气。
符监见帝辛径直往那小炤的方向而去,不知怎的就自顾自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跟上去。他还挥了挥从那里头出来的几个女侍和内监,叫他们也离得远些。这大王看样子怕是有什么话想与这年龄尚小的苏美人说啊,这么多年,也没见大王对谁这般有耐心过,符监些许感慨。
帝辛走进小炤,抬手就将稀落的几个环绕在茹娘身边的女侍赶了出去。待殿中只剩下背对着他小小的倔强身影后,帝辛才缓缓开口“是谁给爱妃的胆子,竟然还敢想着要倒掉寡人的晚膳!”
可惜这完全没能威胁到那娇人儿,她的身子是动都未动一下的。
还是帝辛瞧着不对劲,上前去看,才发现茹娘已是红了眼眶,蒙蒙涓涓,泪雾婆娑,只见伤心和委屈之情。帝辛顿时只觉胸腔里头有块肉,软的一塌糊涂。
其实将实情告诉于她,再由她来选择事态的发展,这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