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刚带着族人来到连山时,枯骨山还未彻底腐烂。
正因如此,他们当时看到的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令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些尸体明明都已经开始腐烂,但身体却仍然蠕动着。
部落里胆子最大的,就是太甲的儿子少甲。
那个勇敢到近乎鲁莽的少年不听太甲劝告,尝试着用火将尸体堆点燃。
可怕的一幕由此降临。
尸体堆里,那些腐烂的血肉纷纷炸开,无数长着翅膀的蜘蛛从中飞出。
少甲被吓破了胆,他惊恐地尖叫着逃跑,却被一只蜘蛛钻进了嘴里。
紧接着,少甲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僵硬,浑身上下都开始蹦起青筋,转眼间就两眼翻白,再没了声息。
紧接着,他的尸体忽然爆开,无数黑色的爬虫从他体内爬出,又在他身上吐丝、作茧。
虫群遮天蔽日,太甲带着族人们往外逃,无数族人死在逃亡的过程中。
终于,太甲带着几十个人逃到了连山山脉的边缘。
但是让他们绝望的事发生了。
每当他们尝试着离开连山山脉,就会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虫群包围。
渐渐地,太甲意识到,那些长着翅膀的蜘蛛似乎拥有意识。
而他们能够侥幸不死,也是因为这些蜘蛛想要留着他们、将他们作为备用的食物。
......
听完太甲的话,阿大沉默良久。
小金和小黑面面相觑,心中骇然。
“万物变化,谓之易。”
忽然,阿大开口说话,但他所说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唯有小金似懂非懂,它在陆吾神宫时,也曾听过陆吾神说出类似的话。
这句话像是给了阿大极大的信心,他不再沉默,而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又蹲在地上开始推算起来。
小金心中好奇,因此蹿到阿大的肩膀上看他写字。
阿大念念有词道:“骨为艮,此处是山脉,山脉也是艮。”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划出六条横线,其中一四都是连着的,而二、三、五、六则断开。
再感应附近地势,八方正位有六处都是起伏的丘陵,唯独西北方向有一座山、正东方向有一处低洼的谷地。
高山无水为乾,丘陵为艮,低谷无水为离。
因为已经有艮卦坐镇中心,所以阿大舍去丘陵不填,只在最初卦象的右上角划下三横、正右位置划下二连一断的离卦爻文。
又因为西北为乾、正东为震,所以阿大又在乾爻下补上一乾、在离爻下补上一震。
这样,他就得到了三个卦象。
对照连山易,三个卦象分别是乾宫至阳、艮宫连山,以及火雷噬嗑。
他又对照着连山易里的信息推算这三个卦象,才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
太甲在一旁看了半天,但却连半点都看不明白。
不仅是他,就连小金和小黑也都疑惑。
最终还是小金最先询问道:“阿大,你在地上划了好半天,推算出什么来了?”
阿大摇摇头,叹道:“小金,都怪我,我一不小心带着你们走进了一片死地啊!”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
太甲已经傻愣愣地坐到地上,他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但此刻却因为阿大的话而几乎陷入绝望。
小金也被阿大的话吓了一跳,但他看到阿大眼角促狭的笑意,立刻磨牙道:“是吗?既然咱们快死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先咬断你的脖子,免得你受罪......”
它一边说着,一边把嘴凑近阿大的脖子。
阿大被它吓了一跳,连忙揪着它的后颈皮,将它拎到空中:“你让我说完啊!这里的确是一片死地,但是我推演卦象,终于找出了离开的办法。”
不远处,正陷入绝望的太甲听到这话,立刻大喜道:“少离神,咱们真能离开么?”
“当然。”
阿大笑眯眯地指着地上的三个卦文:“你们看,这地方看似险恶,其实只是由这三个卦象引发,西北处的大山是至阳,但是因为阳气走到了极致,所以本身就有转化为阴气的趋势。”
他又抬手指向远处的枯骨山:“而那座枯骨山,除了用来养虫子以外,还是为了形成艮上艮的连山卦,连山卦本身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受到至阳转阴的影响,就会改变性质,逐渐将这里转化成一片死地。”
太甲根本就听不懂,但此刻却还是不停地点头;小金似懂非懂,此刻也顺着阿大的手势看向枯骨山。
而小黑则瞪着自己那一对无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太甲,一会儿看看小金。
它看了片刻,忽然低头对着地面‘噗——’了一声。
小金立刻扭头,对着小黑怒目而视。
阿大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地道:“再看正东的谷地,那里的地势形成噬嗑卦,噬嗑是大凶,有阻断、牢狱的作用,正因为有它存在,这里的死气才无法外泄,最终将这里化作一片真正的大凶之地。”
“那咱们该怎么办?少离神,我们部落就剩下最后这十几个人,可不能都死在这里啊!”
太甲听不懂其它,但至少还能明白‘大凶之地’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慌忙询问,可阿大却在这时故意吊他的胃口。
挠挠头,阿大露出一副憨厚笑容:“太甲老哥,你觉得我们少离部落怎么样?”
太甲先是一愣,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声道:“少离神,其实我的毕生梦想,就是带领族人加入祭祀部落,你是不知道牺牲部落有多苦!我们......”
没等太甲开始诉苦,阿大就打断道:“好了,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带着剩下的所有人,加入我们少离部落。我丑话放在前面,如果我没算错,少离部落很有可能已经遭到了烛龙神降灾。”
一听到神灵降灾,太甲立刻变得犹豫起来。
他亲眼见过神灵降灾,祝由巫部的凄惨景象仿佛还历历在目。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此时拒绝,自己和剩下的族人多半就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于是太甲终于下定决心,慨然道:“少离大人,我们全家老小的命,以后就归你了!”
“好,太甲,如果有朝一日,咱们人族能够翻身,我就让你当这世上最大的族长。”
阿大哈哈大笑,他一边说着,一边凝视太甲的双眼,郑重道:“我跟你说,将来咱们的部落,可不仅要管人,还要管神!”
太甲险些被这话吓得坐到地上,他哆嗦着连说不敢,但小金抬起头与他对视,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别样的光彩。
那很像是压抑许久之后,忽然得到解放而滋生出来的野心。
阿大不是个很擅长画大饼骗人的人,他把自己的期许告诉给太甲之后,就将自己的另一个猜测说了出来。
他说,这里很有可能藏着什么宝物,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根据连山易而布置,但是除了他以外,就只有神灵才有可能懂得连山易。
而如果没有宝物的话,神灵又何必在这个地方大费周折呢?